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能够了解到情况?”何明明的声音提高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忽然喊了起来:“许强!沈哥,你说的是许强对不对?肯定是他,我想过了,和这个案子有关联的却又没有嫌疑的暂时就只剩下许强了,一定是他!”
何明明没说错,沈攀想到的就是许强,强尼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在何明明去退换房间的时间里沈攀仔细考虑过,当初对许强的调查询问太过简略,后来又因为查出牛大军牛小军的身份刑侦大队紧张起来,没有时间第二次去找许强谈话。
无论许强和段亚妮之间有没有进一步的关系,作为一个合作者,多年的合作下来,要说许强不了解段亚妮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许强在第一次的被询问中撒了谎或者是避重就轻隐瞒了许多的事实,例如小白楼这件事许强就提都没有提起。
至于说许强是在为段亚妮保密还是为了不牵连到自己,那就是另一回事,不在沈攀的考虑之中。沈攀再次在心中整理了这个想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等见到段中华之后立即就去找许强问话,这一次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过关。
随意的找了几个话题闲聊了一会儿,沈攀看看时间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多,他抿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差不多了,小子,用你的关系打听打听情况。我没料错的话,这个时间段中华差不多该从刑侦大队出来了,你不至于连这点关系都没有吧?”
何明明笑了起来,那倒是不至于,在刑侦大队呆了那么长时间,再混得多差也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他也不避开,当着沈攀就开始在手机里调出号码,还好,第一个电话就让何明明在沈攀跟前挣到了面子,对面很直接的告诉他:“段中华啊,我知道,第一医院的院长嘛,走了,听说是市里有领导打电话过来,这边也没证据就放人了。嗯,刚走一会儿,办手续也要点时间的嘛,大概十来分钟,要是去趟厕所说不定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呢,哈哈哈哈。”
“不用重复了,我听见了,咱们也出去吧。”沈攀抬手阻止了何明明重复电话内容的念头,他笑了笑,很好心的提议道:“小何,我建议你调整调整你手机的通话音量,真的,别说我听见了,我估计在楼道里都能听到。”
呃,令人尴尬,何明明黑着脸跟着沈攀匆匆的下了楼。两人都没有车,不过酒店门口出租车不少,沈攀拉开一辆一边坐了进去,一边对自觉坐进前排的何明明吩咐道:“小何,去段中华家里。”
段中华的家就在第一医院新建的宿舍楼里,是最高的三十二层。两人才进大厅就被两个态度很恶劣的保安拦住了,里面的住户都要刷卡进出,何明明掏出警官证在两个保安眼前一挥,口气同样阴森森:“怎么,是不是不让我进去,或者说你们是想作为同案犯跟我回刑侦大队谈谈。”
两个保安顿时就闭了嘴,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追问不停沈攀与何明明的具体去向。进了电梯,何明明没好气的努努嘴,摇头说道:“沈哥,你信不信要是我们告诉他去找段中华,等咱们一进电梯他们就会马上通知段中华。”
这是必然的结果,沈攀安慰的笑了笑,开导着何明明:“保安是每家单位自己招聘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保安要靠着人家单位拿工资,当然对单位领导是言听计从,没事,你习惯了就好,都这样,没必要气嘟嘟的。”
电梯质量挺好的,声音小速度快,何明明都忍不住羡慕起来:“医院就是钱多,看看我们局里的电梯,深更半夜的时候胆子小了还不敢一个人进电梯间的,嘎吱嘎吱的吓死人了。”
这些埋怨也好羡慕也罢沈攀是不会参与的,他安静的站在电梯角落,有神的目光平和的盯着电梯门,就何明明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沈攀觉得这也是一种乐趣。
电梯很快到了顶层,走出去电梯间沈攀左右一张望,这是一梯两户的设计,根据沈攀在外面看到的大楼的宽度,每一户的面积至少在二百平方以上了。人家何明明没说错,医院真的很有钱。
看了一眼墙上的户型标号指示牌,指了指左边,沈攀说道:“去吧,小子,敲门去,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态度强硬一点,不把段中华的气焰打下去咱们是得不到任何的消息,听明白没有?”
很显而易见,才踏出刑侦大队大门的段中华不比那些从看守所战战兢兢走出来的犯罪嫌疑人,他在湟源势力雄厚,搞不好此刻正沾沾自喜自认为就连刑侦大队都拿他没办法。可以预见的,假如沈攀与何明明态度上稍有松懈,段中华会在第一时间就拒绝和他们谈话。
这不是公务,何明明不知不觉的咬紧了嘴角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上前按响了门铃,等了几秒,里面传来段中华略显疲惫的声音:“谁呀?”
随着问话,沈攀能听到段中华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向门口停在门里,估计他正透过猫眼在朝外观看。何明明很严肃的回应道:“段院长,你好,我们是刑侦大队的,有事情找你,请你把门打开。嗯,这是我的证件。”说完,何明明把警官证贴近了猫眼。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动作,段中华在从猫眼看出来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曾经询问过自己的刑警。心里“咯噔”了一下,段中华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刚回家才换了一套衣服,刑侦大队后脚就又来敲门了?如果他们有什么证据在手,之前又何必放自己走呢?
