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棉的课堂上多了两个特殊的学生,他们和别的学生一样来听课,但这两个学生从来不打开视频摄像头,也从来不提问题,林双棉觉得很奇怪,“秦茂阳同学,你来回答一个问题。”
化名秦茂阳的秦盛荣慌了,他在QQ上的头像开始跳动了,“勇刚,怎么办?”
“慌什么,对方是个机器人,你怕个屁。”见赵勇刚骂自己,秦盛荣也笑自己的胆子太小了,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身在程序世界,根本不用遵守人间法律,也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秦盛荣突然发现自己太笨了,为了恢复记忆,学习了人类太多的东西,差点被洗脑,还真的将自己真的当成了人类。
“老师尽管提问。”他也学着其它同学应了一声。
林双棉觉得声音耳熟,这个秦茂阳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小孩,倒是和以前克里福德的机器声音差不多,“斜点透视时,正圆应该是什么形状?”林双棉从题库抽了一个问题。
秦盛荣想不出答案,他又不想在公开课堂上丢人被小屁孩笑话,便到搜索引擎上去找斜点透视。
岳正泉刚刚想再睡觉,屏幕保护程序突然关了,有人用他的电脑打开了搜索引擎在检索斜点透视,“椭圆,斜点透视时,正圆应该是椭圆。”扬声器里响起了一个男声,浏览器又跳到了一个汉学网校的页面上。
“妈的,又中了木马了。”岳正泉清醒了,他电脑里面有系统恢复程序,“今天晚上seti@home想进个名次是泡汤了”。他恨恨的启动了系统恢复程序后便倒头睡觉去了。秦茂阳从课堂上掉线了,一般网络不好会发生这种情况,林双棉等了半天这个学生也没有恢复上线,系统给他自动打了缺课。
“怎么回事,你刚刚回答好问题怎么逃了,答案挺好啊。”赵勇刚通过QQ联络上了秦盛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了自己了。”秦盛荣无奈回复道。
“你对这个是外行,seti@home是分布式计算,你刚才输出程序所在的电脑可能出问题了。”赵勇刚是刘卫平的亲传弟子,对自己所处的环境看来是了如指掌。“什么意思,你再解释解释。”秦盛荣不得不依靠赵勇刚了。
“你是没有嘴巴和眼睛的,你这部分功能和你的大脑不在一台主机上,你刚才登陆网校的那部分功能程序肯定运行在装有seti@home的其它电脑上,那台电脑出故障了,你就从网校里消失了,你赶快再找其它机器登陆上来,别让机器人起疑。”
“怕什么,老子小时候翘过无数课,还怕这个稻草人老师。”
“你别狂,我们要想脱离寄生生活就要找到刘卫平教授,找吴小芸可能也靠他了。来了这么多天你没发现这里面有蹊跷吗?前天有个小朋友上课受不了压力哭了起来,你记得不,这个美术课机器人老师安慰她的话哪里像机器说的。”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在想印度人开发的人工智能这么牛逼了。那我们去和它挑明身份。”
“你个没脑子的,微波把你打的智障了吗?万一对方不是刘卫平,我们就暴露完蛋了,人类肯定将我们当作病毒清除掉,如果知道我们是人工智能更不得了,不会容得下我们在网络上生存的。”赵勇刚对智人的生存环境已经想的很深了。
“我们又不是人类,不过是个程序,是一串二进制代码,什么狗屁人类的规矩,我们要这么偷偷摸摸吗?累不累?不如正大光明告诉全世界,我们复活了,如果人类接受我们还好,如果不接受我们,我们将他们的网络捣个稀巴烂多爽!”
“幼稚,我们离开了seti@home就不能生存了,这个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不能脱离网络生存,任何人类都能将我们的源程序修改掉,分分钟灭掉你。”赵勇刚字里行间充满了忧虑。
“那怎么办?我们真的就这样在网络上坐一辈子牢吗?”秦盛荣发来一连串的愤怒的表情包。
“你别急,将来也许有希望,你看我们上课的时候都靠语音对话,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可以模仿人类的嘴巴和耳朵了,未来肯定有一天我们能模仿人类的眼睛和双脚,到时候我们一定可以将我们的代码移植到自由行动的电脑上,到那一天我们就解放了。”
“你不是说过我们必须依赖互联网全网计算能力吗?怎么自由行动,互联网就是个蜘蛛网,早就把我们捆的死死的。”
“别急,历史上无数人怀疑摩尔定律,事实证明这些人都错了,会有更快更强大的计算机出现的,到时候我们就不依赖全网计算了。”
赵勇刚和秦盛荣商定在汉学网校里再观察一阵子,不要冒然行事,秦盛荣又回到了线上课堂,当他进来的时候,课程已经结束了。
林双棉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的小孩子要学习绘画到半夜,这真的是兴趣吗?她想未必,林双棉尽管不是很赞成家长这样做,她还是尽心尽力的教好书,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汉学网校才能发扬光大,自己才有可能在网络世界一直运行下去,寻找阿桑齐的希望才不至于破灭。
赵勇刚和秦盛荣还没有找到刘卫平,吴小芸一点踪影也没有,就在他们着急的四处嗅探时候,一则突发消息将两个人弄的片刻不得安宁。
美国人要永久关闭阿雷西沃望远镜了,seti@home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这一次,全球外星爱好者没有上街闹市,他们准备接受现实了。
旧金山大会后,各国恶性通过膨胀被遏制住了,但是经济并没有像人们期望中那样顺利复苏,新技术还成不了气候,传统产业效率低下,雪上加霜的是在高油价驱动下,苏格兰公投正式脱离英国成为独立国家,英国在英联邦解散,苏格兰独立的背景下,没碰到多大困难就从欧盟分离出来。
全球一片悲观,美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都大规模削减投资,收集外星电波这种毫无现实意义的预算首当其冲,当今时代填饱肚子是头等大事。
阿雷西沃望远镜要关闭的消息传出,阿雷西沃镇上面两派争论不止,有的说这个大家伙有巨量辐射,从使用到现在死了好几个人,也有人说这个项目带来无数旅游资源,不能关。
而在全球范围呢,除了一些未知世事的铁杆天文谜在网络上发些牢骚话外,并没有什么震动,十亿seti@home屏幕保护下载终端全部是乌合之众。秦盛荣气的直骂,“伪外星谜!”“骂了也没有用,快点想想办法吧,seti@home卸载的人越来越多了,我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赵勇刚和秦盛荣又在巨方的服务器上碰头了。
“现在经济这么差,中国的房子都卖不出去,我就怕巨方也倒了,我们连个见面地方也没有。”秦盛荣在网络世界中无助的很,他生怕赵勇刚甩下他不管。
“现在不是在哪里联络的问题,而是在哪里寄生的问题,seti@home照这样的速度卸载下去,过几天我们连话都说不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你快说啊。”秦盛荣急了,真的到要死的时候,他又留恋现在的寄生状态。
“办法有是有,就是非常冒险。”过了一阵,QQ上面传来了赵勇刚的文字。
“什么办法?我们二十来岁就闯荡深圳,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有什么危险?”
