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年的愤怒远比我想象的可怕,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场暴风,把我卷进去撕了个粉碎。
从他眼中的风暴我可以看出,他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克制力才没对我动手。
我心里没有一点波动,任凭他拖着我往外走。
沈听的车子在外面,看到我们两个剑拔弩张的模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傅定年要把我往车子里塞,我甩开了他的手。
“莫非!”他狠狠地将我按在车门上,盛怒之下的面容近乎魔鬼,“你别逼我!”
“逼你做什么?”我不畏死的仰头看他,雨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
傅定年冷漠的近乎冷酷,仿佛Zero的出现开启了一个开关,释放了他内心隐藏的暴虐与残忍。
他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摔进了车子,不顾一切的将我按在车座上。
这一次沈听反应奇快的发动了车子,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急忙劝说道:“莫非,他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今晚他接到Zero的消息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我就问你一句,你早就知道今天的结果是吗?”我被他按在座椅上,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傅定年浑身湿漉漉的,发丝上的雨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一张脸越发的苍白而单薄。触碰着我的那双手,无比的冰冷。
“是又怎么样?”傅定年阴冷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你以为我会姑息一个弱者的生命?自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还指望活着的人为她牺牲利益,讨回公道?莫非,我告诉你,自己选的路,死也要死透了!”
我早知道傅定年蔑视一切弱小又卑微的生命,他一向觉得自杀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懦弱的行为。当初他出手帮我调查张梦的案子,我甚至以为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悯之心。
可是如今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展露的狰狞,一瞬间无比心冷。
“是我着手调查的案子,需要你牺牲什么利益?”我恨不得咬死他,“傅定年,你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为你表演这出闹剧,心里是不是特别爽?”
“没有我,你以为能立案吗?”傅定年松开我,坐直了身子,每一句话都像是冰冷的刀锋割在我的皮肤上,“如果不是Zero下了赌注,我根本不会插手这个幼稚的案子。”
“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少女,居然为了那种微不足道事情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于我而言,这个案子是我跟Zero之间的博弈。你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在帮你,我自然乐得接收这个人情。”
微不足道的事情?
张梦被人拍了裸照威胁,性取向随时都可能暴露。
信仰与名誉的双重毁灭,足以让一个花季少女走上绝望的路。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强悍的神经来承担生命中所有的龌龊,就算选择放弃生命,他们也不该被蔑视,真相也不该被放弃。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裸的认清楚了傅定年黑暗又扭曲的三观。
难怪他能经受住Zero的考验,因为傅定年本身就是一个在精神跟肉体上极度变态的人。
我靠在座椅上,因为整晚高强度的精神集中有些头疼。
“莫非,擦一下。”沈听不知道从哪儿拿出的毛巾,一扬手丢了过来。
我道了声谢,接过来擦了擦脸跟头发,拧了拧湿透的衣服。
“委屈傅老师这些日子跟我虚与委蛇了,披着那样温和的外表,来应付这样渺小又卑贱的我,真是辛苦你。”我绷着神经,咬着后牙说出这番话。
“莫非。”开车的沈听忍不住插嘴,“何必把他说的那么不堪。”
傅定年似乎精疲力尽,坐在那儿不再讲话,任凭我说他。
我闭嘴不再言语,在心里梳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
Zero的纸牌在张梦的死亡现场出现,我以为他在朝我宣战。
可笑的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这至始至终都是傅定年跟Zero两个的战争。
对这张战争而言,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卒子,任由他们驱使。
现在结局已经明了,傅定年借此扳到了刘检察长,Zero输了一局。
而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想到这里我觉得有些可笑,居然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就成了别人的赌注。
外面传来哗啦啦的雨声,一如我现在的内心这样凌乱。
车子一直开到了傅定年的家里。
刚刚挺稳,傅定年开门下去,我跟在后面。
可是没走几步,我就瞧见傅定年轰然倒地,沈听大惊失色的冲过去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我抿了抿唇,过去搭手。
……
傅定年高烧三十九度,加上低血糖才导致晕厥。
沈听叫来医生简单的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给傅定年挂上了水。
我站在一旁,看着无知无觉躺在那里的傅定年,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胃病与失眠降低了免疫力。”医生连连叹气,“我说过很多次,他不能劳心劳力,必须静心修养。到时候那边问起来,我怎么交代。”
沈听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傅定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你就照实说吧,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左右傅定年的意志。”
医生连连叹气,又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离开了。
傅定年放在一旁扎针的手,脉络青紫。
我把医生带来的暖水袋放在他手边,缓解一下他被液体冰冻的手。
“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沈听低声说道。
我感觉得出,沈听心里有些怨我。
我换了衣服之后出去打电话,秦芳一接通电话就开始哭.
