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彻底崩溃了。她太了解马宝明这个人,太熟悉他的说话方式,沈攀他们拿出来的录音绝不会是假的,因为里面很多说话的小习惯那是马宝明独有,王婷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我答应了他只要他扛过去这一次我就陪他好好过完这一辈子的,他给我保证了的,为什么… …”双眼无神且茫然的凝视着天花板,王婷浑身的精气神都像被抽掉了似的,她喃喃自语,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歇的往外淌着。
沈攀和周珊仍然没说话,这女人心理防线已经被那盘剪辑过的录音带摧毁得丝毫无存,暂时先让她发泄发泄心里的怨气,待会儿等她稍稍冷静下来口供已经不再是问题。审讯室外,谢秦苦笑着摇摇头,她看了看身边的队长,说道:“很简单的方法啊,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剪辑录音带这个办法的确非常简单,谢秦不过是被自己做警察久了的惯性思维蒙蔽了眼睛。陈倩拍了拍自己的爱将,安慰道:“没事,年轻人嘛奇思妙想是比我们要多得多,不过我们的经验却也是他们比不上的,各有各的优势,也各有各的缺点,没必要颓废丧气的,谢秦。”
“倒也不是丧气。”谢秦的脸上依旧带着些许苦涩,透过玻璃墙她看着里面游刃有余的掌控者审讯局面的菜鸟二人组,感叹道:“真不是灰心,只是有了紧迫感,年轻人学东西快,追得更快,我们要是自己再不学习要不了多久就要落在他们后面。嗯,紧迫感,就是这个词。”
老队员有紧迫感是陈倩喜闻乐见的好事,队里形成一种良好的竞争氛围会让她这个队长轻松很多,大家都积极干活,商山市的环境也会变得更好,刑侦大队的功劳自然就更加突出。
嘟囔了大概半个小时,王婷要了一杯水和一盒烟,她终于开始吐露是十五年前的真相。
王婷说得很混乱,她纯粹是想到什么地方说到什么地方,沈攀和周珊事后整理了大半夜才算是理清了整份口供笔录。
对于这份特殊的口供,沈攀在沉思良久之后专门写了一份陈述夹在最前面上交给陈倩。在沈攀的分析中,王婷之所以犯下后面那些罪恶其来有因,他不是为王婷辩解,只是在分说一个事实。
王婷生活中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商山钢铁厂的职工,在那个年代工人的工资谈不上富裕但也不至于贫穷,加之是家里独女,王婷六岁之前应该说是比较幸福。
在王婷七岁的时候,她的家庭出现了一个大变故,这深深地刺激到了王婷幼小的心灵。
王婷的母亲和厂里的另一个职工勾搭在了一起,而她的父亲比较懦弱,不敢怒斥出轨的妻子,只知道每天在家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呵斥乃至殴打七岁的女儿,多数时候更是一边暴打女儿一边痛哭流涕的述说着妻子的不轨行为。
孩子始终是孩子,既没有反抗的能力,也缺乏反抗的勇气,只能是逆来顺受。时间长了,基于创伤后记忆障碍的原理,王婷不仅不恨殴打自己的父亲,反而是对他产生了同情,于是,不知不觉中,王婷的心里也埋下了一颗变异扭曲的爱情观种子。
从懂得爱情那一天开始,王婷就告诉自己,她以后一定要全心全意去爱自己的丈夫,决不让丈夫受到任何丁点的伤害。
和马宝明的认识爱恋到结婚可以说都是一帆风顺,只是后来马宝明入狱,这让王婷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关心丈夫,如果丈夫一天到晚都迷恋着自己又怎么会去犯下那些罪行呢。
王婷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等丈夫出狱之后她要把他拴在身边,呃,最好是少和外界接触。
从接到马宝明出狱那一天开始,王婷就安排好了他的一切。房子、车子和金钱,这一切所有的能够满足一个男人需求的物质条件王婷都给马宝明提供了,条件是让他每天尽量呆在家里,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刚踏出监狱的大门,马宝明也是身心疲惫,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唔,这里还涉及到一个孟翔,不过在王婷的认识中,孟翔就和 成 人 用品店摆在柜台上卖的一个工具没有区别,只是更加贴近人体温度,更加灵活。一直以来,王婷都不认为自己是出轨,女人也有生理需要,仅此而已。