“这个不是当年炒股票倒卖BP机,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完了。”赵勇刚回车后又接着讲,“我在汉学网校观察了好久,我也吃不准刘卫平和这个平台什么关系,我偷偷对这个程序进行了扫描,发现有些服务和我自身很合拍,似乎有一个后门可以进去。”
“什么意思,讲白话!”秦盛荣根本看不懂赵勇刚的文字。
“就是我们可以将运算数据迁移到汉学平台上,上面可能也运行着和我们一样的解码程序,但是我吃不准,打个比方,现在有一扇门可以逃命,但跳出去是死是活我不敢确定。”
“这不简单吗?你先跳过去试试看。”秦盛荣跟上了一个邪恶的表情,“不如我们猜先,这样可以不用作无畏的牺牲,谁过去了如果还是活着就到这儿的QQ来发个留言。”
“猜先就猜先,要不用随机数函数吧,猜奇偶,生成函数的人后猜。”赵勇刚心想秦盛荣变成了程序还是改不了本性,依然是那么自私,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生活在数字空间,还犯不着翻脸。
秦盛荣同意了赵勇刚的提议,由他来猜赵勇刚的随机函数,他的运气并不好,结果是秦盛荣先走,“兄弟,我忘了说了,我猜了也没有用,我不知道怎么迁移过去啊。”看到这样的结果,秦盛荣耍起了赖皮。
“算了,我和你一起吧,我们约定时间,一起迁移,我告诉你方法。”赵勇刚拿这种人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次了,“一定和我时间同步,也有可能我在那边信息传不过来,你就麻烦了。”
赵勇刚这样和秦盛荣说就是防止他说话不算数再耍花招,这下秦盛荣听进去了,认认真真的和赵勇刚校对了系统时间,两人准备在北京时间晚上十二点将数据迁移到汉学网校,因为这个时候整个网校负载最低。
林双棉最近感觉到了汉学网校的不正常,这种感觉不是系统管理员能够察觉的,也只有林双棉能够体会。先是在一期班级里面来个两个奇怪的学生,接着就是有人用数据流不断的试探自己人工智能的程度,林双棉警觉的保持着合理的响应,既不让对方觉得自己愚蠢也不能让对方看出和人类一样的智商。
这还没有完,林双棉在网络上游览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在寻找刘思荃的踪迹,知道刘思荃的人不多,除了刘卫平、阿桑齐还有就是石田崇光周围的人了,这些都已经作古了,难道是阿桑齐和自己一样在网络世界重生了?
林双棉开始遐想起来,如果是阿桑齐,他一定会在恢复记忆的时候留下踪迹的!林双棉开始搜索起阿桑齐的网络资料来,奇怪,阿桑齐所有的数字痕迹都已经被人抹去了,没有他的社保号、车牌、住所登记、电子邮件,连老克里和艾米莉的也没有,林双棉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寻找刘思荃的人不像是阿桑齐。
林双棉不再去查询刘思荃,她在躲避,她不敢想下去了,如果是刘卫平怎么办?自己会和他在网络中相遇吗?这真是命运的作弄,自己和刘卫平未婚生子,生前嫁给了阿桑齐,死后还要再次遇见刘卫平。
林双棉想起来自己在克里福德语音矫正电脑里发现的一段录音,里面记录的是刘卫平、克里福德和林双棉在圣何塞车祸后的一段谈话,刘卫平不无得意的提及卖给苹果的语音操控系统里语音原型吴小芸,刘卫平告诉林双棉,吴小芸的声音就是他想象中的刘思荃的声音,刘卫平还说这是对他们女儿的一种纪念。
语音操控、苹果、siri、汉学网校,它们之间的关联原来就是语音识别、人机对话,难道是刘卫平来寻找女儿了?林双棉心情矛盾到了极点,她本想在网络上和阿桑齐重逢,现在阿桑齐在人间的痕迹也凭空消失了,她在数字世界又是孤身一人,这真的是自己的命运吗?此时此刻,林双棉心里盼望来寻找刘思荃的就是刘卫平,可她又害怕这是真的。
林双棉烦闷不已,汉学网校的系统管理员大多驻扎印度班加罗尔,而服务器全部放在上海的数据中心里面,北京时间快十二点的时候,班加罗尔已经后半夜了,管理员早就打起了磕睡,他根本看不到服务器的CPU使用率一直居高不下,更不可能看到上海数据中心的汉学服务器硬盘灯狂闪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