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凶手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已经停手的商山市局傻眼了,他们一边立即通过市委政府协调了当地武警部队,恢复了设置的检查点和巡逻队伍,一边十万火急的通知上报到专案组和五局的刑侦专家那里。
很显然的,五局的刑侦专家和专案组再一次集结在商山市局。这一次大家的看法有了变化,情况就摆在眼前,五局的专家在商山的时候凶手就停手不干,等着专家们一离开凶手立即就冒头出来,而五局专家们的行踪是高度保密的,那么,这是内部人员作案?
当然,这仅仅是讨论会上的一种意见,不能成为主流,主持会议的省厅副厅长更是严令不准把这种意见往外传播,否则整个商山的警察系统非得大乱。谁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在外巡逻了一整天,回到单位还要面对政治部的审查,那非得炸锅不可。
现在摆在警方面前的难题已经不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了,而是他或者他们为什么要避开五局的刑侦专家作案,难道上一次五局的刑侦专家采取的某个措施对他或者他们造成了威胁?抑或是会让他或者他们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五局和省厅的专家们陷入了这个谜团,谁都知道搞清楚这一点就等于抓到了凶手的尾巴,可谁都不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破开谜题,五局的刑侦专家们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苦思冥想。他们必须要回忆起第一次来商山做过的每件事,下达的每条指令,然后再从中找出那条能够威胁到凶手的要件,并以此为突破口破开整个案件直至抓获凶手。
又耗费了一个多月,五局的专家们无奈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事实证明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对打开突破口没有丝毫帮助,案件自然也就没有进展,继续陷入僵局。
六具尸体、七条人命,可始终没能寻摸出凶手的作案动机,更不要说抓住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了。也许是警方的震怒带来的大规模的对市区的治安检查和车辆核查,总之凶手并没有再作案。
时间进入四月,专家们纷纷撤离,案件核准后进入冷冻程序至今。
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沈攀看看时间,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卷宗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他起身给周珊也给自己加了水,把茶杯递给女孩,沈攀问道:“怎么,还在思考?没什么好想的,人家那么多专家耗时前后接近一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们不可能这几个小时就发现线索的,你我又不是神仙。”
周珊合上卷宗,她小小的抿了一口热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发现这就像那时候在学校,教授们给出已知条件,我们解题,不过这道题也太难了一点,我除了看出凶手的狠辣无情,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说说你的想法,沈攀,我就不相信你会没有想法,哼。”女孩前后左右动了动脖子,一直低着头颈椎很难受,她本来伤势就没有痊愈,保持这种姿态久了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其他想法暂时还没有,我就奇怪了,凶手后面十多年为什么没继续作案了呢?”沈攀按住额角轻揉着,这个想法从卷宗还没有看完就产生了,到现在还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旋不去。是啊,无论是市局还是省厅专案组,甚至是五局的刑侦专家们出马都没有抓住这凶手的破绽,他没理由停止作案的?
按照犯罪心理学的角度,类似连环杀手案件中的凶手,他们都有着一种堪称疯狂的表现 欲望,他们大多数时候在作案之后并不迅速逃离,而是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警察们在现场忙碌,并对警察们的失误嗤之以鼻和不屑一顾。
这种心态发展下去,他们甚至会给警察去信,预告自己下一起案件的时间,或者是解疑自己上一起案件中的一些隐秘之处。更有甚者,他们甚至给报纸、电视台等媒体写信,有板有眼的解说每一起案件中的每一个步骤。
当然,以上在欧美等西方国家居多,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国内刑侦上都还没有把连环杀人案作为一种单独的与众不同的刑事案件分离出来,而是当做普普通通的杀人案处理,那必然在某些方面就经验不足而顾此失彼从而失利了。
不管怎么说哦,按照正常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的心态,这个位置的犯罪嫌疑人突然停止了作恶,这就是一个让人很难理解的地方。沈攀摸着下巴,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他明显还没有表现够嘛,没道理停手的。不行,我得回去查查这些年的案子,特别是其他城市是不是有过类似的案件发生?”
“我同意你的意见,我也有两点建议。”周珊点点头,沈攀的分析是正确的,她也想到了这个要害的地方:“第一,并没有规定凶手必须在商山作案,这不是游戏。那么,凶手很可能流窜到其他城市作案,但是因为凶手的流动性强,所以那些城市没能因为一件单独的案件产生联系从而多城市并案侦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第二,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看着沈攀发愣的神情,周珊笑得很爽朗,几颗洁白的牙齿在唇间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大概是在警校的时候,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我看的是一本杂志,里面介绍了一部电影,有关连环杀人案的,同样是凶手莫名其妙的收了手,警方百般寻找线索,最后却在无意中发现那凶手已经因为其他的罪行被关进了监狱。”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被限制了行为能力?”沈攀心里一动,周珊的提议从一个新的角度解释了凶手停手的缘由,听着满不靠谱,实际上却是真的说不定。好比说凶手生病、被关起来甚至死亡,这都是被限制行为能力无法继续作案的原因之一呐!
