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声爆炸,窦玉丰有点发懵,礁石为何会炸裂?由于近在咫尺,他根本无法躲避,只得用身体硬抗飞射而来的碎石。即便在有坚韧符护体的情况下,碎石依旧将他砸得生疼。直到他看到从空中飘落的一小撮白色粉尘,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礁石是暗红色的,沙粒是金黄色的,都不会产生白色的粉尘。那粉尘究竟是何物?对一个符咒高手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正是爆炎符炸裂后所产生的粉末,也就是祈成箔的齑粉!
看来项中洋真的急了,竟会将一张珍贵的攻击符用在礁石上。即便礁石炸裂的威力再大,也无法对八卦级高手造成多重的伤。
忽然,窦玉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定身符!原来项中洋在礁石上贴了两张符!爆炎符在窦玉丰身前激发炸裂,也顺便使贴着定身符的碎石块触到了窦玉丰。
窦玉丰被定住的同时,项中洋已经冲了过来,他的指尖夹着一张符咒,点向窦玉丰的脑门。
“妙哉!他看似浪费了一张爆炎符,但却赢得了贴定身符的机会。在我被定身之后,用他最强的寒冰符来将我一举击溃!”窦玉丰暗暗赞叹,“不过可惜,他还是忘记了一点,我还有一张清衣符!”
清衣符瞬间起效,窦玉丰身上的坚韧、定身两符效果一并解除,他立即侧身,险险地避开了项中洋的手。
项中洋神色大惊,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从窦玉丰身前掠过。窦玉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早已备好的爆炎符贴在了他的右肋。
“轰隆”一声巨响,项中洋倒飞开去,坠落至沙滩上,手中那张符咒也荡悠悠飘落至海中,被涌来的浪花给淹没了。项中洋想要起身,可是支撑了几次都失败了,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窦玉丰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爆炎符在他手中的威力极大,对方又没有坚韧符护体,重伤是必然的结果。“哈哈,这场决斗我赢了!”他迈开脚步,向项中洋走了过去。
“不好!”程羽飞正要上前,却被楚芳华伸臂拦住了。楚芳华摇了摇头:“不管窦玉丰平时为人如何,这场对决毫无疑问算得上是一场君子之争。若我们出手帮助项大帝,倒是辱没了‘道义’二字。”
程羽飞不太服气:“对一伙海盗还讲什么道义?”
“可是海盗也没有趁机偷袭我们,不是吗?别忘了,还有另外五位蛟首呢!”楚芳华道,“若是我们插手,项大帝反而会生气的。瞧着吧,窦玉丰不会杀他的。”
萧天河叹了口气。龙卷风内的情形他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项中洋是从哪一回合开始落了下风。不过隐侯大帝居然输给了海盗蛟首,想想还是挺遗憾的。
大家都已认为窦玉丰赢了。
项中洋挣扎着翻过身来,满身是血,望着步步逼近的窦玉丰。
“能与同用符咒的高手对决,真是过瘾。”窦玉丰大笑,“项大帝,你不必惊慌,我已经说过两遍了,我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肯告诉我替命符的画法,今日我就不杀你。我劝你还是交出符法,赶紧离开元明岛海域,回去疗伤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下第一制符宗师!”
“嘁,原来他还惦记着替命符呢!”萧天河撇了撇嘴。
项中洋费力地一边咳血一边对得意洋洋地窦玉丰说:“阁下的话说得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窦玉丰怔了怔:“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肯认输吗?你的十张符咒都已经用完了,我手里还有一张寒冰符和一张迟缓符呢!再说你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再嘴硬就有辱大帝之名了!”
项中洋也不多啰嗦,抬起右手用力一攥,轻喝一声:“破!”
