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说实话在沈攀意料之中,住院部的药房想要动一点手脚,最方便的莫过于就是严管的药品。既然他对黄金玉有了怀疑,那么产生一些联想就是必然,不过,这仅仅是黄金玉盗卖严控药品呢还是就干脆是一条阳光下的黑色产业链,这就是另一个即将面对的问题了。
沈攀比老徐想得更多,谁让他是刑警来着。假如是一条成熟的运行多年的产业链,住院部的药房中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这场阴影下的盛宴,例如钟旭,然后两个人分赃不均?抑或说这就是黄金玉一个人在操作,与钟旭无关?
可这有关郑高强什么事?和老马、老徐接触中,沈攀了解到,除开保安部的主任是第一院的正式员工之外,其他的保安都是外聘,来去自由,流动更是频繁。自己要是站在黄金玉那个位置,怎么也不会找一个随时可以走人的保安参加进来,那得冒多大的险才能防止秘密泄露啊?
而且保安顶多是楼层巡视,根据老马和老徐提供的内部资料,他们白天没接到通知大抵是不会去往后面住院部的楼里,晚上顶多有两次机会在住院部楼上楼下走动看看,不要说药房重地,就连病房和护士值班室也不是保安能够轻易踏足的地方!
这就是说,郑高强根本没有机会撞破黄金玉的好事,医院的传言保不定都是黄金玉自己某个场合说漏嘴或者更大可能是从外向内传闻进来的,那郑高强又是为什么而死?
莫非… …沈攀皱起了眉头,事情又绕了回来,莫非真的是郑高强和钟旭临时发生冲突,然后郑高强愤怒之下动手杀人,然后害怕被抓坐牢选择了自杀?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沈攀摇摇头。接下来,他也学着老徐那样压低了嗓门叮嘱了老徐一些事情之后,两人走出这间老徐找的据点。他得再去小河边溜达溜达,需要老徐带个路打个掩护,不然那侧门不让人进出的。
把沈攀送出侧门,老徐兴致冲冲的去找老马,沈攀安排的他们下一步的工作比之前在医院内部打听点消息有趣刺激多了,而他们在医院附近也是认识几个人的,正方便行事。保安嘛,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职业,老马和老徐在第一医院呆的时间不短,认识周边一些个混混不算多奇怪的事情。
沿着走过的那条石板路,沈攀大多数时间是低着头,仿佛在寻找什么。他时而从地上捡起半截鱼竿,时而蹲下去看看某块草坪,一直走到河边,他依旧是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不可能没有啊,应该有吧… …”
穿过小树林和郑高强的死亡现场,坐在小河边湿润的草地上,沈攀也不觉得裤子被打湿了难受。他的眼光像雷达一样在河里扫来扫去,除非是自己判断错误,那么今天一定会有收获,可自己又怎么会判断错误呢?现在的信心来自于老马老徐辛辛苦苦收集到的信息,并不是凭空臆测。
忽然,沈攀的目光落到距离河边半米多远的水中,在水下十来厘米的方向,有一条隐隐约约的黑线在缓慢的扭动,黑线的正下方,那一节一节食指粗细,一米多长的东西难道不是一根竹竿?呃,准确的描述是半截竹竿,沈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站起身,使劲的评估着那黑线和自己的距离,然后又回头四处打量。
和你想要捞东西起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借用工具勾住那玩意往回拉,要么就下水亲手去捕捞,除此别无他法可想,哪怕沈攀也想不出第三种方法来。
倒回小树林寻找了半天,沈攀也没能找到一根长短粗细合适的可以用作棍子的枝丫,他又抬头仰望着那些还生长在树干上的树枝… …太高了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种,树干不大,枝丫却大多长在顶端,挨着地面的下半截树干光秃秃的,自己从来不是攀爬高手,估计今儿是别想爬上去掰一根树丫下来了。
看来只能出绝招了,沈攀咬咬牙,回到河边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水温,然后紧皱眉心龇牙咧嘴的“嘘”了个长音,这水也太冰凉了一点吧… …或者等会儿先出去找到根据再来,可他立即又犹豫了,万一上游涌来一股水流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冲走了怎么办呢?