只是王婷没想到的是,对于在监狱呆了好几年的马宝明,外面的花花世界是多么的具有吸引力。他又不缺钱,大街上开始流行的迪吧、歌厅、夜总会,啧啧,马宝明哪里经得起 诱 惑 呢。
凭王婷敏锐的直觉很快她就感觉到马宝明的异样,几番跟踪监视之后,王婷简直是芳心欲裂。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深爱的打算和他白头偕老的男人竟然会背叛自己,王婷决定采取行动挽回马宝明那颗骚动以及蠢动的心灵。
某个夜晚,马宝明被早有准备的王婷灌得不省人事,等他醒来之后才惊恐万分的发现自己居然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而王婷则手持利刃面带微笑的坐在他身边。
这一刻,马宝明真的是差点就魂飞魄散,他被吓傻了。不过几年的牢狱生涯还是让这个男人勉强能维持住情绪颤抖的问王婷究竟怎么了,王婷自然是一桩桩一件件的把马宝明这段时间在外面的浪荡生活述说了仔细。
女人一旦爱上男人,那么她在那个男人跟前的智商将呈现为负数心态,哪怕精明聪慧如王婷也不例外。在听清王婷那带着冷笑的阐述之后,马宝明急中生智,这是必须的,什么能够有自己的生命宝贵呢,唔,大多数男人在撒谎这个方面就有急智,马宝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番天花乱坠的谎言让王婷相信了马宝明都是被别的女人勾引,他从来未曾主动过。然后,马宝明又从生理学的角度给王婷讲了一堂课,内容自然就是“男人是下 半 身 生物,而下 半 身大抵是受到刺激就会膨胀,这哥状态大脑是无法控制的等等。”
嗯,王婷真的相信了。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就好似那些身处家暴环境的女人,一天到晚被男人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起不来床,可一旦男人跪在她面前哭诉几句誓言要痛改前非之后,多数女人就又会选择原谅这个带给她深沉伤痛的男人。
然后,在一段时间之后,家暴再次上演,并愈演愈烈… …
相信了原谅了马宝明的王婷不甘心,既然自己丈夫没错,那么 勾 引 丈夫的那些女人了就有错,她决定惩罚那些 淫 荡 的女人。而且她还要求马宝明协助她,否则就断掉给马宝明的经济支持,马宝明在生命和金钱的双重压迫下选择了屈服。
两个人在一番周密计划之后挟持了王婷曾经亲眼见到和丈夫在一起勾肩搭背的美容店的小姐祝青青,惨案发生,商山市震惊。
接下来的剧情却是让沈攀和周珊不可思议到浑身起鸡皮疙瘩,就连外面旁听的见多识广的陈倩与谢秦都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眼里充满疑问,她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在杀害祝青青并伪造 强 奸 现场并抛尸之后,王婷上瘾了。是的,她对杀人上瘾了,她逼迫马宝明交待出其他接触过的女性,可马宝明却是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亲密接触过的女性呐。王婷盯得那么紧,要不上上次王婷开会他去拆找到机会去美容院,恐怕就连祝青青他都没能来得及认识呢。
眼看着王婷要发疯的架势,马宝明怕了,怎么能不怕啊,让你每天和一个神经病似的一天到晚和你讨论怎么杀掉一个人更爽心悦目的女人呆在一块你也会怕,你会害怕在她丧失目标之后把视线转移到你身上不是!
苦思冥想没法解决,最后马宝明灵机一动,王婷不就是要目标嘛,随意在大街上指一个给她不就得了。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马宝明是编造的目标给你,而你也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后面五名无辜的死者,包括怀孕的赵静茹?”周珊气得浑身颤抖的问着,对面的王婷冷静得让人可怖的点点头,,回答道:“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每一次杀人都有马宝明和我一起动手,虽然是我想出办法制造的强奸现场,但每次动手的都是马宝明,他说过,不能真的过瘾那就过过手瘾,所以他也是有罪的,你们不能让他逃脱法网。”
有那么一瞬间,周珊很想拔出枪直接把这个恶魔一般的女人一枪爆头,可她忍了下来,她要亲眼看到这个女人被送上审判庭!
