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上的塌方自然是这一段时间重川媒体们关注的热点问题。
可惜, 这次的媒体记着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倒霉, 他们浩浩荡荡的采访车开了过去, 走到还有半小时车程的地方, 竟然就被一辆半道抛锚的车横在了中间, 那辆抛锚车的司机是一个彪悍的大汉,他呲牙一笑说自己的车马上就修好,记者和摄像抖了三抖看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盘山路,还是忍住了没有催他。
于是,等到那位猛男司机修好了汽车终于放行,他们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废墟一样的公路, 和那辆诡异的竟然没有被彻底掩埋的公交车。
两人重伤已经送往了就近的医院, 其余都是轻伤在等待急救车的到来, 整辆车里, 无一人死亡, 尽管那辆车的车头已经成了废铁,里面还有一块巨大的落石。
受灾民众,也就是那辆公交车上的乘客们似乎还惊魂未定,无论记者们怎么采访, 他们都只会说:“是啊、是啊,对啊!对啊!”
甚至有人对记者说:“我现在大脑很混乱, 能让我静静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遭遇一场车祸会让他大脑混乱,记者只能腹诽着转移采访目标。
有一个看起来年轻可爱的娃娃脸少年,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可爱的, 他显示直接抢过来一名记者手中的水往自己的嘴里倒,然后才擦了擦嘴说:
“干点正事行吗?没看我们都在包扎么?”
他瞪着这几个记者,语气里竟然颇具气势,男孩儿的同学都看向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今天这一场车祸之前,他还是一个温文谦逊的“空气男孩儿”。
总之,这注定是一场让记者们绝望的采访,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获得任何有效的资料,虽然他们也不明白,在这样一个小型灾害发生的事件中,有什么宝贵的资料,值得他们去发掘,但是这样的一次看起来惨烈的事件竟然没有人死亡,他们心里的那一点纠结,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那些从这次巴士被埋事件中逃出生天的人们,在一个礼拜之后,重新收到了自己的手机--那里面已经被确认了没有任何不该被留下的资料,他们也会在一个月内被有关部门秘密进行二轮约谈。
保密,就是他们这次能够活下来的唯一的代价。
这一些“小事”自然有万能保姆林先生全权处理善后,路俏自然是不知道的。
林先生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有别的人也关注了这次“微不足道”的新闻,那个人,恰巧从孟雅言那里知道了路俏正在重川。
重川,一场竟然无人死亡的天灾……
抽出一支开得正艳的淡蓝色兰花,用手指,一点一点的将它碾碎,再将那零落的碎屑掸到地上,长宁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仿佛她刚刚随意碾碎的,并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个仇人。
或者,是一个爱人。
“会不会真是你做的呀?你还真是,救人有瘾呢!”
在这个装饰古典的房间里,地面上铺着的,是细长绒的地毯。
长宁光着脚,雪白的玉足踩在比她的肤色略输一筹的毯子上,踏过零落的花。
她身上裹着蓝色的丝绸长袍,那长袍拖在地上,随着她前进的步伐,慢慢地一点点地勾缠着那地上轻盈的长毛。
曾经有无数诗人赞美过她的美貌,当然,那些诗人,如果在坠星之战后还活着的话,又会改而去痛斥她的丧心病狂。
当一个女人著有功勋的时候,人们最先看到的,是她的脸。
当一个女人犯有重罪的时候,人们最先想到的,还是她的脸。
长宁曾经取笑过那个人,她明明有着那么好看的容貌,却总把自己的脸放在盔甲之下,不让人去窥探,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后来她自己明白了,那人的功勋从来与美貌无关,就像长宁自己,她的罪恶,也与自己的容颜,毫无瓜葛。
所以刨除了那些外貌带来的格外的轻视与悲悯之后,她们反而能更加容易地用另一个角度看清这个世界。
这个因你是女人,就会被追捧,并且同时被践踏着的世界。
这个因你是女人,就会被践踏,并且同时被人们认为是在追捧的世界。
“我该送你一件怎样的厚礼呢?”
女人极其悦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她向着无边的寂静发问,并不期待自己能得到答案。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了一阵难得的、愉悦的笑声。
“我送你命运好不好?”
那远在西南荒僻之地的灵寨因为自由蓝剑的陨落,现在正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寻找着靠山。
据说,这一代有言咒师呢。
让他送你最美好的爱情和友情,让他祝福你获得一生中一直求索的快乐和满足。
这样的命运,你敢要么?
