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攀不解的目光和懵懂的神情引得李振铁暗自发笑，他摇了摇头，拍拍沈攀的肩膀，压低了嗓门教训道：“小子，你那个方法太过于想当然了，行不通的。这种混乱的场合你根本不清楚对方隐藏有多少人，擅自动手抓人引发了骚乱吃亏的是自己……”
李振铁还真不是信口开河，他给沈攀举了一个有名有姓有时间的事例：就是前两年，也即是沈攀刚毕业进刑侦大队的前几个月，市局刑侦大队一个侦查员调查跟踪一个跨省的持枪抢劫的流窜作案的团伙到了商山下面一个县上，也是和蓝色海洋这种夜店类似的午夜场的场合，他看到了那个团伙的首脑明目张胆的欺负一个学生妹模样的女孩忍不住冲了上去执行抓捕，结果被隐藏在人群中的逃犯同伙背后打黑枪当场牺牲。
要说这个侦查员的做法也没错，身为警察他见到那些罪犯当面作恶要忍下去确实很困难，但他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冲上去的后果：那就是不仅没能救下那个女孩子，还命毙当场。
事实上当时那伙人在大庭广众下顶多也就是调戏调戏那个女孩子，顶天了会有一些猥亵性质的言语和动作，如果他当时不是盲目的冲上去而是先和当地警方联系，有很大把握是能把那伙人一网打尽，也能顺利的解救出那个女孩子。
“那最后抓到人没有呢？哪个女孩子的结果又是什么？”沈攀听完李振铁的案例介绍沉默了半分钟后问道，李振铁的眼神有些悲怆，他带着哀伤的情绪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因为他惊动了那伙人，那伙人挟持了那个女孩子逃出了县城。我们后来在县城外的荒山野岭上发现了那女孩残缺不全的尸体，她被侵犯得非常厉害，那伙人则是逃之夭夭……嗯，让我想想，应该是在你毕业前一周左右吧，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那伙人逃窜到沿海某个城市妄图再次作案的时候被当地警方围捕击毙了，他们还因为这个拿到了当年部里的奖章。”
沈攀听得出来，丧失了一个精明强悍的队员让那时候的刑侦队长悲痛无尽，可那不正确的处理方法却更是让李振铁深深地感到失望，估计这就是李振铁要说的重点，提醒自己的关键所在。
“那你说待会儿如果小甜和小丽真的找来了货源咱们该怎么办，李队，我兜里可是没那么多钱的？”没有人能够永远正确，如果有那一定是文学作品的夸大不是现实生活，没见诸葛亮都有挥泪斩马谡的时候嘛，这还是在诸葛亮早就得到刘备的嘱咐后发生的事情呢。所以，沈攀能做到的不外乎是让自己有错就改，朝着正确的方向修正自己的错误，因此他此时的请教是虚心和真诚的。
“我有钱啊，我老人家早就估算了要出现的情况，所以我带够了钱的，嘿嘿。”李振铁继续鬼鬼祟祟的一笑，从屁沟后面的裤兜里摸出厚厚的一叠钞票扬了扬又揣了回去。沈攀扫了一眼，大抵在一万块左右，看捆扎的样式应该是才从银行取出来的，他奇怪的问道：“李队，没见你去银行啊，咱们都是从陈队长的办公室一起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取的钱呢？”
李振铁摸了摸鼻子，这个问题他不是很好回答，不过看到沈攀那不得到答案不想罢休的眼神，想了想，他还是说了：“什么银行不银行的，我的工资卡都是全部交了回去的，每个月就二百块的零花钱，你以为我老人家有那么多的私房钱来贴到案子里面啊。咱们出来之前我不是去了趟厕所嘛，所以趁着那个机会我去了一趟食堂，在食堂的财务那里借了一万块现金，你没看到钞票上扎的是皮筋，银行有专门的捆钞纸。”
不过李振铁在拿到钱的当时就给陈倩打了电话，随后陈倩会立即提出刑侦大队的办公经费去帮他补上。要知道按照局里的财务规则，李振铁是不能私下从食堂财务上拿钱的，那是后勤上批给食堂的物资采购款，拿了就是犯错误，大错误！
给沈攀做了一番透彻的解释，看到沈攀的眼神释然，李振铁也轻松了许多。总算是又交给了这小子一招临机应变的小招数，凭这小子的脑瓜子一定可以以此类推想到更多的招数来应对以后的工作上遇到的麻烦，李振铁也就甚感欣慰。
