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于俊娇的父母有何想法,他们也绝不可能明目张胆和两名警察死扛到底,在沈攀下楼之后,两人顺利的进入到了于俊娇的家,而那对中年夫妇也收敛了凶恶的眼神,改而服服帖帖的笑脸相迎。
“两位警官这是有什么事?刚才在外面我反应激烈了一点,很不好意思,主要是前段时间我们附近丢了一个孩子,也是在上学的路上被人拦住抱走的,还当着孩子母亲的面。”中年男人笑得貌似爽朗,还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沈攀也不为己甚,他们来的目的就不是和于俊娇的父母打交道。
“你是于俊娇的父亲吧?”收回自己的警官证,沈攀很有礼貌的问道,不管刚才在门口这中年男人的反应如何,当前之急是先见到小女孩:“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一下你们家于俊娇,希望你们配合。”
在沈攀问话的同时,周珊站在他身后双目四望,这是一套至少一百平米以上的三居室房子,装修还算豪华,家具家电看着都是崭新的。在客厅的一角的一扇木门隙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在门缝中使劲的窥探着外面,周珊知道那一定就是于俊娇,不过暂时她没动神色。
“你们坐,你们坐,别客气啊。是的,我是于俊娇的爸爸,我叫于江河,这是她妈妈,叫于丽丽。”看得出于江河很不想做这番自我介绍,否则他应该是在沈攀他们进去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表明身份的。夫妻两人都是同一个姓氏在现代社会倒也常见,沈攀没在意,他平静的注视着于江河,等待他的回答。
“呃,好吧,不过我们能不能在场陪着孩子。”于江河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办法拒绝警察的正当要求,他回头冲着那露出缝隙的木门招招手,喊道:“女儿,出来一下,警察叔叔找你有点事情,快啊。”
门内窸窸窣窣一阵之后,那个穿着校服的马尾辫女孩子低着头快速的走了出来,她直接走到沙发边紧挨着自己的父亲坐下,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抬头看一眼客厅里的两名警察,整个人显得非常紧张,搁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十个指头紧紧地绞在一起。
于江河或许是察觉到女儿的心态,他干笑着抬起手在女儿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没事,别怕,爸爸妈妈都在这里,警察叔叔要问你话,你好好的回答就行了,学校里我待会儿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晚点去或者请假半天在家休息都可以。”
沈攀注意到,在于江河的手落在小女孩的背部的时候,于俊娇的身体有一个轻微的颤抖,听到父亲说的话之后,于俊娇猛地抬起头,神情焦虑的说道:“不,我要去上课,今天考试,我要去。”
“好,好,去,咱们去,等会儿爸爸送你去。”于江河怔了怔,随即笑着答应了小女孩的要求。
皱了皱眉,想了想,沈攀给了周珊一个眼色,然后扭头对于江河说道:“孩子还小,这样吧,周珊,你来问,我们坐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嗯,那个,于先生,我们有规定,案情需要保密,请你理解和支持。”这是沈攀的自作主张,周珊愣了楞后立即走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一只手伸出去轻轻搭在小女孩手背上,温和的说道:“于俊娇,姐姐和你到房间里面去聊天怎么样?”
于俊娇的妈妈于丽丽往前站了一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沈攀是做好了准备的,如果他们夫妻俩要拒绝的话他就直接把于俊娇带回队里。谈不上发现了什么,这只是沈攀的直觉,作为刑警的一种直觉,仅此而已。
“这样不太好吧,孩子毕竟才十二岁,她还没有成年,不能作证的。”于俊娇转头看了看父亲,没说话,不过于江河倒是开口了。沈攀笑了,他摇摇头,否决道:“我国刑法第六十条有明确规定,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都有作证的义务。就算是民法也有相关规定,只有小于十周岁的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才可以免于作为证人,你说的那种情况是电视里面看来的吧,那是西方某些国家的法律,和我们不一样。”
和沈攀谈法律条文,于江河显然差得还很远。沈攀说的是实话,这些条文他在警校的时候大多是记忆下来的,而且关于未成年人的证人证词规定,我国也仅仅是在《关于落实项为民具体措施的指导意见》里面有提到:未成年人一般可以不出庭作证。
这里也仅仅说的是不出庭作证,还是“一般”,言下之意自然是有特殊情况了。沈攀他们现在找于俊娇是了解情况,谈不上出庭的问题,他很轻松的就把于江河的反对意见挡了回去,让于江河哑口无言。
看着父亲没有反对,在周珊的微笑下,于俊娇怯怯的站起来抓着周珊递过来的温暖的手掌:“我们去你房间,好吗?”于俊娇点点头,牵着周珊进了自己的小卧室。
周珊有些发愣,有些发呆,这是一间和外面客厅风格截然不同的卧室。墙上是脱落墙皮的乳胶漆,地上是水泥地板,单人床一看就是“嘎吱、嘎吱”摇晃重一点就散架那种,靠窗的桌子是老式的油漆方桌,凳子也是三条腿着地,瘸着的那条腿上还绕着一圈圈的透明胶。
这?这是故意虐待孩子吗?周珊深呼吸了一口,没着急询问,她走向窗户,还保持着微笑以免吓坏了小女孩:“姐姐来打开窗户透透气哦。”
伸手一推,那反作用力明显不是窗户应有的力度,周珊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伸手在窗户上左右摸着。这哪里是窗户,这明显是墙壁,墙壁上画了一幅惟妙惟肖的窗户啊?
