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裴子煜载着我回到了租房楼下,拍了拍我的脑袋示意我到了,没想到晕乎乎的我竟然不依不饶地拽着安全带死死不松手:“我不回去!朱珠都不在了,我回去干什么!我不回去……”
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被带来了这里,颇有一种自愿跌进虎口的悲壮喜感。
浴室的水声未断,我想了想,终于坐回了床沿。
这样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早不如当初在丽江相遇时那样简单干脆,而就如他所说,我或许真应该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然而就算拖到现在,我也未必能仔细想清楚,他在我心目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
我唯一能肯定的事就是我感谢他,为他因我买下朱珠手里40 %股份的事,也为前几天他出面帮我干涉朱珠的案子。
我自然不会傻到真的以为朱珠那件事他没有找人从旁干涉,毕竟和朱珠这样毫无地位背景的小人物比起来,那个人可有权有势的多。能如此顺利地被拉下马,想必许之行功不可没,想到这里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裴子煜如今算是我的恩人。
而作为我一开始头脑发热做出的选择,他这个恩人如果接下来真的想要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好值得抱怨的。
毕竟投桃报李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思及此,我决定再喝点酒壮胆。默默地踱出他的卧室,我站在他巨大的欧式酒柜面前开始发呆。
很好,除了那闪瞎我眼的拉菲,其他我全都不认识。我不得不再次悲哀的承认,我就是一个来自城里的村姑,不折不扣。
踟蹰了很久,我心一横,把那瓶拉菲弄下来开了,虽然对于一个借酒壮胆的人来说,这样的好酒着实暴殄天物了一点,但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现在冲出去买两瓶红星二锅头吧。
抱着瓶子猛灌了小半瓶,我终于如愿产生了所期待的晕眩感,赶紧将剩下的半瓶酒放回台子上,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卧室。
裴子煜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我正丢脸地打着酒嗝,大概是今天太紧张了,从放下瓶子的那刻,我的打嗝声就没停止过。
看见裴子煜只穿了一件睡袍,我又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嗝:“你……嗝……臭流氓!”
裴子煜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过了很久才开口:“难道我回家还要穿着外套么?你想得倒是美……”他来回打量了我一下:“你喝酒了?”
“对啊……”酒劲上来的我咯咯地笑了起来,指了指门外,“你的好酒,好像被我给浪费掉了,不过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叫我赔对吧……不过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的积蓄大概只够赔半瓶,所以我只喝半瓶……”
我想此刻我绝对是醉得一塌糊涂了,所以就连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兴奋地拍着被子,嚷嚷着叫裴子煜过来。
见他反应全无,我不禁有些不高兴,决定自己动手风雨足食,跳下床去,扑到他身旁揪住他的衣领,心一横吻了上去。
一吻间,我又迷迷糊糊地被拎回了床上,直到我觉得自己再不呼吸就要闭气而亡的时候,裴子煜放开了我,眼神凉凉的:“怎么,这次是忘情还是报恩?”
他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得令人讨厌。我这样想着,竟斗胆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喂喂,裴大爷,有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的男人很讨厌?”
