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市的朝阳比昳城来得更早一些,霞光漫天时,顾时卿就绕着酒店大楼跑了三圈。原本依他的性子,对于晨跑锻炼这种事,既不热衷,也不讨厌。现在肯做并且坚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除了明白日积月累的重要性,那仍不知姓名的保镖带给他的愤怒也是重要原因。他如此生气不是对保镖这个人,而是这件事,当对方不讲理,拳头又比你大的时候,即使法律也很难借助的时候,就只能靠自己了。而且强身健体能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一件,所以他觉得有坚持下去的必要,于是就自发锻炼了起来。
他一个人围着酒店跑,没有人陪他。像住这种酒店的人,即使想要锻炼也都在酒店内,因为酒店里有健身房。顾时卿对此没有特别看法,只是觉得自己到外面空气更新鲜一些。
有晨起散步的人,沿着酒店四周的铺地石路,这些人碰到顾时卿都热情地打招呼,尽管双方可能只是第一次见。顾时卿一一回应,笑容阳光。
时间来到八点出头的时候,青虹学院入住的三间相邻客房才有人断断续续出来。昨晚是此次北天行的最后一晚,人们忙着收拾行李,尤其是学生们有些亢奋,所以睡得很晚,起来得也就不早了。有人离开房间后,或是去隔壁房间约人,然后一起去食堂,或是独自前往。
由于众人起床时间相隔不久,青虹学院的人竟是陆陆续续在食堂完成了汇合。各自挑选了喜爱的食物,然后在临近餐桌坐下。
这个时候,副校长兼领队谭雅芸扫了眼众人,发现缺了一个人的身影,语气顿时不善道:“顾时卿那小子该不会昨晚又没回来吧?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昨天代为传话的郑绣晶解释道:“老师您消气,时卿说了很快就回来,不可能夜不归宿的。现在……大概还在睡觉吧。”
谭雅芸不为所动,矛头转指郑绣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也偷溜出去了,还想替顾时卿解围?”
郑绣晶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巴,却没怎么害怕。几日相处,她就发现这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表情再严厉,嘴上骂得再凶,却没有任何实际惩罚落到他们身上。
不过还是不能让老师误会顾时卿,毕竟很多老师对待男孩女孩都是有差别的,有的女老师心疼女孩子,处罚男生却会变本加厉,有的则相反,等等。郑绣晶不确定这位谭老师到底是哪种类型。
求助的目光看向周老师,郑绣晶正打算拜托这位更能说上话的替顾时卿作证,却在这时有位男生端着餐盘过来了,男生看着如此齐整的一群人,惊讶道:“你们都在等我?”
来者正是顾时卿。
这下就不用任何人替他解释了。
谭雅芸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该不是这个时候才回来吧,气喘吁吁的。”
顾时卿平静地在安希妍和郑绣晶两人往旁边让出的空隙,搬了张凳子坐下,向老师解释道:“早起去下面跑步了,然后又逛了会儿,现在才上来。”
周任霖从旁作证道:“时卿确实昨晚十点前就回来了。”
这件事谭雅芸当然知道,虽然她不好意思亲自到一男人一男生的房间盘查,可昨晚还是通过SNS向周任霖确认了这件事,而且也不信周任霖敢向她撒谎。
插曲一过,众人开始安静吃饭。顾时卿却是有些纳闷,这雅芸老师是不是还在记恨自己那天到她家做客,然后说了一些没大没小的话?不然为什么最近总是针对自己,不论对错,总是要对自己说一些听起来让人不那么痛快的话。
顾时卿却是不知道,他在北天这些天的行动,相较于其他院校的普通学生,确实显得不够安分。想想看,一个到其他城市参加选拔赛的学生,谁会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还夜不归宿?在谭雅芸这样的老师眼里,他们都是未成年,是需要保护的孩子。
当然,顾时卿就算知道了,也不以为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坏事,而且也能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裴洙玹、水乔舞、安希妍和郑绣晶四个女孩,不知是挑菜的时候选多了,还是真的关心,以顾时卿运动完要多吃点补充能量为理由,每人盘子里都剩了点干净的吃的,滑到了顾时卿碗里,还美名其约不能浪费。
如果是一个人这样做,顾时卿觉得以避免暧昧为借口,或者直接说吃不下或许能拒绝,可四个女孩一起这样做,他着实没辙了。
顾时卿食量一直就不大,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吃完,却收到了某个异样的眼神。在他吃饭的时候,谭雅芸看得眉头直皱,眼里含着不满,也有嫌弃的光。
顾时卿无语了,这都能惹到您老人家?
