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正焦头烂额着,从昨天早上睁开眼睛到现在足足三十多个小时她还没有睡过觉。堂堂的商山市刑侦大队的队长顶着两只熊猫眼连化妆遮掩一下都来不及的怒火冲天的瞪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几个侦查员:“查了整整一天你们就给我这样一个答案?人呢,人到哪里去了?她妈妈带走了,那找到她妈妈没有啊?”
“陈队,能找的地方我们都找了,那女人真的是不见了。”刘东方当年是跟着陈倩的一组出来的,平时也喜欢和陈倩开几句玩笑,在这种众人皆不敢说话的时候也只有他还有胆子诉诉苦。
陈倩猛地扭头盯住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刘东方,她最听不得的就是类似这种推卸责任的理由,放慢语速,陈倩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找不到你们想办法啊,刘东方,你是我带出来的,今儿我可告诉你,我都不说让你今天找到人,如果今天还没有最基本的消息反馈给我,嘿嘿,你准备着去马路上站上一个月的交通岗,帮交警大队执勤去,反正他们一天到晚都在闹着人手紧缺。”
刘东方的脸“刷”的一下变了颜色,他很了解陈倩。但凡是陈倩一字一顿说话的时候大多是铁了心的要实现她所说的内容,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没有例外。一缩脖子,刘东方没敢再吭声,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陈倩又好气又好笑猛地一拍桌子:“都成了哑巴是不是,说啊,拿个方案出来。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你们几个人统统都去交警大队上班去,去体验体验站在街头的滋味,免得你们总是说人家交警大队活轻松,呵呵。”
正在队长办公室气氛凝固如冰冻三尺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外面是一个熟悉的年轻有力的声音在喊着:“陈队,我是沈攀,可以进来吗?”… …沈攀并不想来敲门,刚出电梯门他就听到了陈倩的咆哮,这个时候撞上去显然有些触霉头,不合适。问题在于和他一起出电梯的还有其他几个刑侦大队的队员,在电梯里大家闲聊沈攀就已经说过自己要去找队长,当着大伙儿的面总不能掉头吧,所以他只能是硬着头皮来敲门。
“进来。”陈倩心里还有气,口气也就没平时那么温和,沈攀忐忑的推开门,刘东方抬头给他眨了眨眼睛。沈攀懂得起是让他来和稀泥。可迎面的是陈大队长阴沉的脸庞,沈攀心一跳,硬是没敢多说话,是非只因强出头呐,沈攀微不可查的耸耸肩,笑眯眯的对着陈倩说道:“陈队,我来销假。”
陈倩没吭声,气氛依旧凝固如同那寒冬腊月化不开的冰雪,片刻后,陈大队长点了点头,敲敲桌面,说道:“刘东方,我把沈攀借给你,你今天再拿不出一个好消息就等着挨收拾吧。行了,你们走吧,沈攀留下。”
几个侦查员闻听大喜,一个二个从沈攀身边经过的时候都偷偷地做了一个抱拳感谢的架子,搞得沈攀哭笑不得。下面队员们的小动作陈倩当然是看在眼里,不过训也训了,骂也骂了,她也不为己甚,挥挥手加快速度赶人。
等刘东方几个人溜出去,陈倩这才揉揉脸缓和了一下情绪指着沙发说道:“坐吧。这一趟滇省之行感觉怎么样?滇省省厅发了函过来,以他们的名义对你提请表彰,据说还会往部里报,你小子蛮厉害的啊,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就跟柯南似的,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命案呐?”
“陈队,这话可不敢说啊,小心传出去以后没兄弟单位接待我了。”沈攀赶忙撇清,还别说,多数刑警都有着某些自己的小规则,有些忌讳还真不能提。不过沈攀喊冤倒不是顾忌这些个小规则,他自己没有任何避讳,之所以这样做他不过是想着打趣打趣逗逗陈大队长展颜一笑舒缓舒缓心情罢了。
“好了,你的事情我已经报到局里,滇省省厅也是直接联系的局里,你就等着局里的表扬下来吧。现在咱们说正事,诺,你看看这个。”说着,陈倩抬手扔过来一份卷宗,沈攀举手接住,略微有点迟疑的问道:“这是出大案子了,陈队?”