得,坚持住,速度快的话来回也就五分钟搞定。跺了跺脚,沈攀再次看看对面,也许是这会儿时间还早,垂钓的人都还没有出来,他麻利的脱光了衣物,连 内 裤 都没有留一条,就那样 赤 裸 着身体一步快过一步走进了河里。
他倒是想留下遮羞的平角裤,可待会儿起来又该怎么穿,宁愿现在身上沾水,也不愿意等出去的时候挂空挡吧。
水里真的很冷,冻得沈攀面色苍白上下牙打着颤,浑身抖个不停。这还算好的,在岸上的时候看着河水也只是浑浊一点,可下了水走了几步之后,不仅仅是两只脚的脚踝全部陷进了淤泥,河里好似还有其他东西在飞速的游来游去撞在他腿上,沈攀都不敢去想那是什么玩意,太恶心了点。
他知道,那必然不是鱼来着… …鱼儿撞击到人体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痒痒的、麻麻地,可这玩意撞到腿上却比河水还要凉上几分。
按照事先确定的方向,沈攀尽量压制自己胡思乱想的意识,水渐渐没到胸口的时候,他往下一蹲,两只手张开在水里四处寻摸着。
总算老天爷没打算折磨这家伙,他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抓到了一根疑似竹竿的东西。心里还是稍稍有点惊惧,沈攀有个不为人知的惊恐点,他害怕蛇或者其他的一切软体长形生物。
周珊知道他的毛病,当初为了克服这个问题,周珊还亲手抓了两条蛇扔到他房间里,然后就是半宿听着这家伙在紧闭的房间里声嘶力竭的惨叫。第二天早上周珊把他放出来的时候,这家伙是扶着墙出来的,至于那早就被拔掉毒牙的两条蛇呢,周珊找了半天最后在他被窝里面找到了,却已经被这家伙捂得早就死硬了。
拼命的抑制着自己的惊慌和脑子里冒出来的扔掉手中不明事物的想法,毕竟手中的东西是硬硬的,不像水蛇那么柔软,否则沈攀早就落荒而逃,哪里还敢捏在手里往上拿哟。
出水的的确是一根湿淋淋泡得有点发胀的竹竿,其实应该说是鱼缸,半截鱼竿。被折断的半截鱼竿,只剩下前半截带着不算长的钓鱼线,后面半截不知去向,也许是鱼竿的主人扔掉了,也许是鱼竿的主人另有他用拿走了。
沈攀笑得合不拢嘴,他使劲的瞅着着半截鱼竿,还用手拉住钓鱼线抻了一抻。钓鱼线别看细,这东西结实得很的,有些鱼重达几十公斤都不能把钓鱼线扯断,这虽然不是那种钓海鱼的钓线,但也不是沈攀两只手上的劲能够轻易拉断的。
而且,钓鱼线太细,手上使不上力气,太过用力甚至会勒进肉里乃至勒断手指都是有可能的。
拿起鱼竿和钓线回到岸上,沈攀像放宝贝似的把这两样东西放在草地上视线范围内,然后他轻轻地跳跃着抖掉身上的水珠,却没想到才蹦跳了几下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最让沈攀窘迫的是那声音近在咫尺,想来是他刚才分心了没能提前察觉到。
“你这个 色 情 狂… …保安,保安… …”一个面红耳赤不到二十岁的小护士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手上还拿着半块烧饼在离沈攀几米远的小树林边缘跳着脚大喊大叫起来,沈攀那个沮丧呐,怪不得老徐告诉他这后面偶尔会碰到小美女,原来真的有护士会来这边偷懒休闲吃东西。
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沈攀也顾不得身上的水还有一多半。等到拉上裤子,沈攀心里踏实多了,顶多是亮出证件表明身份,只要不是 赤 条 条 被人围观,他还真的不担心吃亏。
保安来得很快,一个身影在小树林的石板路上急闪,老徐那张熟悉的面孔很快出现在了小护士的身边。冲沈攀丢过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老徐一本正经的紧了紧手里的警棍,很温柔的问着那个小护士:“米护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刚巡逻到这边就听到你在大声喊来着?”
“那,那,那人是个 色 情 狂,在这里脱了衣服乱跳。”保安过来心里踏实了点,米护士嗓门也放低下来,她指着沈攀,正义凛然的控诉着这家伙的罪行。
老徐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向沈攀,眼里带着疑问,沈攀苦笑一下,垂在腿边的手悄悄指了指后身后的小河。呃,老徐点点头,自以为是的懂了,沈攀这是下河洗澡被这小米护士遇上了,产生了点误会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万一还有其他医生护士过来就不好办了。老徐脸一沉,瞪着沈攀,开始了他的表演生涯的第一场大戏:“你责任是不是有毛病啊,收拾好东西跟我走,到保安室去一趟,说得清的话就让你走,说不清就让派出所的警察来接你。”
老徐的表演专业不专业两说,反正他身边的米护士在拼命的点头应承:“就是,就是,先抓到保安室去,然后让警察把他关起来,最好是一辈子都被放出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 露 阴 癖 的 色 情 狂 了… …”
沈攀很配合的没吭声,他心里那个苦笑呐简直没法说。这个小护士是不是腐剧看多了,联想很丰富,不过为人还算有点正义,冲着这个也就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没得说,在老徐的监管和押解下,沈攀拿起半截鱼竿低眉顺眼的被带往保安室,这玩意可不能丢了,那不然沈攀得哭,非得痛哭流涕不可。
估计这个暴露狂会受到严惩,不到二十岁的小米护士狠劲的啃了一大口手里那块已经冷了的烧饼,喜洋洋的欢庆着正义群众的胜利。
才一出侧门,老徐鬼头鬼脑的偏了偏脑袋,小米护士已经开心得哼起歌来,个身渐行渐远,看来小米护士也喜欢河边的风景。老徐关上侧门,忽的捂住肚子大笑着蹲到了地上,他视频的拍打着地面,笑得那个癫狂让沈攀很无语的摇起了头。
“沈兄弟,你当着小米护士的面脱了几件衣裳啊,吓得她花容失色的喊救命… …哈哈,沈兄弟,小米护士可是在我们医院很有点名气的姑娘,你要是看上了我和老马可以给你创造机会,你何必搞得那么心急火燎的呢… …”老徐笑得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截才好歹说了出来,沈攀捂住额头,这次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你赶紧走吧,沈兄弟,免得小米护士回来又撞见你。嗯,让我笑一会儿,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得笑完才能起来的,不然我受不了啦。”老徐大口的喘着气,笑得按住肚子使劲的揉着,他已经把肚子都笑得发痛了。
沈攀没动,他黑着脸看着老徐,一直看着,看着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慢慢的,老徐觉察到沈攀严肃的神情,再说也笑了一阵子,那捧腹的感觉消散了许多,他直起腰杆,莫名的也肃穆起来,问道:“沈兄弟,还有事吗?”
