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到下午近四点,醒来时,脖子的痛感已不如起初强烈,我晕晕乎乎地爬起来找手机,才发现斯彤已打过好几通电话,见我一直没接,她不得已短信说看到后回复她。
我这才想起来上午约了斯彤陪我看医生,刚准备给她回电话,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大周末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我今天心情不佳,火气自然不小,打开门就看唐熹微泪眼朦胧地站在那里,狼狈的样子就好像被谁当街给强了似的。
她向来走的是柔弱路线,所以这种表情对我来说毫不新鲜,我见她只顾着哭,没其他动作,干脆也站在原地不动了,想看她准备说点什么。
没想到她哭着哭着就扑过来抱住了我:“司、司澄他疯了,他竟然亲我!他怎么可以亲我?!”
03
对于司澄这看似突兀的举动,我真是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想当初朱珠信誓旦旦的话犹在耳边,看来如今我真该去给她上柱香,以表彰她火眼金睛。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我得赶紧将这个哭得找不着北的女人拖进屋,要知道我最见不得人站在我门口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了。
唐熹微进来房间后还是抽噎不断,我好奇她的泪腺到底有多发达,每次都搞得跟自来水管似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一门心思在哭,我也一门心思看她哭,等她哭得尽兴了,差不多已经十五分钟过去了。她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望着我,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
我很无语,干瘪瘪地答道:“没事,我习惯了,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司澄亲了你?”
唐熹微脸色陡然又变得惨白:“是、是的……我今天去找他,看到他在那里数钱,我知道他又去诈别人的钱了,想说他几句,没想到那几张钱里面竟然掉出来一张贴纸照片……”
“贴纸照片?”听到这里,我不由一顿,赶紧翻出自己的钱包,这才发现,那张我和唐熹微从前照的大头贴纸还真的不见了。
本来那张照片是卡在钱包里放照片的地方的,但自从我们交恶以来,我就把它取了出来,本来想扔掉,却迟迟下不了手,到最后干脆丢在了放纸钞的地方。
唐熹微见我明白过来,脸色渐渐由白转红,可惜是那种尴尬的红:“……所以我知道他拿了你的钱,忍不住多说了他几句,他叫我别管,我怎么可以说不管就不管他呢……我们就这么僵着,然后他就亲了我,我一傻眼,他就趁机走了……”
我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跟你无亲无故的,你当然可以不管他,而且他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不想你跟姐姐一样的管他吧……”
然而眼前这个急红眼的人哪里还听得进去我的话,只管抓住我的手拼命摇:“他那种状况跑出去,我好怕他再生事……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没办法,你能不能找你男朋友帮我找他一下?求求你……”
我呆住,过了很久,我才回神,咧着嘴冲她干笑:“不好意思,我们分手了。”
唐熹微不断追问分手的原因,惹得我不胜其烦,但无论她多卖力,我也无法开口告诉她那个原因其实是周卓宇。
并不是因为怕她尴尬,我自然还没有圣母到这个地步,只是真的觉得无法启齿罢了。说到底,那个人就像一个糟糕的梦魇,餍住我所有苍白的青春,而最最可笑的是,这一切追根揭底,却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事。
一个人的执念,只能靠一个人肃清。
送走唐熹微,我独自坐在客厅里,陡然觉得四周的气压骤降,甚至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呼吸。为了不窒息而亡,我想了想,决定出门逛逛吃个饭,顺便换心情。
我给斯彤打电话,错过了相约的时间,她说晚上必须回校上大课,据说那门课老师抓得很严。我也已经没有心情特地走趟医院,就干脆骗她说已经看过医生没什么大碍,而后挂断了电话。
从家里出来,我往大学城最热闹街区走去。现在的我,除了肚子饿以外,还迫切地渴望一场宿醉。记得很早以前看电影,里面说世间有一种醉生梦死酒,喝了就可以忘记前尘往事,此刻我是多想买到一坛啊,只要咕噜咕噜灌下去,所有惹人烦心的事情,就全都忘干净了。
随便吃过饭,我就一股脑钻进了过去常和朱珠去的那家清吧。叫了整整一打啤酒,一个人坐在那里猛灌。
我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里的客人差不多都是大学生,鲜少有猥琐男搭讪,买醉环境很单纯。不过眼下看着这么多成双成对的大学生在眼皮底下晃,那感觉却又不知为何不比往常好了。
闷着头又灌了几瓶,我终于连看人都带重影了。正当我喝得头昏脑胀时,一阵推门声将我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我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就发现刚进来的这几个居然是纯爷们,而不是夜里相约的男女,我不由窃窃发笑,而笑着笑着,我渐渐失去了意识。
04
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是,我完蛋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则是因为清醒过来的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要知道,我记忆里最后停留的地点是那家清吧,而此刻既然能躺在床上,肯定是有什么人把我拖了过来。
我绝望地将视线慢慢转向身旁,只奢求看到的画面不要太刺激人。然而,在一阵惶恐的心跳后,我竟然看到了宋嘉。
我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宋嘉见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慢慢往床边走近了些,脸上却写满嫌恶:“原来你还知道要害怕啊,我还以为你只想喝死!”