一阵风从木质的窗外吹来,那地上碎掉的兰花,再也不能随着风轻轻摇曳了。
看见那一个在繁华街道旁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半旧小区,车上的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回家啦,是真的回家了。
就连自认颠沛流离拒绝产生归属感的卿微,都忍不住扒在车厢的窗子上往外看。
那高大的白杨与梧桐,那有着红瓦顶子的水泥墙,哪怕是水泥墙上被清理掉的小广告的痕迹,看起来都有几分的亲切。
站在小区门口的大妈们隔着一个红绿灯就看见了那一辆在车海中国特立独行的房车。
她们招招手,像是迎接归来的英雄一般彼此招呼着都涌到了小区的门口。
这样的阵仗,就算是上个月老爷子们获得了本区老年人象棋大赛团体组亚军,都没有享受过。
路俏刚从车上下来就被大妈们团团围住了,她们也不再去在乎那一辆造型别致的车子,只是直勾勾地都看着路俏,眼睛围着她上上下下的打转,从个头到头发,从脸到手,再看看腰,再看看肩膀,有没有胖,有没有瘦,有没有吃不好,有没有在南方热的就多起了几个痘子?
虽然拿手敲打了路俏几下,还是发出了那么硬邦邦的声音,可是毕竟人在面前了,这邦邦声里,也带了几分难言的心安。
路俏笑眯眯地回答着她们的问题,衣食住行都说了,就连自己喝水的频率都交代出来了,一点都没觉得厌烦。
毕竟这些老太太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孤身在外,自然是要让这些长辈们不放心的。
什么?她不是孤身一个人,旁边还带了好几个人呢?那些人都不靠谱,还不如让小路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呢。大妈们如是想,更觉得出去还要随身携带大件儿行李,还是惹事为主的那种,小路真是辛苦了。
却不知道一路上,惹事担当就是路俏自己。
除了路俏剩下的人里面,也就只有方来来与姚圈圈能够受到一些关注了,当然,姚全全已经改名叫做公输钱钱了,不过只在大妈那里,他石头改姓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大妈们总是叫他“小全全”。
“小全全啊,我们最近出了新舞,今天晚上你就跟我们一块去学吧!这些天都没练是吧?乐感降低了,那舞姿可就不好看了,你得赶紧学习努力进步知道么?”
刚刚还觉着自己在别人心中是有一点点地位的公输全全在听完了大妈的要求之后,只觉得心上一阵发凉。
难道除了跳舞我就没有别的价值了吗?
好在,虽然如此心塞,他还是上算爽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当然,他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已好久没有尽情舞动,也确实有一点点想念广场舞了呢!
至于方来来,他又不傻,在大妈们围上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冲回了车里,佯装自己在搬行李--跳广场舞其实并不讨厌,不过方来来自认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不肯跟那个娘兮兮的家伙一起再陪着大妈们当吉祥物了呢。
与那些大妈们的热情相比,大爷们的态度就显得极为冷淡,因为到现在为止,哪怕旁边的大妈们都吵的沸反盈天了,那些老爷子们依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那么严严实实地暖亭子里面,他们这几十号人正挤在里头,围观这一场棋局。
大妈们簇拥着路俏回家,他们听不见;大妈们叽叽喳喳地分着路俏的手信,他们听不见;大妈们祝福了路俏,说晚饭的时候给她送好吃的来,这群大爷们依然听不见。
棋局之上风云变幻,局势诡谲,他们又怎么会为了些许外物之事,而影响了自己对棋局的观察呢!
直到陈大妈站在暖亭在外面喊她们家老刑,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答应,这群大妈们就真的开始急了。
这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这些老头子们一个都不肯出来,是什么意思呀?
陈大妈挤进暖亭里要揪出他们家那个正在下棋的老邢,却直接被一群老爷子给赶了出来。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个小区里的大妈们作风彪悍那是远近闻名的,平日里别说被人赶出来,有人催着吃饭那其余的都会自觉撤退,今天这真是意外情况了。
她那个虽然一向别人冷得要命但是心里总是烫人的老伴儿,今天听见她的声音居然都没有抬头看她光盯着棋盘,好像那棋盘能为他生儿育女、炒菜做饭、顺便一块白头偕老一样
“我还就不信了。”
陈大妈怒而欲掀暖亭,却发现暖亭上面的防风塑料布被钉得结结实实,旁边还有阿姨赶紧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说:“你忘了你们家老刑做这个暖亭的时候还让锤子砸到手指头了。要生气就生气要吵架就吵架,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拿东西撒气儿呢!”
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了这样的情况干脆就回家,她们已经果断决定用饭盒装点饭来给他们老伴儿放门口就得了,管他们吃的时候是不是想讨饭的呢,哼!
“爱吃吃不吃拉倒”也有急性子的大妈扭头就走,决定先吃她们自己的,那些棋痴子饿了就吃棋子好了。
一向行动力惊人的大妈们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个高挑的阿姨在踱步着呢。
穿着亚麻长裙,在外面披着大红色的羊毛披肩,手上拎着一个饭盒,这个阿姨绕着暖亭忧心忡忡地走,一圈又一圈,若有人分出精神去看,八成都能看晕了。
路俏知道,这个阿姨,就是里面一个看下棋的老爷子家的。
说是阿姨其实年纪也在七十岁上下,只不过是保养的好,看起来像是个四十岁岁的中年妇人罢了。
这位阿姨平时与路俏也能说是颇有交集,只不过她是做翻译出身,平时在外面说话温和腼腆,还带着那么一点文绉绉的劲头,与热情的陈大妈她们相比就不那么有存在感了。
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
都城的天还凉的很,阿姨裹了一下披肩,又看了看那个被挤得满满当当地暖亭子,叹了一口气。
那叹出的气,瞬间变成了白雾,彰显着现在天气的寒凉。
路俏走上前去用问这个“阿姨”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阿姨随手指了一下,用低沉声音说“我们家那个啊,血糖不太好,前两天刚进了医院,现在要是不吃饭看棋,我这心里放不下呀?”