“非非,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她逼死了小梦,怎么最后又无罪释放了呢。”秦芳哭个不停,嗓子都哑了,“你王阿姨醒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说,我真怕她想不开。”
“您照看好阿姨。”我捂着脸,满心的疲惫。
我要怎么回答阿姨的话,告诉她张梦的死,在我们的心中大过天。我们心心念念的要去求个公道,到了别人手里却成了一颗博弈的棋子。
这些动摇信念的话,是不能说的,否则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宽慰了阿姨几句,我挂断了电话,茫然的坐在那儿。
追求的正义与公平付诸流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
张梦的枉死已经成为定居,刘晓敏的释放也是板上钉钉。
光明与黑暗之间永远会有暗影,我现在被暗影笼罩,无所适从。
“莫非,你当初为什么会接受他的表白。”沈听端了一杯热茶给我,在我身边坐下,“我看得出,你对傅定年并没有动心。”
连沈听都看出来的事情,傅定年肯定也心知肚明。他那样吹毛求疵的人,却能任由一个不爱他的人,做他的女朋友,本身动机也不纯吧。
我喝了一口热茶,僵冷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温度,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不爱他,他也不见得爱我。不过我们两个彼此合适而已,这场游戏玩玩也无妨。”
沈听得知我的想法,一脸的复杂,低声喃喃,“你居然是这么想的。”
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跟傅定年两个人,从内心深处都缺乏一种对爱的信仰,这样挺好,起码不会以为爱情而互相伤害。”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真的……”沈听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我们两个同时回头看过去,是傅定年醒来了。
沈听放下手里的杯子,飞快的走过去,轻轻按住傅定年的肩膀,俯视着他说道:“刚刚连医生来过,劝你静心调养。”
傅定年头好像针扎一样的疼痛,他强打着精神问道:“莫非呢。”
沈听扭头看我。
我听到傅定年沙哑疲惫的声音传过来,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手,然后慢慢走过去。
傅定年的视线触及到我的那一刻,眼底隐约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沈听,今晚要是莫非踏出这个门半步,我就把你丢给战城。”
我看到沈听一副要抓狂的表情,知道战城这两个字挑动了他的神经。
战城……这很明显是个男人的名字吧。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沈听自暴自弃的说道。
他转而看向我,近乎哀求的说道:“莫非,算我求你。所以的事情明天再说,哪怕你一刀捅死傅定年,过了今晚,我绝对不拦着你。他这样的人,早活一天,就多祸害一个人。”
我对他落井下石的本事叹为观止,“你出去吧。”
沈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门。
我从柜子里拿出我的地铺,躺在了地板上。
闭上眼睛听到傅定年匀称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熟了。
中途我帮他换了一次输液瓶,直到输完药,才重新躺回去。
半睡半醒间,我感觉到有人踢了我一下。
睁开眼睛一看,是傅定年在我腿上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姿态颇为狼狈。
我悠悠的坐起来,抬腿压住他的背部,还没忘记他是怎么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塞进车里的。
傅定年被我压着难以动弹,扭头看我。干涸的嘴唇配上微红的眼角,像是被蹂躏过一番的圈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