想要不开门,可自己刚才已经表明了身份。迟疑了一下,段中华还是打开了门,不过他就站在门口堵住没立即让沈攀与何明明进去:“你们有什么事吗?刚才你们队长不是说了没我什么事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正式交锋开始,何明明很懂事的让开半步露出沈攀的身影。沈攀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说道:“怎么,段院长不愿意请我们进去?也行,咱们就在门口说吧。”说着,沈攀偏头看了看另一户人家的房门,也很巧,那家人房门一响,一个老太婆拎着一辆逛超市的拖车走了出来。
无论是什么事情,让警察在家门口大声的说出来影响总是不好,段中华很无奈的把门全部拉开,用迎接客人的口吻招呼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没办法,老人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的,没见那隔壁老太婆已经狐疑的望了过来,段中华如果不希望接下来的对话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第一医院,他只能是这一种应对方式。
进门坐下,段中华没兴趣给两个警察,沈攀与何明明也没用心思跑到段中华家里来蹭水。很直截了当的,沈攀发问道:“段院长,我们就想核实一下在强尼贸易公司小白楼里发生的事情?”
“小白楼”三个字一出来,段中华脸色巨变,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去回忆的地方。原来,警察都知道了,这是段中华心里唯一的想法。何明明兴奋了,从段中华的反应可以看得出沈攀的这句话有了效果,段中华果然是心里有鬼啊。
犹豫了很久,看到两个警察咄咄逼人的目光,段中华知道这一次躲不过去了,他摇摇头,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沈攀对面:“好吧,我告诉你们……”
前面的内容和段亚妮说的差不多,因为许强的持续公关,加上看在段亚妮面子上,段中华应邀去了小白楼。要说明的是,回忆到这里的时候,段中华再三声明自己事先并不清楚小白楼的实际用途,他以为就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
“这几年我明里暗里都很照顾强尼贸易公司的生意,我私下和许强谈过,他承诺要分给亚妮一半的利润,否则我不会给他们牵线搭桥介绍生意。对了,这是许强当初的承诺书,我有一份,我拿给你们看。”段中华匆匆走进书房,一阵抽屉开关的声音之后,他手里拿着一份承诺书回到了沙发边。
沈攀接过先是低头看了看最下端的签名和日子,的确是许强的大名,日期则是三年之前。等沈攀看完,段中华接着说道:“我每年年末还会趁着亚妮回她养父母那里的时候让医院的财务去审查核查强尼贸易公司这一年的经营状况,以免许强背着我转移财产让亚妮吃亏。”
“那是一笔大生意,国外一家汽车制造公司在全球的零配件订单,他们在国内的代理人是我的老同学,所以亚妮找过我很多次。”段中华欲言又止,最后却终是下定了决心说出来,这件事憋得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睡好觉了:“其实我并不同意他们接受这笔生意,那玩意看似利润丰厚,可人家要求相当严格,他们区区一个贸易公司,说白了就是倒买倒卖的皮包公司,自己没有任何的实体,根本没能力承揽对方的业务……”
拒绝了女儿的请求,段中华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是真的没往心里去,生意多得很,他时不时的给女儿揽下的生意就足够强尼贸易公司每年吃个饱的,何苦要去强行拿下那些做不了的业务呢。说句不好听的,跨国公司不比国内的一些小企业,人家豢养的高达数百号的律师团不是吃白饭的,麻烦多得吓死人!
可段中华没想到女儿会那么的不甘心,连续几次的苦口婆心的劝导不起作用,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女关系也再次走到险些崩断的边缘,段中华那段时间是愁的上班都没心思。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许强登门邀请他散心,并答应帮忙调解父女俩的矛盾。在段中华想来,许强和段亚妮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不然两人合作这么好几年都没有因为利润分配红过脸,这可是殊为难得的商场一景呐。
男人是经不起诱惑的,经不起诱惑的男人有两种:年轻的、年老的。年轻男性血气方刚见识又少,容易冲动;年老的男人则是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时代的不一样制度的不一样类似的事情经历得少,他们更容易心态失衡而被引诱。
有人会说中年男人同样经不起诱惑,其实这是有很大区别。从心智的成熟程度和时代的变迁开放,中年男人都是属于那见多识广的一代人。他们不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们是纯粹的在放纵自己,这种经不住诱惑的中年男人是彻底不能被女人相信无论他的忏悔和认错看起来有多么诚恳和凄凉都不能信任……一旦对这种男人投入了自己信任的女性最后大抵遭遇的都是背叛和伤害,概莫能外。
所以,很自然的,段中华倒在了小白楼的某一个房间的床上。然后,段亚妮出现了,手里捏着一张光盘得意洋洋的站在了段中华面前,段亚妮只有一个条件:“拿下那笔生意,就把光盘交给段中华,否则就把光盘寄到纪检委去。”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唉,我做梦都没想到亚妮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段中华仓皇的逃离了小白楼回到家,然后休假了好几天,他没心思去单位,段亚妮给的最后期限就是一个星期,他必须拿出解决方案。
“说心里话,在我们这一辈人的心里,什么都可以丢,国家尊严不能丢。你们想想,如果我帮他们拿下那笔生意,最后他们钱到手却又给人家交不出来货,国际官司一打,丢脸的会是谁,是我们这个国家对不对!”段中华站起身来在客厅里快速的来回走着,情绪很激动,时不时的还比划一个手势加重自己的语气。
在沈攀眼里,段中华没撒谎,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的真实心态,这和他时不时进了小白楼没有关系,爱国的确是段中华那一辈人刻进骨髓的本能,这与段中华其他认知和做的事情没有关联。
“所以,最后我拒绝了他们,然后我做好了准备等着纪委的工作人员上门。”苦笑一声,段中华结束了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讲垂头丧气的坐回到沙发上,当时的他是真的认命了:“那会儿我还想着,如果纪委真的把自己带走了,这也算是给亚妮上了一课,告诉她不是任何钱都可以去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