倒是周任霖在旁边笑得很没心没肺。
“走吧,去咖啡厅,有人想见一见你们。”
所有人用餐完毕后,谭雅芸起身说了一句,然后径直走在最前面。
众人纷纷跟上,一边猜测想要见他们的是谁。这段时间除了那几位大公司代表,还有其他许多小娱乐公司找过他们,开出的条件都很丰厚,提供了多样可观的发展道路,当然最后都拒绝了,因为IMHK少女要和顾时卿一起发展。现在想见他们的人,众人一时还真想不出,该不是为他们提供食宿的微客的人来送行吧?
到了咖啡厅,众人就见到了两位正装的成年人,和一位身着校服的年轻学生。那校服只要是有心往音乐方面发展的人都知道,富有质感的棕色布料,款式庄重而不严肃,左胸别着一个云团托着的八音符金色徽标,正是国家音乐学院的校服。
谭雅芸带着众人先向对方问好,然后给顾时卿几人介绍道:“这位是国家音乐学院的夏教授。”
戴着眼镜,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微笑道:“你们好,我是国家音乐学院的夏希阳,你们叫我夏老师就可以了。”
此后又依次介绍了长相富态的女人,张珍妮,是国音的一位系主任,身着校服的胡瑞雪则是本届学生会会长。
双方认识之后,夏希阳看向顾时卿和IMHK少女,不掩饰眼中欣赏,道:“我这次代表国家音乐学院来见诸位,想必大家应该都能猜到是为什么。IMHK少女获得了本次选拔赛冠军,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各方人都很看中你们,我们也不例外。不过我们也清楚,大多数学生对于到国音深造没有兴趣,我们也做不出来强迫学生的事,所以我们等到了现在。据我所知,你们拒绝了所有娱乐公司的邀请,所以我觉得你们是真正热爱音乐的人,即使还是有可能被拒绝,我们也想到这里尽最大努力争取一回。”
夏希阳略微顿了顿,鼓足精气神郑重道:“你们,愿意加入国家音乐学院吗?”
谭雅芸和周任霖看向学生们,IMHK少女四人互相看了看,又都看向顾时卿,显然都在等他拿主意。
站在夏希阳身侧的张珍妮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往前一步说道:“夏教授说的话不止针对IMHK少女,还有这位顾同学也是,我们知道顾同学有那样的真才实学,完全可以加入我们学院。而且各位现在就可以入学,免除所有学杂费,只要各自准备生活费就行。”
正读大三的胡瑞雪,身材高挑,灵气漂亮,有一种比IMHK四位少女更成熟的美,她接着老师的话,笑容甜美清爽,好似炎炎夏日的一口冰淇淋,道:“学院里都是爱好音乐的学生,经常举办很多好玩又能学到东西的活动,校园生活绝对有趣,而且同学师生之间相亲相爱,没有比国音更好的大学环境了。所以,我真的很希望各位可爱又优秀的弟弟妹妹能成为我的学弟学妹,到时候一定很有意思。”
这番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难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可是由这位学姐说出,莫名让在场所有人都十分相信。或许,是因为她的表情格外纯净?
顾时卿等人也相信她说的话没有水分,可是,顾时卿知道自己并没有对方想的那样对音乐热爱真诚,而且也不够真才实学,所以他肯定不会答应。而裴洙玹四人是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女团成员,最重要的几人之间的情感默契,他也不可能舍弃。
顾时卿对国音的人还是比较尊重的,于是道:“真的很抱歉,很感谢夏教授、张老师,还有胡学姐看得起我们,但是我们的梦想并不在于此,所以,只能感谢各位的好意了。”
夏希阳看向IMHK少女,发现这几个女孩都点头,明显以顾时卿为主,略感诧异,谭雅芸和周任霖没有说话,显然也是尊重孩子们自己的选择,所以,他明白这几人的态度了。
夏希阳有些遗憾,“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各位。”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交给顾时卿,“这是国家音乐学院入学要填的资料,刚好五份,你们拿去自己决定吧,也许你们现在是觉得自己还太小了,实力不够,不过没关系,等你们中学毕业,学院的大门依然为你们敞开,只要你们拿着这份文件来国音,我们任何时候都会认可。”
顾时卿拿着略显沉重的文件袋,心中感动,郑重躬身道:“谢谢夏教授。”
“谢谢。”
女孩们也一起诚挚地道谢。
此后国家音乐学院的三人很快就离开了酒店,过程中只是多劝了两句,表达了些许遗憾,从没有任何讥讽或不屑的言语。顾时卿等人的梦想是什么?既然不入国音,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往娱乐圈发展,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嘲笑,即使是邀请也是最后才来,而且还永远为他们保留入学资格……
与这些人相处,顾时卿觉得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