这一次,裴子煜没有笑,而是将我热得发烫的双手冷冷扒开:“如果说一开始是自尊心的游戏,现在起,梁乐薇,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我不会逼你分毫。”
陡然间,我如醍醐灌顶,却仍是在下一秒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一晚,我真是喝得太多了。
03
隔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在裴子煜的怀里,除了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外,衣服都好好的。我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熟睡到毫无知觉的的裴子煜,心里的感受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秉承“做贼心虚”的原则,在裴子煜还没有醒来之前,我就灰溜溜地溜走了。就算朱珠已经不在了,我也还是要回家的——这才是生者应该做的事,代替亡者好好地活下去。
我没想到,宋嘉竟然站在我家楼下,那姿态仿佛已经等了好久。
看见他,我多少有点心虚,不知道应不应该主动打个招呼。正当我踌躇之际,宋嘉却已经叫住我:“梁乐薇。”
我认命地转过头挤出一个干瘪瘪的笑容:“是你啊宋嘉,找我有事吗……”
我都觉得自己假惺惺,何况是宋嘉。他被我的话噎得愣了好一阵,才凉飕飕地开口:“新年快乐,我是想跟你说这个的……还有要期末考试了,你一直挺聪明的,希望你不要受情绪影响,好好考。”
宋嘉的表情始终温和,我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得他的眉目笼罩在暗影中,带着一种压抑感。不过听他这么说,大概是已经听说了朱珠的事,特地来安慰我,我也不能太白眼狼,只当是应付老朋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正准备往楼上走,宋嘉忽然一把抓住了我胳膊,指了指我忘记戴围巾的脖子。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阴寒,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恍然大悟过来,却实在不能和宋嘉解释点什么,只好伸出左手去遮,表情尴尬。
我们都僵持着没动,下一瞬,宋嘉竟将头慢慢凑了过来,那个样子就好像打算要吻我一样。我身体一僵,猛地将他推开,声音里已有了哭腔:“对不起,宋嘉……真的对不起,如果是因为我当初先招惹到你,那么我道歉……”
我的语无伦次或许震住了宋嘉,过了很久,他摆摆手:“今天是我失态了,你上去吧。”
经宋嘉这一闹,我一整天都过得恍惚。单霓这几天乖乖在家里关禁闭,虽说校方接受了来自家长的解释,单霓也只需要修到要求的学分就可以顺利毕业,但经过这件事,干妈干爹却着实火了,死活不准她再出门,大有关到开学直接送上飞机的架势。
一个单霓不在也就算了,好死不死顾斯彤也失了踪,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店里新请的姑娘和我不熟,我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大谈人生苦恼,最后只好厚着脸皮给向远打了个电话,连喊了三声“好哥哥”,腻得我自己都直哆嗦。
向远的学校不在大学城,过来需要点时间,但在听完我毫无逻辑的思想状况汇报后,他还是很义气地一咬牙表示:“原地待命,爷我来了。”
说起向远,就不得不提到我们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的关系。因为他不光是我哥们儿,还是我现在老爸干妹妹的儿子,和我好死不死捞到点拐弯亲戚的关系。
每每过年,我们俩都会凑作一桌,端着酒杯对着彼此挤眉弄眼:“新年快乐啊……”非得恶心到对方吃不下饭为止,才善罢甘休。
向远赶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帮顾客调奶茶,看见许久不见的他剪了个板寸头,激动得差点没把手给烫了。
他倒是十分镇定地白了我一眼:“哥帅气依然的同时,你的智商也依然底下,悲哉,悲哉!”
我的脸瞬间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很多时候,我真心觉得自己能健康长大而没有反社会,真是一件可歌可泣的事。
当天向远在店里陪我鬼吹胡侃了一阵,对于我最近半年的际遇,他只是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前路坎坷,但哥永远支持你!”
语调是戏谑的,表情却是恳切的。这就是我的朋友,平日里最会落井下石批判你,关键时刻却绝不舍弃你。
我的鼻子骤然有点酸,拿起外套向他表示:“我送你到车站吧。”
我和向远并肩走在去搭车的路上,刚走出几步,裴子煜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见到向远,他先是打量了几眼,而后回头问我:“这位是?”
“朋友。”我没好气道。
说话间,向远已是惯性地拍拍我的脑袋,说自己先走了。我咬咬牙说了声“好”,就听见旁边的裴子煜不冷不热地说:“你朋友倒是很多嘛。”
“你也不错。”我不甘示弱。
“梁乐薇你真是……”裴子煜叹口气,却突然转了话题,“算了,先回去店里,我有话跟你说。”
04
裴子煜的话简明扼要,那就是他被逼婚了,希望我助他一臂之力逼退那位逼婚的无辜女性。
史上第一次,我觉得我妈的那句“二十八岁怎么还不结婚”有一点道理,说到底,他裴子煜也有吃瘪的时候啊,真是苍天开眼啊!
我正幸灾乐祸地想着,裴子煜却再度提高声音表示:“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假装我的女朋友。”
我跟打了肉毒杆菌似的,嘴角提着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嘿嘿,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