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甄飞云向花清雨询问屠庄凶手之事时,忽闻远处有人在大声哀嚎:“天呐!”
甄飞云带来的军士见是个陌生男子,于是抓住了他,想把他押送到甄飞云面前,那人却一扭身,一股磅礴之力将周围的军士悉数震飞。
“二弟!”甄飞云惊讶地走了过去。
那名男子原来就是甄家的二公子——甄飞火。他带着妻小回剑林庄为父亲贺寿,接到三弟传讯之后就派随从把家眷护送回去,孤身一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到了剑林庄却发现庄中已是一地尸首,遂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兄弟重逢,本是件喜事,可此时这两兄弟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甄飞火攥紧了拳头:“大哥,是什么人干的?”
“白花帮。我在军中任职,对江湖上的帮派不算了解。你可曾听说过?”甄飞云问道。
甄飞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长年呆在灵威域,就更不了解了。爹和三弟……”
“被白花帮给带走了,生死未卜。”
花清雨上前,说:“二位,依我之见,只要‘甄二爷’不说出《蓐收秘赋》的下落,他就应该死不了。营救是有机会的。”
甄飞火好奇地瞅了花清雨他们一眼:“大哥,这位姑娘是?”
甄飞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甄飞火向花清雨点了点头,然后把甄飞云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大哥,此女子在人族地境,与如此多的妖族同行,岂不可疑?你可莫要轻信他人呐!”
甄飞云替花清雨辩解:“她是花珺门人,你不了解,花珺一脉在禹馀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基本上一直处于四处奔波逃命的状态,从机象门雇一些帮手也属情理之中。”
“那我问你,从机象门雇保镖,连续雇到五位妖族的几率有多大?”甄飞火的话一针见血。
甄飞云其实也想过这一点,但他凭直觉认为花清雨应该不是个坏人:“不管她是怎么回事,总之在我们剑林庄发生的这件事上,她不像是在撒谎。如今她是昨夜这场惨案唯一的见证者,若没有她提供的线索,我们如何能找到爹和三弟?如何能为全庄老少报仇雪恨?”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既然她是唯一的见证者,那她说是怎么回事,我们只得相信就是怎么回事,一切都被她左右。倘若她心存不轨,我们岂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甄飞火的戒备之心很强。
甄飞云沉吟了片刻,对兄弟说:“我自会派人去打探关于白花帮的消息,但眼下并无其他的办法,为了救爹和三弟,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花清雨半信半疑,花清雨对这兄弟二人却赞赏有加。甄飞云能与沈石沉战得不分胜负;从刚才甄飞火震飞军士的实力来看,他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二人地位显赫,难怪会被甄飞翼用来炫耀家族名望,这兄弟俩当真不负威名。
“如果二位打算去救人,我们也可以出一份力。”花清雨主动提出相助。当然,她此举也不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这……不太合适吧?”甄飞云有些犹豫。他担心的是那些妖族。如果被外人知道他与妖族为伍,恐怕大统领的位子也就坐不久了。
费徒空扯了扯花清雨的衣角:“清雨,我们只要救出柳千灵就行了,管其他人作甚?此行当速战速决为好,毕竟在人族疆域,这么多妖族大张旗鼓地出现,引来麻烦可就不妙了。”
花清雨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甄飞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问甄飞火道:“二弟,父亲以前曾经来信,说是已与一位江湖高手结拜为生死之交,你可知此事?”
甄飞火点了点头:“那位高手是和父亲以及白鬼帮帮主‘柳三爷’一起结拜的。但爹并没有提及过此高手是谁。”
甄飞云很失望:“可惜了,否则此事就可以请那高手帮忙了。”
“自家之事,怎可寄希望于他人?更何况,那个叫什么‘大爷’的家伙……你有没有觉得,自从父亲和他结拜之后,性情似乎变得冷厉了很多?即便我在灵威域,也有所耳闻:剑林庄主这些年可是杀了不少人呐!不仅如此,剑林庄以前的旧人,病的病、死的死,后来全都被爹清理出庄了,不知所踪。此时此刻,躺在庄中的那些尸首,你可认得一个?爹以前不是如此不念旧情的。”甄飞火道。
甄飞云仔细想了想,还真是。甄涂海性情大变,似乎就是从结拜之后。要说原先全庄上下数百人,短短几个月之内皆生异状,要么病入膏肓,要么死于非命,存活下来的人也陆续被甄涂海扫地出门,太奇怪了。不过甄涂海很快又招了一大批新人入庄,见剑林庄依旧安稳,甄飞云就没有就此事过多地询问父亲。
“我们还是自己去救吧。凭你我兄弟之力,并非不可能。”甄飞火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信心。
“小伙子,我得提醒你一句。”老猿沈石沉开口道,“有胆气是好事,但不能愚勇。你要知道,没有些斤两的人是不敢觊觎《蓐收秘赋》的。”
“哪怕再有‘斤两’,胖成山一样,
为了爹和三弟的性命,我二人也当去龙潭虎穴闯一闯。”甄飞云还是决定不接受花清雨相助的好意。
“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营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空中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
众人惊讶地抬头望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轻烟薄雾,飘然落下。她头带垂纱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
“你是何人?”甄飞云喝问。
“江湖儿女,前来领教甄家两位公子高招!”这女子毫不客气,径直向甄飞云出手。她并没有使用武器,而是以功力在指尖凝出一道剑芒。甄飞云抖擞精神,举刀相斗,甄飞火也亮出魔刀与兄长前后夹击。
那女子以一敌二丝毫不惧,另一只手也凝出剑芒,交错挥击,脚下踏莲生风,似于残雪之上翩翩起舞,围观之人无一不在心中暗暗赞叹,好精妙的身法!