我一时语塞,尴尬又心虚地别开脸,他还是径自往下说着:“如果不是我和室友恰好也去那里聚会,你大概就真的醉死在那里,再被别人拐走了吧……到时候,就算你哭死也没用!”
宋嘉说这些话之前,我本来只觉得丢人,并没有哭。但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我知道,这些泪水已积攒得太久,压抑得太久了,但我从来都不晓得的是,自己竟可以这样平静而凶狠地哭,就好像那些眼泪原本不是源自我的眼眶,而是来自别处。
宋嘉大概没料到我会哭得这么厉害,原本准备的狠话也就再说不出来了,而是转而伸手摸了摸我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算了……你知道错了就好,肚子饿不饿,我去帮你买点吃的上来吧?”
我只顾着哭,哪里听得到他说什么,隔了很久,他见我始终没有反应,干脆站起来往大门方向走去。
砰的一下关门声后,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揭开自己的心防,面对那个真实的,失败的自己。
承认吧,我并没有办法跟过去每次一样,走过所谓的过渡期,把和裴子煜在一起过的事当做笑料一样讲给旁人听。因为在那些我曾以为无关紧要的时刻,他真的曾触动过我的心,一次又一次,只可惜,我这个反应过慢的蠢姑娘,却将那些珍贵的瞬间视为草芥。
我伤害了他,也错过了他……蓦然间,我觉得浑身发冷,麻木地伸出手试图摸索壁灯的开关。
只听“啪”的一声,一瞬间,这世界重新湮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我终于将头深深埋进了两膝之间。
如果当天我不是置身于房间的床上默默流泪,而是站在窗边往下望,我想,我将能看见裴子煜的车,因为它一直停在我的楼下。
裴子煜冷静地看着宋嘉从楼上走下来,再冷静地看着宋嘉拎了晚饭走上去,终于一踩油门,发动了引擎。
太过于执著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容易逼得人无路可退,沦为笑柄。裴子煜觉得,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自己必须收手了。至少这样大家能都有一个相对好看的姿态,毕竟他早已不再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年。
宋嘉进门的时候,我已经哭累闭着眼睛缩进被窝里了。
好在他一向是那种想的很周全的人,出去时自己拿了我的钥匙,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以现在的样子面对他,又或者跟他说点什么。
我原本的计划是一直装睡着,直到他离开。要知道他这种人,肯定不会一门心思摇醒我,最大可能是放下晚饭自己闷声走了,等转天再跑来讨伐羞辱我。
我满心笃定地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却没想到彻底被宋嘉摆了一道。在确定我“睡着”后,宋嘉虽然放下了晚饭,却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推开我卧室的门,朝床边走过来。
他慢条斯理的脚步声惹得我心中一阵惊天雷鸣,我甚至下意识地在被子里攥紧了手心,屏住呼吸,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然而他只是走过来帮我仔细掖了掖被子,最后亲了亲我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