再也没法保持冷静,周珊回到于俊娇身边,拉着小女孩坐在床边,低声很郑重的问道:“于俊娇,可以让姐姐看看你胳膊、腿和背吗?姐姐是警察,是抓坏人的,姐姐会保护你的安全,相信姐姐,好不好?”
于俊娇紧咬着嘴唇,眼眶瞬间就变得红红的,她颤抖的小手撩起衣服,周珊一眼看去,那娇嫩的肌肤上全是一条条青肿的瘀斑。这不是病,哪怕周珊不是医生她也非常清楚,这明显是长期被殴打留下的痕迹,周珊愤怒了,怒不可遏!
“于俊娇,告诉姐姐,谁在欺负你?”拿握住小女孩颤栗的小手,周珊心中的火焰在沸腾:“别怕,姐姐是来帮助你的,只要你告诉姐姐,姐姐保证以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说着,周珊拿出警官证打开,指着自己的照片对于俊娇说道:“看见没有,姐姐是警察,姐姐能保护你,也只有姐姐可以保护你,明白吗?”这个时候,周珊早已把询问于俊娇与胡小毛的关系这件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没有人性,居然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行为。
于俊娇紧抓住警官证不松手,好似那就是她的护身符一样。小小的身体抖得很厉害,她望着周珊,或许是在揣摩面前这个姐姐能不能值得信任。应该说从小学校的教育和电视电影的影响起到了作用,于俊娇最终还是开口了,颤抖着开口了。
据小女孩说,她不是于江河的亲生女儿,她是四岁的时候被带到了于江河家里,名字自然也是于江河给她取的。她身上的所有斑斑伤痕都是这些年于江河和于丽丽用各种器具殴打导致的,仅仅是殴打还不是小女孩噩梦的终点,从去年开始,她就成了于江河的新玩具,新的 泄 欲 工具,而这也让于丽丽愈加的仇视她,殴打的时候下手也更加狠辣。
周珊惊呆了,真的,从警也快两年了,可以说这是让周珊最为震惊的一次,就算她自己前后两次濒临死亡的遭遇都没有让她像这样震撼过。
十二岁的女孩,加上现在的学校环境和网络、电视的熏陶,于俊娇懂得很多,远远的超过了她的年龄应该知道的知识。她懂于江河对她做的每一件事,她甚至还收集了一些事后的纸巾作为证据保存在自己卧室一块翘起的地板砖下。
至于说为什么不报警,呵呵,每天上下学于江河都会接送她,学校里因为于江河在教育局的关系,很少有老师敢得罪教育局领导。无论于江河在教育局有没有职务,在老师们眼里这都是局里的领导。
于江河威胁过于俊娇,如果她胆敢张嘴胡说,就要把她从这个楼上扔下去,大不了到时候告诉所有人孩子调皮在阳台上攀爬失足,谁也奈何不得他的。
无论有多懂事于俊娇始终只有十二岁,去年她才十一岁,面对于江河的死亡威胁,小女孩只能是蜷缩在卧室的角落里无声的流泪。一年四季小女孩都是长袖校服,从不外露半点皮肤,就是害怕被其他人看见从而惹得于江河生气把自己杀死,小女孩很害怕,非常害怕。
周珊再也忍不住了,她实在是没法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牵着小女孩,周珊黑着脸走出那间囚笼般的小卧室,没等沈攀发问,也没去看看于江河、于丽丽的神情,周珊过去抬脚狠狠一个鞭腿抽在了正微笑着于江河脸上,于江河应声而倒,于丽丽一愣之后立时放声尖叫:“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打人啊?”
沈攀也是霍然一惊站了起来,不过他对于周珊有着绝对的信任程度,一伸手拦住张牙舞爪往周珊扑去的于丽丽,沈攀屈膝跪压住鼻血满脸的于江河,反手摸出了手铐顺势把这个中年男人拷了起来:“珊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