霎时,一股极寒的冻气从窦玉丰双脚往上疾速蔓延,猝不及防的他手脚立即被冻伤,身上的皮肤被冻裂,踝关节被冻得近乎坏死,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窦玉丰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青黑色的右脚,鞋底赫然贴着一张残符。
“寒冰符!”窦玉丰艰难地念叨着,“你、你是何时……”
“就在你轻敌的时候。”项中洋捂着皮开肉绽的右肋,拄着魔刀站起身来,“这张寒冰符其实在我从龙卷风里落至沙滩上时就已经藏于沙中了。我故意诱你到此,抓住时机将你恰好定在寒冰符的旁边,为了确保你会踩上寒冰符,最后的破绽也是我故意卖给你的。我当然记得你还有一张清衣符没用,我之前的种种慌乱都是故意让你觉得我已经无计可施,从而诱使你坚决要使出爆炎符,而不往其他地方闪躲。当我贴符时,故意偏向你的右侧,你一定会向左避开从而顺势对我贴符,我要的就是你向左挪这一步,这是注定踩中寒冰符的关键一步!与此同时,我将剩余的功力全部汇聚在右肋,硬生生吃了你一张爆炎符。果然,急于分出胜负的你不舍得把你最厉害的攻击符浪费在我的手脚上,我赌肋部算是赌对了!其实你的爆炎符与我的寒冰符之威力恐怕不分伯仲,可我胜在有功力抵挡,而你却没有!怎么样,我还能动,但你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了,你服是不服?”
“哇,厉害啊!”不远处惊呆了许久的刘青莲鼓起掌来。原来直到最后项中洋都在“演戏”,故意以自己的“
惨状”使得窦玉丰毫无防备地中了他的寒冰符。
“我服,服个屁!”窦玉丰气得咬牙切齿,“你、你分明十张符咒都用了,这张寒冰符又是……从何而来的?哼,堂堂……隐侯大帝,竟不守规则……暗、暗藏符咒,今日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服你!你若不杀我,我就把今日的……对决说出去,让全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来评一评理!”
“哦,你说那个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呢。”项中洋拿出一张符纸,在窦玉丰眼前晃了晃,“刚才被你炸飞的那张符咒其实和这张一样。若是不让你误以为我十张符咒都已用完,凭你这么精明的人,如何会毫无防备地中符咒?”
窦玉丰傻眼了,盯着那张符咒看了许久,懊恼地长叹一声:“唉,原来……如此!”随后,他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项中洋手中拿的是一张画坏了的符咒,炸落到海中的就是另外一张。“真是个难啃的骨头。”项中洋摇头叹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项前辈!”萧天河跑到了他身旁搀住了他,“原来从一开始制符时你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那两张符都是你故意制作失败的吧?”萧天河对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中洋疼得龇牙咧嘴的:“第一张是真的失败了,不过也给了我布局的灵感。第二张确实是我故意为之。这窦玉丰不愧是当世高手,即便我用功力抵挡爆炎符,也落了个重伤。天河兄弟,我已经尽力了,后面就得靠他们自己了。此外,我要奉劝你一句,‘热海十二蛟’高手太多,元明岛可不是你和叶姑娘能够逞强的地方。”
萧天河点了点头:“多谢前辈好意。”
见他并未萌生退意,项中洋又轻叹了一声,也不多劝,指着窦玉丰说:“他虽用符咒伤了你几位朋友,可我观此人倒也坦荡,并非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诸位看得起项某,恳请给我个面子,饶他一条性命,让我把他带走。如果他还有继续为非作歹之意,哼哼,你们放心,到时我就不管符咒数量了,哪怕用一万张符,我也要亲手杀了他!”