这里毕竟不是适合探讨工作的环境，两人旋即转移了话题，一本正经的议论起下面舞池里哪个女孩身材更好，脸盘更靓。十多分钟之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环境异常的嘈杂，可凭借两人经过训练的耳朵也听出来走廊里有悄悄的脚步声靠近了门帘，然后那人站住了脚静静地站在珠帘一侧在偷听两人的谈话。
这是来自贩毒团伙对于陌生人交易之前的试探，沈攀立即就明白了外面暗藏着的那个人的用意，李振铁经验更是老道，也是不动声色好似无所察觉一般的津津有味的指着一个在舞池中间疯狂扭动的女孩评价起来，言语中还有着诸多的猥琐，和大街上那种见色起意的中老年男人没有两样。
又过了一刻钟模样，小甜和小丽的高跟鞋声清脆的回荡在走廊里，就连那狂躁的音乐声都没法掩盖，沈攀看看李振铁，两人相视一笑，应该是有门了。
果然，一阵“哗啦”声，小甜掀开珠帘一头撞了进来，她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抛了抛掌心的一个小小的密封袋：“给钱吧，人家在外面等着呢，两克，一共三百块。”
小甜说这番话的时候小丽并没有跟进来，而是站在珠帘外注视着走廊两头，沈攀心里一动，这两个按摩小妹对这个行当很熟悉呀，看架势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帮人买卖毒品了，莫非她们本身就和那伙毒贩有勾结？
李振铁给了他一个示意安静的眼神，懒洋洋的从裤兜里抽出那叠钱，大摇大摆的数了三张给小丽，然后看都不看那个密封袋，撇撇嘴很鄙夷的说道：“小甜，你就给老哥哥这么点东西，这都还不够老哥哥一次用的，你让我小兄弟在一旁傻看着不成？得，我不跟你说了，你把门外卖货的人叫进来，我和他当面谈。”
财帛动人心，那厚厚的百元大钞顿时吸引了小甜全部的目光，加上李振铁外撇的嘴角，按摩小妹顿时就被刺激得不轻。她把手里的小密封袋用力往茶几上一抛，那玩意轻飘飘的差点掉进果盘里，然后转身拉开帘子伸了个脑袋出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穿着一件绚烂色彩的花Ｔ恤的年轻男人拉开她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这一次，小甜和小丽两个按摩小妹都守在了珠帘外。
“两位哥哥好，我叫小飞，你们叫我阿飞也可以。听小甜说两位哥哥对小飞我手里的货很感兴趣，需要得多，所以我来看看。”这个小飞一看就带着流里流气的街头混混模样，一双闪烁的眼神滴溜溜的在沈攀和李振铁脸上转来转去个不停。
可无论是沈攀还是李振铁都很清楚这是贩毒团伙放在外围的零售人员，甚至这个阿飞都很可能没见到过真正的贩毒团伙的成员，而只是跟上一层的分销商在打交道面对到蓝色海洋来玩乐、来找刺激的男男女女。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你看就知道，我们兄弟两个不是你的顾客。咯，看看眼眶，没深凹、没黑眼圈，对吧，老子又不傻，怎么会去吸食那些混账东西啊。”李振铁一挥手，大大咧咧的用手指在自己和沈攀脸上一指，仍旧是一副很看不起那小黑的鄙夷眼神：“咱们哥俩是听说那玩意能壮阳，延长在床上的时间，真的假的你说实话，啊？”
这个，沈攀却是愣了。就算是装作购买毒品的顾客，李振铁这个态度和谈话的内容是不是有点偏题？难道不应该是直接谈货价谈交易数量，李振铁这是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啊？
说完，李振铁踢了一脚茶几引开了那小飞的视线，他抓紧机会给了沈攀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沈攀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李振铁身为刑侦大队的前任队长，一线工作经验十分丰富，想来他是不会乱来的，既然这么做肯定就有他的原因，沈攀很乖巧的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情形。