凝聚剑芒可是极为消耗功力的,三人斗了一阵,女子始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不过如此。那边那位黄衣姑娘,你我皆为女流,何不较量一番?”白衣女子说着,竟撇下甄家二兄弟,直奔田晓莹而去。
田晓莹吓了一跳,当即召出五翎镰。巨大而华美的五翎镰一亮相,就震慑住不少人。一位体态正常的妖族女子,所使的武器竟然如此有气势!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有意思!”随后她终于也拿出了一把仙剑,那是一柄细长而富有韧性的软剑,剑锋迎风而颤,在女子的手中仿佛变成一支画笔,随着女子旋绕的步伐,微红色的光影在空中“画”出了一朵又一朵剑花,向着田晓莹围聚而去。
田晓莹抡起五翎镰,武器巨大的尺寸丝毫不影响其灵敏,那些红色剑花尽皆被五色长翎之光击破,一轮交锋之后,两人平分秋色。田晓莹后跳一步,大喝一声,横抡五翎镰,一道巨大的月牙弯波从镰头射出,同时她横举巨镰紧随妖力波向白衣女子冲去。白衣女子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抖剑舞出一道剑幕,硬接那道妖力波。妖力波击中了剑幕,气浪翻腾,白衣女子大声喝彩:“好,好!”田晓莹挥动的巨镰击了个空,白衣女子已借气浪之力跃上了树梢。一场短暂的酣战就此骤停。
田晓莹没有追过去。白衣女子转身踏着树梢远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之后,不见了踪影。
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莫名其妙地与几人斗了一场,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此女子的功力不在我之下,但她使出的并非杀招,似乎有试探之意。”田晓莹道。
“那女子打斗起来看似随意洒脱,但我却觉得有些动作不自然,她好像在刻意隐瞒她的招法路数……想必是我们几人公然露面太久,引起了高手的注意。既然两位甄家公子不需要我等相助,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沈石沉借故道。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确不打算借助妖族之力,但此时就放这群妖族离开,他们又有些不安,毕竟花清雨的话尚未证实是真是假。
花清雨似乎猜透了两人的心思:“两位放心,我不走。我还要救一同被抓走的‘柳三爷’呢。”
“她不是抓你来献给三弟的人吗?你为何还要以德报怨?”甄飞云疑惑地问。
花清雨解释说:“她抓我来是为了换取被令尊扣押住的白鬼帮弟兄,并非是出于恶意。此外,她对我的这位朋友还算有恩,我并不记恨她。”
“如果你不走,那这几位妖族保镖会去哪儿呢?”甄飞火问。
“呵,我们也只在清雨姑娘左右。”沈石沉笑了一声,几位妖族的身影同时一晃,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甄飞云和甄飞火怔了半天,才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乃高人也!”
“既然清雨姑娘执意同行,那我们就立即动身吧。那个什么白花帮神秘兮兮的,也不知他们把爹和三弟带去了哪里,倘若我们找得慢了……”甄飞云一脸愁容,没再说下去。
“那就让他全帮的人陪葬!”甄飞火挥拳道。
花清雨没敢说已经派遣两位妖族盯梢的事,这么多妖族高手同行,即便以雇佣之辞也难以自圆其说。
“方才那位白衣女子身法如何?”这时,蹲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费徒空突然开口。
“很高超!”甄飞云道。
“唔……我看也是。”费徒空指着那女子与甄家两兄弟交战之处。几人循向望去,雪中满是脚印,但明显大多都是男子的脚印。女子的脚印只隐约可见几个。
花清雨知道费徒空已经在那片脚印前蹲了许久了,绝非是看看身法高低那么简单。
“你们再看看那边。”费徒空又指着白衣女子和田晓莹交战的地方。田晓莹自始至终基本没挪过位置,所以很明显,外圈的脚印都是白衣女子留下的。“既然那女子身法高超,那这些杂乱的脚印,一定是她故意留下的。”费徒空道。
“故意留下?为什么?”甄家两兄弟想不明白。
“恐怕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她这两架打得莫名其妙,若是别有用心的话,还算说
得过去。”花清雨绕着那些脚印走了一圈。乍一看,感觉杂乱无章,但仔细一瞧,似乎又有些规律。几人围着端详了许久,甄飞火突然惊呼:“我看出来了,好像这里面有个‘六’字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大悟,仔细辨认脚印构成的字迹,但因为田晓莹最后那一冲,导致女子留下的脚印被毁去了部分,费了半天劲,几人才确定了如下几个字迹:“六”、“卅”、“灵”、“洞”。
“‘六卅灵洞’!他们肯定是被带去这个山洞了!”费徒空道。
甄飞云拍了拍手:“来人,速速去查,叫做‘六卅灵洞’或者‘卅六灵洞’的山洞到底在什么地方!”
