离去野外训练还有三天，肖楷楷再次来到李达的住处，问他关于徐默然的进展有没有。
李达吃着雪糕，皱眉摇摇头：“关于你想知道的他的这六年，能查到的只有一句话，他是从英国回来的心理学博士。至于在英国他的行动轨迹，生活状态，可查到的信息为零。我还在找。”
“怎么可能……”听到这个回答肖楷楷很吃惊，连号称网络地头蛇的李达都查不到徐默然一丁点的过往，就好像他的那六年不只是她一无所知，这个世界都无从知晓。
“当然不可能了啊。如同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一样，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完全空白的生活轨迹。一个人的生活轨迹能够空白成这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刻意抹去了。并且连我这个颇有能耐的侦探转了好几个弯都找不到抹去的来源，更加更加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抹去的方式十分，高级。”李达吃的满嘴都是，最后又用手背用力地抹掉，挥舞着手里的雪糕棒解释道。
肖楷楷不由想起之前李达被袭击，从房间里跑出去的那个神秘男人，猛地一个激灵：“你之前有调查过徐默然吗？”
“徐默然？没有啊。”李达疑惑脸，“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之前，我都不认识他。”
如果那个人就是他，难道之前李达电脑里的资料有可以查到他那六年空白的可能，所以才不惜亲自跑过来删除的吗？
肖楷楷像发现了新大陆，拿过纸和笔递给李达：“你还记得被删掉的资料的对象吗？”
李达迟疑地接过笔，开始回忆。
肖楷楷拿上写满名字和地址的纸，离开李达家的时候，深深地觉得……某人使劲掩盖的那六年不得已地破了一道可以窥探的口子。
不过……李达的记忆力还真不是盖的，摸摸索索地边想边写，拿到手里的名字实在很多。
有便利店的老板，有服装店的销售冠军，小学的校长，甚至是往来地下钱庄的赌徒……
肖楷楷的目光落及到倒数第三行——
射击俱乐部的老板，萧然。
射击。
事不宜迟，肖楷楷打出租车径直赶去纸上李达摘的地址。
这家名为“射击俱乐部”开在红灯区外的两条街外，小区楼下的电影院里，可以说有些隐蔽。
肖楷楷从出租车里出来后，跟广场上收车费的老大爷打听，才知道怎么走。她找到一个硕大的电影院广告牌下的楼梯，一直往下边走，进入电影院往右，这才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地看到了射击俱乐部的入口。
前台小妹看到肖楷楷，立刻咧嘴笑：“咦，新面孔呢，漂亮的小姐姐，欢迎光临。”
肖楷楷挤笑上前，和妹子哈拉两句，才知道一般来这里玩的都是熟客，或者是熟客介绍来的朋友，自己寻到这里来的不多。
末了，肖楷楷直奔主题：“我是来找你们老板萧然的，听说你老板射击能力不错。”
前台妹子打量肖楷楷：“你是来找我们老板挑战的？”
肖楷楷点头：“恩，他今天在吗？”
妹子耸肩笑：“小姐姐你运气真不巧，我们老板今天不在。”
肖楷楷“哦”了一声，“那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妹子再次耸肩笑：“这个……说不好。我们老板都是不定时过来一下的，没有特定的规律。”
肖楷楷虽然心里失落，但只好点头说好，借了支笔把自己手机号码写下来：“这是我号码，如果你们老板回来了，麻烦及时通知我好吗？谢谢你了。”
“好。”前台妹子答应的爽快。
肖楷楷转身离开，前台妹子扭头朝一个壮硕的身影望去，挥挥手里的纸条。
那个身影拿出手机，打给徐默然：“喂，她找过来了。按你说的，我躲了。”
彼时，徐默然坐在办公桌前放下备课的笔，看向乖乖趴在试卷上方的小乖，“恩，多谢。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客套话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藏是藏不了的。”
徐默然勾唇垂眸：“我知道。”
我知道，被她发现，是迟早的事。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地瞒着她。
就像，我从来不曾经历过那些；
就像，我从来不曾离开过。
徐默然把手机放到桌上，望着小乖出神。
……
他来到非洲执行第三个任务时，穿过热带雨林。大部队在前快速地移动，他却被一条蛇挡住去路。
那是一条青绿色的大蟒蛇，缠绕在树干之上，隐藏在碧绿的芭蕉叶下，如果不是它吐出褐色的舌头，轻易发现不了。
徐默然永远不会忘记它平瘪的脑袋高高抬起，一双阴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就是盯着即将要到手的猎物一样，离他不过十公分距离的画面。
时间凝固在当下，仿佛死亡下一秒就要朝他扑来！
这次的任务是悄然靠近一个贩卖人口的犯罪窝点，一旦开枪，响声会在空旷的林子里荡漾开来，影响计划。所以手枪在手不能开。
徐默然的汗珠慢慢地从额头沁出，顺着侧脸的轮廓缓缓下沉。
画面没有静止，他和蛇都在警惕对方的先一步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徐默然在瞥到蛇头的迅速出动，惊险地往左躲开，下一秒他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十分有伸缩力的蛇身，右手从军靴里拔出匕首就朝它的七寸砍去！