“证据呢,你说了这么多所谓的真相,证据在哪里?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比起狂暴嗜血状态的周珊,沈攀镇定多了,或许这是男人的本性在起作用,所以战场上很少出现女性大抵也是如此。
“我当然有证据了,我保存了每个女人身上的一件饰品和一缕头发,就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的信封里,你们打开就能看得到,信封上我写了名字的。”王婷眼双眼全是通红的血丝,对沈攀的每个问题她毫不犹豫的就给出答案,马宝明最终的背叛刺激得这个女人已经豁出去一切,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父亲一边拿着皮带狠狠地抽她一边痛哭着母亲的无情与放 浪,她回到了那噩梦的岁月。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杀害那六名受害者之后为什么突然又停止了作案呢?”沈攀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注视着王婷,嫌疑人的动机已经超出了沈攀想象的极限,他不知道是该厌恶还是该可怜面前这个女人。
在心里叹了口气,沈攀已经预测到某种情况的可能性,当然,现在他不会说,不然周珊大概会发狂,会不顾一切的攻击王婷,毕竟女孩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嘛。
“你认为我是傻子吗?”王婷的回答再一次的让沈攀的三观颠覆,王婷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马宝明就出来那么长一点时间,你认为他能够每天认识一个新的女人不成,虽然他很有男人味可也没达到那个地步。我又不是胡乱杀人,你们警察还真的是蠢哟。”
“行了,走吧,周珊。”沈攀苦笑一声,和疯子有什么好聊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必要坐在这里陪一个疯女人扯七扯八的。
整个审讯过程陈倩都在旁听,沈攀和周珊出了审讯室也不需要过多的汇报,而且陈倩早已调集了人手在下面等着。从王婷的办公室搜查到的写着受害人名字的信封足够说明一切,周珊是用发抖的手拆开的第一个信封,里面不仅有一个发卡和一缕头发,还有一张信笺纸,信笺纸上是王婷的笔迹,内中清楚的记下了受害人被挟持到抛尸的整个过程。
站在溧阳路街道办事处大门外,看着里面穿梭不停忙忙碌碌的同事,她和沈攀的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由其他不同部门的同事接手,陈倩也批准两个人提前离开。周珊忽然捋了捋鬓发,叹息道:“我累了,送我回酒店吧。嗯,明天我出去租个房子,一直住在酒店也不是办法,所以明天你起来之后没事就去把酒店的房间退掉吧,节约钱,你也不富裕。”
沈攀张张嘴,最终没说话,他点点头,指了指路边的越野车,反问道:“你自己开过去还是我送你。”
“我开车没问题,腿上恢复得差不多了,用不用这玩意其实都没多大关系。”周珊举了举手里的拐杖,接过沈攀手中的车钥匙,这个案子让人受到的冲击非常大,沈攀很理解女孩的心情,没打算今晚再跟过去酒店,反正他可以回局里的单身楼,那里有他一张床。
沉默的开着车,停好车,沉默的穿过喧嚣的酒店大堂,沉默的进入电梯,沉默的打开房间,周珊神情肃穆而凄冷。关上房门,周珊把拐杖靠在门口,她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没开灯,就着窗外的月光走到沙发侧躺下去,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突然,一个影子在房间里一闪而过,猛地扑到周珊身上:“宝贝,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哟,案子忙完了?”
“别闹了,小木,我很累。”周珊不疾不徐的推了死党一把,彭小木事先和她联系过,而且门口放着的旅行箱也让周珊知道彭小木已经到来,自然不会惊慌了:“对了,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有什么好处理的,老两口死活要离婚我还能反对不成,都是为了孩子委屈了自己一辈子,到老了想要自由自在重新寻找自己的新生也就由得他们了。”彭小木前段时间当然不是失踪,她回去处理父母闹离婚的事情,这是死党家里的隐私,周珊也不好告诉沈攀,这才让沈攀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起离婚,对了,珊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彭小木才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她搂住周珊,笑着问道:“你没告诉沈攀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吗?哟,你还打算折磨人家多久呢?你这人不厚道啊,啧啧,那可怜的孩子,啧啧。”
“开始是不敢说,谁让我结婚了呢。”周珊懒洋洋的闭上眼,她一动不想动:“现在是不想说,他不是聪明得很啊,谁让他自己看不出来,活该。”说起沈攀,周珊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女孩还委屈着呢,谁让他当初不照顾好自己,居然会让自己懵懂的去嫁给别人,现在他就是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