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慧能才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打你走了之后,师父的心情就很不好,整天都说不了几句话,我也不敢问。昨天晚上的时候,师父没有用斋,他让我陪他在这里说话,我也不知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可心里面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师父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了以前的事,也谈到了你,他说你尘缘未了,这趟出去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非常挂念你,他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以后应该会大有一番作为的。”
程华的心震颤了,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滴落了下来。
慧能说:“师父说了那些话之后,便感叹说,他本想在你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剃度,收你为徒,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估计是无法实现了。”
程华惊讶道:“师父当真是这么说的?”
慧能说:“这还有假?当时我还以为他指的是你尘缘未了,哪里知道他指的是……”
慧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程华也在那里小声地啜泣着。
慧能说:“谈到后半夜的时候师父让我给他拿去了纸笔,说是想写点东西,我不知道他要写些什么,但也不敢问,只是遵照吩咐给他拿了纸笔,他接过纸笔之后便让我回屋休息了,我不敢打搅,便退了出去。今天早晨,我早早儿地来看望师父,却发现他已经坐化了,旁边是那张写满字的纸。”
“师父留了遗书?”程华惊道。
慧能点点头,从身上取出了一张沾满泪渍的遗书,程华哆嗦着将遗书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了。
遗书是用钢笔写的,字体刚劲有力,老方丈的字称得上漂亮。
老方丈在遗书中历数了自己一生的功德,觉得无愧于佛祖,唯一未了的心愿是没有给程华剃度。但是,他觉得程华尘缘未了,不宜剃度,应该去建功立业,不屈满身的才能。
在遗书的末尾,老方丈让慧能等程华回来时一道儿将自己的遗体放在野外的干柴之上,用火焚烧,这样也就了了他的心愿了。
遗书字字含情,句句真挚,程华读的时候,眼泪也没有间断过。
“师兄,你看应该怎么办?”程华问慧能。
“照着师父的话做,这就是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慧能说道。
程华点了点头,二人便出了庙,在庙东边的荒冈之上架起了一堆干柴,这些柴是慧能和程华以前砍的,本来为的是冬天使用,现在也只能使用这些干柴了。
两个人架好了干柴,又在上面泼了些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紧接着,慧能和程华回到了庙里,二人又跪在方丈的遗体前,说了许多话。
随后,二人便流着眼泪抬起方丈的遗体,让人奇怪的是,老方丈还是盘腿席地而坐的那个姿势,没有半点变化。
两个人感觉心里很沉,但肩上却很轻,一步一步地出了大殿,又出了庙,到了东边的荒冈之上。
此时,太阳已经钻进了山里,天上有了云,密密地遮住了整个天空。
两个人将老方丈的遗体放到了干柴上面,老方丈的姿势没变,盘腿坐在上面,丝毫未动。
两个人默默地给老方丈行了礼,随后由程华划着了一根火柴,火柴的光划破了暗夜,让两个人的心都为之颤动。
干柴的下面有草,草的水分少,一点火就着了,由于泼了油,干柴也很快着了。不一会儿,很大的火团便将老方丈裹在了里面,程华和慧能能清晰地听到干柴嘶哑的叫声。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刮起了风,风不太大,但刮过来的时候火苗开始往上窜,火势很大,二人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天上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程华和慧能都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
不一会儿,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在山里并不奇怪,因为山里的气候本是复杂多变的,时雨时晴。但是,在程华和慧能看来,这是老天在为方丈的逝世流泪。
雨虽然大,但火势居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火苗依旧往上直窜,大火和寒冷的雨共同书写着这个非同寻常的夜晚。
两个人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了,但他俩仍浑然不觉,他们的眼睛里只是闪动着火光,那火光给他俩带去了无尽的温暖,那火光里仿佛又出现了老方丈那张慈祥的脸,在那儿微笑着,他早已将尘世间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他的脸上只有平静和安详。
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渐渐地熄灭了,雨也渐渐停了下来,两个人几乎都僵在了那里,他俩的脑子里已经停止了思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