这一切，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
徐默然意识到自己活过来后，看到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还蠕动的蛇头，而手腕，脸上还有衣服上都喷着蛇血。
蛇身从树上掉下来，痛苦地打转和蠕动。
那一刻，徐默然的手毫无知觉，盯着蛇头突出的充血眼珠只觉得窒息的心脏猛地重获新生，恢复了跳动频率。
……
从那以后，徐默然抵触无毛动物的坎，随着死里逃生的这一茬，彻底过去了。
小乖缓缓地从试卷上下来，爬向他的钢笔。
徐默然抬眼看墙上的时钟，单手捧起小乖：“你该吃饭了，走，爸爸带你去找吃的去。”
徐默然带着小乖来到学校的池塘边。
壁虎喜欢吃飞虫，而学校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种植的荷花到了夏季竞相盛放，飞虫围绕着香气真是不胜枚举，足够让小乖大餐一顿。
他捧着小乖来到池塘边，看到乔诗涵也在。
只见乔诗涵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脚踩芭蕾式的红鞋，长发飘飘，若是旁边端架一台摄影机，随时可以拍出一组大片。不过旁边没有摄影机，她的手里倒是拿着一台摄影机。
“徐老师。”乔诗涵甜甜地唤他。
徐默然知道她是特意来等他的，他半跪下身解开木桩上的绳子，准备坐着小船到池塘中间，方便小乖吃飞虫。
乔诗涵小跑过来，抿唇开口：“徐老师，我也想去游湖，能载我一程吗？”
“你这身也不是能游湖的。还是算了吧。”徐默然抬眼瞅她，站起身，迈步上船。
“那你等一下我。我很快回来！”乔诗涵不由分说地把照相机往他手里一塞，风也似地跑走。她的这个举动吓到了小乖，小乖受惊地跳到徐默然肩头。
徐默然把玩着乔诗涵的相机，自嘲勾唇，在乔诗涵身上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对于喜欢的人坚持不懈赖皮赖脸，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乔诗涵沉不下脸吧。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即便得不到回复，义无反顾的勇敢是没有错的呀。
很快，乔诗涵折返，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裤，身上的衬衣大概是换的太匆忙，都系错了扣子。
徐默然清嗓子扭过头去，乔诗涵涨红脸赶紧解开纠错。
她如愿地跟他上船，小船很小，容易摇晃。
徐默然伸出绅士手，扶了一下她。
他摇桨来到池塘中间，荷花的清香变得浓郁，无形之中围绕住他们。
徐默然宠溺扭头，对小乖说：“好了，小乖，你可以开动了。”
乔诗涵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小乖，挺直腰板神情发憷：“……小乖？”
徐默然笑：“恩，楷楷取的，小乖。一点都不像她对不对？她才没那么乖呢。”
乔诗涵目光顿顿，在静默的花海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可是他宠溺的笑容却被别人冠名，她分取不到丝毫。
“你为她赢的加菲猫，她不要吗?”乔诗涵问。
“恩。早就料到她不会要的，这样也好，我养着它。”徐默然笑笑，一语双关。
他说这些话时都没有看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随意闲聊，他很清楚乔诗涵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庞，他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他的心从始至终都是肖楷楷这个名字。
“徐老师，我总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乔诗涵说。
徐默然终于抬头看她。
乔诗涵淡笑：“我不是说那天晚上的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第一次你进教室里来，我看到你的眼睛，深邃，刚毅，复杂，是和你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沉稳。一个人不会被时间洗涤成这样，而是被时间里的历练调练成这样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藏着很多故事。”乔诗涵身体慢慢往前靠近，笑容明媚且灵动，“而我喜欢有故事的人。”
她的眉眼含着内心的渴望，徐默然没有慌乱地躲开。
四目相对间，他伸手戳开她的额头云淡风轻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还没进入过社会，自然是喜欢听故事的。”
乔诗涵略委屈地捂额头，不死心地又问：“那你愿意把故事说给我听吗？”
小乖在徐默然的肩头，淡定地把舌头伸的老长，过往的飞虫都进入它的腹中。小船微微荡漾，天边的流云在蔚蓝的午后慢慢悠悠。一切都是讲故事的好氛围。
徐默然稍稍侧过身用手肘靠着船头，思索片刻：“那……就给你讲我曾经在飞机上的惊魂十分钟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