“哦。”
路俏看看那个亭子里至少装个十几号人的样子,再看看这个阿姨手里的铁饭盒,她指着自己家的门说:“你先进去坐,我把人给你带出来”。
“我……别,他们说是来了一个下棋的高手,这都已经看了大半天了,平时也就这么点儿爱好,想疯一次就疯吧。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好,总是把操心操在了明面儿上。”
路俏很坚决地摇摇头。
“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饿了一百年年的某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是满含血泪,字字锥心。
阿姨就这么看着路俏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暖亭
几乎毫无间隔地就有两个老爷子被路俏揪了出来。
哈哈哈,两个老爷子正在研究棋局呢,就这么被人给拎了出来,那心里的滋味儿,就好像你面前摆了一锅热汤,汤上飘着热气儿,水里打着滚儿,羊肉咕噜咕噜的响,那辣椒啊,那土豆啊打着滚儿地往望的眼前凑。
然后,有人说:“筷子放下,你们走。”你是走呢,还是撸起袖子跟这个人打一架呢?
两个老爷子差点就选择了跟这个人打破头,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这个人是路俏的话。
“哎呀,小路回来了!赶紧多喝点热水!”
“老刑,小路回来啦!”
暖亭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两个老爷爷自己冲了进去,嘴里还念叨着:“小路回来了。是小路回来了。哎呀跟说你呢,你给小路让一个地方出来呀!”
“老刑赶紧起来给小路让个地方。”刚刚还被人寄予厚望的刑老爷子在路俏出现之后立刻就被人抛弃了。
在正经的棋艺对决中,身为被挑战方的刑老爷子下手一缓,另一边就有人把路俏推回了“在职救世主”的位置。
棋盘还是路俏自己用手指画出来的那张,如果不是因为这棋盘在在一整张石桌上,热爱书法与环境保护的人们已经把这个棋盘桌子掀翻了。
年轻的女人站在棋盘的旁边,老爷子们的气氛已经轻松了下来,观棋不语什么的,他们连棋局都不那么看中了,除了几个真正爱下棋的,其余的都开始了“闲谈时间”。
就像那个边的大爷还没忘了跟她身后站着的阿姨讨论股票的事情:“我倒是没怎么买,听说有涨……”
趁着老爷子他们的对话还没牵扯到自己的身上,路俏已经速战速决,战胜了前来“耀武扬威”的老人。
在路俏来之前,这一盘棋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每一步都走得深思熟虑,仿佛每一点的改变都可能引领出好莱坞的新一轮时尚风。
偏偏这两位老人似乎在上半辈子都失去了太多,舍卒保車的决定做过不知道多少次,在棋盘上,如果可能,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棋子被“吃掉”。
也就是这样的纠结,让他们的棋难下,路似乎也难走,如果不是路俏来横插了一手,今天他们这一盘棋能下好几个小时。
在路俏的手下,车走的坦荡无畏,马走的灵巧多变,象的运用也恰到好处,当对面老者还在考虑自己是用车救马还是用兵替掉自己想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后宅起火,那将棋左支右绌无路可逃了,他也就只能中盘告负了。
棋下完了,沉迷于棋局的老爷子们终于失去了自己的“定海神针”,被他们的老伴儿拖拽走了。
剩下那个来“踢馆”的老人自己正在低着头一枚一枚地收回自己带来的棋子,他的手无意间擦过路俏做的棋盘,像是在抚摸这上面的字一样。
路俏在他对面慢慢坐下了,看着老人对棋盘的“痴迷”神色,外表年轻的女人轻笑了一下:“怎么,特监局还需要您这位前任头头亲自出马么?“
老人装好了自己的棋子,端起自己的装满了浓茶的杯子喝了一口,脸上是有点舒心的笑容。
“您居然还记得我,真是倍感荣幸。“
路俏的脸上也带了点笑意,却没那么的温和:“我还记得林卓叫你老师,是林卓告诉你我今天回来的么?“
老者摇了摇头:“我来了好几天了,您的行程我全是靠猜测的,林卓,从他开开了京城,按照规定就不能与我们调查的项目进行一些调研和项目通报了。”
老人有点心累,曾经那个被他们借助“脑残”而支配的女孩儿,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现代社会的普通规则,也许很快,特监局从上到下就会变成她的全职保姆,而她,还这么单纯地认为自己只要林卓就足够了。
“所以,你就是在等我。”
“是啊,路上将,我在等您,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做一笔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五千多!明天冲六千的概率是越来越高了~哦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