不过让沈攀意外的是，李振铁这一说不仅没有副作用，相反那小飞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小飞居然是很诚恳的看着李振铁说道：“这位大哥，小甜她们还真的没有骗你，这玩意在床上效果比万艾可猛多了。不过我也说实话，大概你会觉得在感官刺激上比平时或者比万艾可稍稍弱一点，也就弱一点，其实都不需要介意。”
“不过嘛……”那小飞顿了顿，接着又说出另一方让沈攀没想到的话来。小混混的眼神一直很诚实，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么夸张：“不过嘛，老哥哥，小飞我也不哄你不骗你，我还希望生意能做得更长久、回头客更多。这玩意好用，真的好用，但你没三天用一次就够了，免得你上瘾了说是我小飞害了你，毕竟你们不是专业玩这个的，对吧？”
在街头贩子这个行当，这个小飞算是很用心在做了，他居然还提醒买家不要上瘾过量。沈攀在心里摇了摇头，你有这个心思琢磨这些旁门左道还不如找个正当生意做一做老老实实的挣钱，说实在的有这个小飞这份心思哪里还担心做不好事哟……啧啧……
“行，算你小子明白道理。”李振铁竖起一根大拇指冲那小黑比划了一下，乐得小混混笑容可掬，他猥琐的搓了搓手，问道：“那老哥哥，你这是需要多少呢？对了，我还听小甜和小丽说你们还要找几个盘子靓身材妖娆的，这个也包在小飞我身上了，这里面我熟得很，你说要哪个我就立刻给你拉过来，保准让你们兄弟俩满意。”
那小飞言语里必然提到小甜和小丽，沈攀更清楚了，小甜和小丽就是这个小混混放在外面的诱饵，三个人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没出错。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里根本就不是老子应该来的地方。”李振铁摸了摸下巴，手一挥在空中画了半圈指着透明玻璃外下面的舞池，笑道：“那下面尽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小毛孩子，老子走进来是浑身不自在。所以老子也不多说，这里是一万块，该拿多少货就照着这个钱数给老子，不一次多买点储备在家里，让老子三天两头跑这里面来声音震得老子头昏脑涨都要少活几年，知道吗？”
“对了，说到人嘛，下面池子里你自己去找，老子就一个要求，越年轻约好，老子就喜欢老牛吃嫩早。放心，只要老子满意了，过夜钱不会少了她们的，听清楚没有！还有，多来几个，老子喜欢大被同眠，我这小兄弟也喜欢，哈哈……”小飞在李振铁气势逼人的言辞和豪迈的肢体动作下没有了还嘴的勇气，他不停的点着头。李振铁想的很简单，虽然下面舞池里那些浓妆艳抹好似鬼画符的青年男女一看就是自甘堕落，可对于那些个混杂在里面的未成年少女，能够临时解救几个算几个吧。
至于说几个被解救的未成年少女会不会感激他，这不在李振铁的考虑之内。
对于贩毒团伙外围的街头贩子，一万块属于巨资了。这不是玩笑，毒贩子也分种类，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任何一个毒贩子出来就是开豪车住豪宅，手里钞票大把捏着到处乱花，那才是真的笑死人。
粗略的来说，毒贩按照渠道一般可以分为三种类型：种植毒品作物的卖家终端；中间转手运输低买高卖的经销商；街头小贩的零售终端。经销商有大有小，一般警方是根据经销商进出货物的数量来做判定投入警力大小的依据。
事实上，街头小贩也是规模大小不一，有坐镇一家甚至数家夜场销货的，也有真的是站在街头阴暗角落询问那些看似瘾君子的小贩，这也是警方打击的重点目标。
很显然的，警方投注精力心血最多的还是在那些经销商身上，国外的种植区域警察没法跨国缉捕，所以经销商就是最为警方痛恨的目标人物，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贪婪和利欲熏心通过各种方法把毒品运进国内才导致了地下世界的毒品泛滥成灾。
以前的沈攀更多注意力是放在刑事案件中，自从周珊牺牲之后他是狠狠地恶补了缉毒方面的一些知识。所谓了解越多憎恶越多，沈攀现在对类似小飞这种街头小贩以及他背后的毒贩团伙那是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