几名亲信领命而去。
花清雨却有些怀疑,若是山洞之名,“卅”这个字就有些奇怪了。“卅”只用于数字,代表“三十”。和“六”组合在一起就是“三十六”,会有什么山洞叫这种怪异的名字吗?
甄飞火的想法和花清雨一样:“大哥,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觉得这不像是山洞的名字。”
“那是什么?”
“倒像是……某种编号。喏,‘灵洞卅六’,这么组合才对……”甄飞火眉头紧锁,他总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编号。回忆了一阵,他一拍脑门大呼:“我知道了,漕运!这是漕运的编号!”
“漕运?”甄飞云疑惑不已。
“大哥你常在军中,对地方的一些事务不太了解。我可是城主啊!露阳城外几十里就有一条大河,河上往来漕运的编号都和这个差不多!头两字表示方向,后两字表示日期。比如这个‘卅六’,‘十’、‘廿’、‘卅’、‘卌’分别代表十、二十、三十和四十,所以‘卅六’就是三十六,按照每天六班船、每周七日共四十二班来算,第三十六班应该是每周第六天的最后一班船……”
甄飞火说得详细,甄飞云一听就急了:“第六天最后一班?那不是已经过了?哎,不对呀,依花姑娘所言,爹和三弟是寅时之后才被带离剑林庄的啊!”
“各地每日的漕运起始时间并不一样。此外,‘灵洞’究竟代表哪个方向,也得问本地的人才能知道。再说船运这种事,只要没有到目的地,咱们就能截得住!当务之急是要快,弄清楚这第三十六班船往什么方向开,开了多久!”甄飞火道。
“这个好办,我沿途召集来的人有不少本地的,问一问便知。”甄飞云匆匆进了剑林庄。甄飞火不安地绕着地上那片脚印踱了一圈又一圈。
没过多久,甄飞云就欣喜地冲了出来,喊道:“有眉目了!是‘洞灵卅六’,不是‘灵洞卅六’,这班漕运就在长烟湖外的通海河上,‘洞灵’乃是传说中北地第一刀魔的名号,所以这班船是向北开的,就像你说的,每日六班,从午时开始第一班,每两个时辰发一班,第三十六班船当是每周第六天,也就是今日辰时刚刚出发的!”
两个时辰一班船,寅时起事,卯时掠人,辰时登船,全都对上了!
甄飞火连忙问:“那可知.asxs.和终点为何处?”
“不知道。不过无妨,他们劫走人肯定不会在太远的地方登船,.asxs.一定就在附近!此时船刚开没多久,肯定没有走远,管他终点是哪儿呢!”甄飞云说得有道理,召集了足够的人手之后,众人御刀升空,往北疾飞而去。花清雨和费徒空则分别由甄家两兄弟带着一起飞行。
长烟湖虽然不小,但从南岸飞到北岸也用不了多久。越过一片矮丘之后,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冬日辰时尚是清晨,河面上没有多少船只。漕运的货船一般都不大,外观也不像游船那般华丽,相信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由于不知道敌人是在何处登船,所以即便已经获悉船的航向,依然要往上、下游两个方向搜寻。在甄飞云的命令下,众人分成了两股,一股跟着甄飞火往通海河上游飞离,另一股则由甄飞云带着往下游去。
据甄飞火所说,货运船只一般有往、返两个编号,其数字部分应当是相同的。编号大多刻在船左舷尾端的满载吃水线附近。
按照时间推测,辰时发出的船班此时应该刚行驶了几十里才对。甄飞云一行人贴着河面飞行,陆陆续续找了十几艘正在行驶的货船,都不是“洞灵卅六”,此时已经距离刚开始寻找的地点足有百余里之遥,登船的地点应该不会这么远的。甄飞云越找越焦急,如果时间隔得久了,那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也就中断了。
甄飞火那边也一直没有结果。两队人马在上下游两百里的通海河面上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就是不见那艘“洞灵卅六”。
再一次在开始搜寻的地方碰面之后,甄飞云道:“会不会是我们的猜测有误?”
甄飞火摇头道:“如果有误,怎么可能都对得上?”
这时,花清雨提醒道:“我们只找了在河面上行驶的船,‘洞灵卅六’会不会暂时停泊在某个地方?”
“哎,对呀!我记得在这附近的水湾内就有一个码头!”甄飞云立即掉转方向往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