“这个嘛……”萧天河转头看了看程羽飞和刘青莲。
程羽飞道:“当初在灭我一族的海盗之中,我的确不曾见过此人。既然项大帝开口替他求情,今日我就放他一马。”
萧天河松了口气,程羽飞这儿还算好说。“可是刘青莲那关却难过了,她可是亲眼目睹此人前去渔村抢掠的……哎,不对,是‘亲耳所听’……”萧天河转念一想,“哎,更不对了,当初她指骂的可是那个假窦玉丰,假窦玉丰和真窦玉丰的嗓音并不像……”
“可以。大帝前辈开了口,我等自当从之。只希望此人能改过从善,浪子回头。”那边刘青莲真的答应了。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不管怎样,假窦玉丰可是亲口承认了“掳人试符”的恶行,如果真窦玉丰没做此事,他敢信口开河吗?此外,假窦玉丰辛辛苦苦做替身,最后却被真窦玉丰一剑削去了脑袋,足见窦玉丰心狠手辣。总之,萧天河觉得,刘青莲这声“可以”,未免说得太痛快了些。
……
喷雨岛的这场惊天动地的符咒对决落下了帷幕,项中洋带着昏迷的窦玉丰离开了。“热海十二蛟”还剩下五个:“吹云蛟”董书婷,“唤雷蛟”姚万钦,“纳风蛟”毕久英,“吐月蛟”上官靖,“吞日蛟”庞思远。
休整之后,众人的下一个目标,吹云岛。
吹云岛主董书婷将是众人此行所遇的第一个女蛟首。一个女子能坐上海蛟帮第五把交椅,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据柳林枫的情报,董书婷貌美心毒,专修媚术,被她诱惑而甘愿拜倒在她裙下的男子不计其数。董书婷又贪男色,所纳之人尽皆健壮英俊,但他们的下场十分可悲——在几个月内迅速变得形容枯槁,犹如七旬老者,最终身亡。
一路征伐过来,蛟首越来越难对付,而萧天河这边可战的人手却越来越少。几名妖族虽受重伤,但不至死,萧天河给他们分了数颗九转归元丹。至此,何天遥给他的九转归元丹只剩下最后两颗了。
还未踏上吹云岛,从其所在的方向就飘来了阵阵浓郁的花香之气。时近黄昏,夕阳西下,海面上泛着一层霞红之色。远看吹云岛,比之前的几座小岛要大不少。岛上呈出一片翠绿之色,在泛红海水的映衬之下,美丽极了。靠近之后,众人发现,岛上碧草如茵,且按照固定的大小用矮篱分成了一块块整齐的方地,每一块方地之中,都栽种着同一种艳丽的花。篱间有可一人行的碎石路埂道,整片草地就像是一座美不胜收的大花坛。
“嘁,那贼婆娘还挺会享受的!”程羽飞对此嗤之以鼻。
楚芳华却笑道:“通过这一点,其实也能获悉董书婷的一些信息。比如,她把草地规划得如此整齐,说明她是个行事严谨的人;再比如,所有的花都被照看得很好,说明她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这样的人若使坏,往往是最可怕的。”刘青莲道。
一行人登上了岛屿,沿着碎石路向岛深处进发。
萧天河故意放慢脚步,等待着一直在队伍最后、始终默默无语的叶
玲珑。
“玲珑。”他轻喊了一声。
叶玲珑面无表情地从他身前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萧天河并未生气,抱着胳膊思索了片刻,又迅速跟上了队伍。
隔着一排人为栽种的小树,众人望见了一座大院。院中有三排房屋,其间以长廊相连。来到院前,大门敞开着,院中不见半个人影。大家进入院里,边行边览。白墙青瓦,房屋建设得十分精美考究。每一座屋前都载着果树,每一扇窗前都有一个栽着艳丽花朵的小花坛,每一根柱子上也都雕满了彩色的花朵。除此之外,廊檐下挂着各种各样精致的灯笼,灯笼上还画着画,其内容也大多都是些风、花、雪、月之类的柔美景色,有几个大灯笼上还画着美人。细细看来,那些美人画的似乎都是同一人,她衣着秀丽,青丝垂腰,身姿婀娜,面容姣好,栩栩如生,可见画技之精湛。
几幅美人图左下还有两列蝇头小楷,众人本以为是画者的署名,仔细一看却是同样的一首小诗。
诗曰:
“日上高头观碧草,
跬步慢行路迢迢。
妙笔漂泊无水墨,
佳人倚亭抚花梢。”