不过,没这么巧吧?沈攀心里仔细的掂量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不管凶手是什么原因停止了作案,前提是我们得找到凶手,这很难,非常困难!”沈攀从来没认为自己是电影里那种无所不能的神探,某些案子之所以他解开而别人困惑,在沈攀看来那不过是自己比别人更加细心、发现的疑点更多罢了。
这不需要电影里天才的神探头脑,需要的是沉下心认真的去观察,去体会,去了解。而沈攀是个有耐心的人,仅此而已。
“是很难,我都想不出该怎么入手。”周珊承认这一点,那么多的刑侦专家汇聚一堂都没能找出线索挖出真凶的案子,哪怕用脚趾头去思考都会知道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困难才是正常的,时间可以消磨一些的痕迹。十多年过去了,六具尸体已经全部火化,当年河滩的抛尸点现在已经被钢筋混泥土的河堤占领了,留给沈攀的就只剩下面前这堆卷宗,他能这么做去啊… …
房间里气氛顿时沉重了许多,没等他们再次打破这种沉闷,电话“铃铃”的响个不停。两个人思索得太过专注,一时间竟然被吓了一跳,周珊左右看看,视线落在床头的那部座机上,她摇摇头,说道:“不用说,肯定是小木打过来的,她睡醒了。”
接起电话,周珊还没说话,彭小木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说你们还没有干完呐,沈攀有那么厉害能够坚持两三个小时?还是说你们已经干了好几次,没力气起床了,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居然没给我打电话叫我?”
彭小木的语速就像机关枪一般迅猛得让周珊无法抵抗,她苦笑一下,听筒稍稍远离了耳朵,可这下就连沈攀都能清晰的听到彭小木的声音了:“你们方便不?穿衣服没有?珊子,要我说你还是悠着点,你身体没完全康复,活动太剧烈你扛不住的哟,要不要姐姐过来替你啊,沈攀那么厉害,姐姐也想来尝尝哦,哈哈哈… …”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沈攀干咳一声,神情略带慌张的指着卫生间说道:“咳咳,那啥,我去厕所,你们慢慢聊,聊完叫我。”叫你?周珊哭笑不得,你是去上厕所,还让我接完电话叫你,有没有这么夸张,你是男人吖!
为了不让周珊难堪,沈攀还特意抓了几张问询记录准备在卫生间慢慢读几分钟,估计读完这边电话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没等沈攀委屈的呆在厕所里看完一页卷宗,房门就被急促的敲响了:“沈攀,开门,赶紧开门,姐姐来看你们搞完没有?”
沈攀好悬没一口血直接喷到天花板上,这些话太容易让过路的其他客人引发歧义联想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拉开卫生间的门就冲了出来,一边冲还一边朝着屋里喊着:“珊子你别动,我去开门,你别动,小心摔跤啊。”
卫生间本就和房间门紧挨着,这句话还没有喊完沈攀就已经拧开了门锁,彭小木裹了一身浴袍笑眯眯的斜倚在门旁搔首弄姿,沈攀没好气的松手转身就走,彭小木急了,这是没把俺彭大美女放在眼里啊:“怎么着,沈攀,姐姐我洗白白了送上门来你还这个态度,小心我让我家珊子不理睬你哦。”
“好了,小木,快进来,你那样子人家看见像什么话嘛。”周珊撑着拐杖站在房间中间,女孩翻了个白眼,招呼彭小木赶紧进来,刚才一个路过的客人已经用非常奇怪的眼神在看着这个穿着浴袍,头发湿淋淋的娇媚女子了。
彭小木这一打岔,肯定是没法再讨论案情,沈攀收拾好卷宗扔进牛皮纸袋扣好,然后端坐在沙发上像个木偶似的傻看着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的推来闹去,时而又搂在一起咬着耳朵。这些他一个大男人是没法参与的,他总不能展开双臂说:“来,我们搂一搂说说悄悄话”,那样沈攀要被那个女孩打个至少半死不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个女孩在打闹过程中很是不拘小节,周珊还好,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彭小木就不一样,时不时的浴袍撩起一个幅度,那白生生的小腿、大 腿惊鸿一瞥让沈攀大饱眼福。
要不是周珊突然之间看到这家伙的痴呆模样,然后顺着他的眼神瞅到了彭小木的两条大白腿,然后周珊恼怒的一拐杖对着他扔过去的话,这家伙恐怕要看到流口水才会觉察到自己的糗态。
“好了,小木,赶紧去穿衣服。你说你穿个浴袍干嘛呢?”周珊推了推好友,也不去看沈攀手忙脚乱的捡起拐杖老老实实的低着头递过来的恭敬态度:“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医院。沈攀,卷宗给我晚上看看打发时间没问题吧?”
“可是… …”沈攀迟疑了,倒不是怕周珊泄密,而是卷宗就这一份,周珊拿走了他晚上就没得看了:“要不我也去医院,晚上我也好研究研究,现在是一点头绪没有,只能是靠从卷宗里慢慢抠了,总得抠出点什么才好动手啊。”
“哎哟,我说你们麻烦不麻烦啊,还回去医院干嘛,那里什么都不方便。”彭小木对这两个老实家伙很是无语,她埋怨了一句,跺了跺脚,说道:“医生本就让你到处走走开阔心情,说是对身体的康复很有好处。酒店已经开了房,就算现在去退房人家也不给退钱的,住一晚明早医生查房之前回去多好。而且,这里要吃点什么也方便,你们搞累了要睡觉往上一躺多舒服,我说你们好歹也是刑警,脑子别那么僵硬好不好呐!”
咦,好像是这个道理,晚上和珊子住一个房间呢,一想到这个,沈攀的心脏狠狠地猛跳了几下,这可是以前他和周珊关系最好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待遇呢。想当初他混在周珊家里的时候,晚上也是一个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来着。
不过,这必然不是沈攀能做主的,虽然他很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瞟了一眼可怜巴巴小狗似的瞧着自己的沈攀,又看了看还在推攘着自己的好友,周珊的脸上闪过一道红晕,却是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同意道:“那好吧,就在这里住一晚了,不过现在得先去吃饭,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