“有,当然有,不过我们先离开这里,免得真的碰上那护士就倒霉催了。”沈攀点了点头,他可不是因为老徐笑得他难堪故意找出来的理由。在转移到医院大门附近的时候,两人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沈攀早就看了周围的环境,人并不多,离得最近的都有十多米,听不见他和老徐的对话。
“你们在调查我先给的任务的同时,找个机会帮我近距离拍几张黄金玉的照片,重点在胳膊和手掌上,要高度清晰的照片,能不能做到?”沈攀没说原因,老徐也没问,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好奇的问东问西,但老徐和老马在这一点上一向把握得很不错,自律性非常强… …纪律部队训练出来的嘛,要和常人一样了那才不可思议呢。
“行,我马上去找老马,争取最晚到晚上就把照片拿给你。至于你说的那个情况,大概要晚一点才能打探到消息,那些人大多是晚上活动,白天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老徐毫无难度的应承下来,甚至把时间都确定好了。说完,他瞅瞅沈攀,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沈警官,那你晚上住哪里,要不去我和老马租房的地方吧,吃喝都方便。”
从知道沈攀搬出酒店,老徐心里就在琢磨这件事。看架势沈攀是和当地警方闹翻了,不过老徐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相信老马和他会是同样的反应,他们帮的是沈攀这个人,并不是帮助警方系统。
倒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帮助警察,人嘛,对自己看得顺眼的同类态度自然是要好得多的,没谁可以例外,那不然男女之间的所谓“一见钟情”从何而来,真的见一眼就有了感情,那是骗子!
事实上,一见钟情同样也不过是个看脸的世界,别嘴硬,怎么没见有个一百八十公分,体重70公斤开着兰博基尼帅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对一个一百五十公分,八十公斤,脸上有一团拇指大小黑痣,头发枯黄龅牙的女人一见钟情呢?
说一千道一万,发明一见钟情这个词语的人不过是为自己在看到某个美女时的流口水的表情找的一个最美的形容词做掩饰罢了。
男女之间这样,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之间同样是一个道理,看对眼了嘛不是。
所以老徐不仅没有其他心思,反而是更加的投入精力去帮助沈攀,老徐想得蛮好的,既然沈攀和当地警方有了矛盾,那就争取比他们更早破案,狠狠地打别人的脸,那多爽啊!
“你们那里我就不去了,我找一个小的招待所暂且呆上一两个晚上,关键是你们这边的线索,徐哥,你也给马哥说一声,兄弟我就拜托了。”沈攀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他是真的诚心在感谢这两个爽朗利索讲义气的中年男人。
送走沈攀,老徐一溜烟找到老马,整件事一说,两人自然又是哄堂大笑好一阵,老马更是连声说等案子办完一定要把小米护士约出来,然后再把沈攀叫到一起,看看他们俩谁会吓着谁… …
笑够之后就是正事,老徐形象的描述了一下沈攀略显焦急的眼神,老马立即就收敛了笑容,严厉起来。他沉思一阵,大手一挥,就好似还在军营般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决定:“老徐,你想办法去拍黄金玉的照片,我马上去隔壁酒吧找人询问另外那件事的消息,估计这个点酒吧该开门了,大不了多跑几个地方总能走到人问的。我们要抓紧时间,沈兄弟相信我们,我们就不能让他失望,那不然叫什么兄弟啊。”
沈攀还没回招待所,反正背包是寄存在总台,那房间回不回去都无所谓。找了一家咖啡馆,把鱼竿放在身边,沈攀手上缠着一截钓鱼线绕来绕去的耍弄着。
咖啡馆最大的好处是比茶楼清净,卡座又没有包厢起眼,沈攀很喜欢这种不走近了绝对看不清人脸的地方。
没坐多久,沈攀都还没有喝完一杯咖啡,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屏幕,老徐的来电,沈攀有点奇怪的接通,他心里还在想着老徐是另外有什么事情吗,这不分开没多少时间啊:“沈兄弟,我拍到照片了,你在哪里,我马上给你送过来。对了,老马找人去问那件事了,估计也要不了太久就能有准确的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