此诗乍一看似乎在描绘一副美景,可再仔细一品,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按句子释意:白日里一览碧草如茵;悠然慢行去了远方;想要作画却没有水墨;美人在亭边轻抚花木的枝梢。四句诗之间好像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虽然词藻堆砌得不错,可却没有表达出明确的意思,更不用说意境了。呵,这就是由一个明明没有才华却强行装作文雅的人所做的一首蹩脚的写景诗。”程羽飞笑道,“写诗的人没有文采,把灯笼挂起来的人更是没有品味。”他嘲笑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如果此诗没有其他深意的话,你说的没错。”楚芳华道。
刘青莲道:“可能真有别的含义吧?董书婷应该不会如此胸无点墨才是。”
“你是猜测此诗是董书婷亲手所作的吗?哎,那就对上了!一个强盗嘛,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但又不想让人看不起,所以故意附庸风雅写了这首蹩脚诗!”程羽飞坚持自己的判断。
“公子,你觉得如何?”刘青莲转头问萧天河。
萧天河已经注视了那首诗许久:“此诗确实是董书婷亲手所写的。诗句所要传达的意思其实并不是描绘什么景色,而是藏了几个字谜在其中。”
“哦?”刘青莲微微一笑,“愿听公子高见。”
“先看前两句。‘日上高头观碧草’,都已经‘日上高头’了,可见是起得晚了,也就是‘不早’。后三个字的关键是那个‘草’字,观‘草’而‘不早’,也就是‘草’去掉下面的‘早’字,剩下了一个草字头。
第二句‘跬步慢行路迢迢’,这句里面其实蕴藏着两个成语:‘跬步千里’以及‘千里迢迢’,所以第二句诗着重指的就是‘千里’二字。现在将两句诗所暗指的内容结合起来,一个‘草字头’,一个‘千’,一个‘里’,拼起来是——?”
“是‘董’字!”程羽飞惊呼一声。点出这个“董”字,大家就能猜到个八九分了,于是又纷纷将视线转回到小诗上。
萧天河继续分析:“比较难解的是第三句。‘妙笔漂泊无水墨’,其实之前我们理解错了,如果没有‘水墨’,那支‘妙笔’为何还在纸上‘漂泊’呢?所以此句的含义并不是‘想要作画却没有水墨’。这里的‘水墨’可以引申为‘画’的意思,‘妙笔’既然‘漂泊’了,但又不是在作‘画’,那就是在‘书’写了。所以第三句打的是一个‘书’字。至于最后一句,‘佳人倚亭抚花梢。’此句最为简单,我想我不说你们也明白了吧?”
“‘佳人’是个‘女’字,‘女’字倚靠在亭子边上,是个‘婷’字。”刘青莲拍手笑道,“四句诗暗指的正是‘董书婷’三个字!”
“这个董书婷用如此隐晦的方式为画署名,颇具风趣,看来应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萧天河嘴角上扬,称赞了一声。
“咳咳,我说天河,你可别忘了她最擅长的是什么,当心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她的道哟!”程羽飞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看你现在的心态就相当危险呐!”
“好,我一定谨记。”萧天河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既然之前几次提及董书婷之名时,程羽飞都是在挖苦讥讽,并没有表露出强烈的恨意,于是萧天河做出了推测,问道,“程兄,当初海蛟帮屠你族人之时,你是不是也没有看到董书婷?”
程羽飞点了点头:“当时带领海盗行凶作恶的几个头领之中只有一个女人,就是‘吐月蛟’上官靖。”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董书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多少男子都被她蛊惑从而丧失了性命,我猜她一定长得花容月貌、楚楚可人,届时大家可千万莫要生出怜悯之心!”
“这还用猜吗?看看灯笼上的画不就知道了?”楚芳华道。
程羽飞抬起头,盯着画上那仙姿佚态的美人儿,突然起手,用司云棍把灯笼捅了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