陈倩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不耐烦的回答道:“谈不上大案子,当时事情很麻烦,你看了就知道。现在已经有人找到了大老板哪里去来给咱们施压,队里的调查暂时没有进展。”陈大队长发愁的就是这个,没人喜欢一大早还没有起床就接到领导质问中夹杂斥责的电话,这预示着陈倩大概会一整天都没有一个好心情,那不然她才没心情训刘东方那块滚刀肉呢。
好吧,看陈倩靠着椅背眉头紧皱揉着太阳穴的样子,沈攀不再多问,低下头翻开卷宗,队长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间或的翻阅卷宗的声音响起。
周琼,女,三十八岁,离婚,商山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会计,本科文化程度,因轻微精神疾病在商山市精神病院住院治疗中,和黄朋离婚之处曾经入院治疗长达两个月。
黄朋,男,四十岁,周琼前夫,商山市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研究生。
首先看到的是一对男女当事人的基础资料,沈攀暗暗颔首,怪不得能直接找上市局的大老板,人家本人就是市政府的副主任,那个位置的人脉宽广着呢… …嗯,也就难怪陈大队长都要愁眉不展了。
默念了两遍男女当事人的资料并把它深刻进脑子里,沈攀继续慢慢的往下读着。这也是沈攀阅读卷宗的习惯,他会在阅读的同时在自己的脑海里构建出一个立体的框架,这有利于他更加深入的阅读案件理解案件和发现案件中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线索。
黄蕊妮,女,十五岁,商山市第二中学学生,黄朋和周琼的独生女儿,黄朋与周琼离婚之后法院判决随父。
商向丽,女,二十八岁,商山市国税局职工,黄朋现女友,已同居并住进黄朋在商山市半岛公寓的家里。
沈攀手里的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就着这四个人,四个人关系算得上是错综复杂,沈攀都用了半分钟才在脑子里把他们的框架搭建起来。
这是一起失踪案,报案的人是黄朋。两天前的傍晚,黄朋开着车带着商向丽一起去二中学校门口接女儿放学,可等到学生全部走完学校保安准备关校门也没见到黄蕊妮出来,当时黄朋还不以为意,以为女儿因为调皮被老师留堂教训,以前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每次都得黄朋进去找老师赔礼道歉才能带着女儿离开。
很自然的,黄朋掏出手机给女儿的班主任打去电话,班主任那边一愣,迅速的反问道:“不是有人接走了你们家孩子吗?下午第二节课就来接走了,说是有事情,黄蕊妮还跑到我办公室来交了一张请假条啊?”
啊,有这种事!黄朋当场懵逼!
黄蕊妮的班主任还以为电话被挂断了,连续“喂”了几声没听到回答正说要挂断电话,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黄朋焦急的声音:“老师,你知道是谁接走了黄蕊妮吗?你们学校不是有规定,不是家长亲自来接不让孩子出校门的吗?”
商山所有的学校都有这个规定,这是从好几年之前就有的规定,现在已经扩散到全国的学校,都是为了不让孩子被拐骗。黄朋自己就在市政府,还是不大不小的官员,自然是知道这些规则的存在,甚或说他就是参与制定这些规则的其中一员也不为过。
也许是黄朋口气有些着急,不知不觉就带上了质问的口吻,那边的老师也不高兴了,声音硬邦邦的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学校的纪律,可是黄蕊妮她妈妈亲自打过来的电话,我们也得到了黄蕊妮的证实,难道还不放她走把她扣在学校不成?”
这里有一个关节:为了不让女儿萌生一种攀比心理或者说为了不让女儿仗势欺人等等,从小学开始黄朋就禁止黄蕊妮对外面任何人说出他的工作单位,包括那些老师。否则说句实话,不要说普普通通的一名教师,就是二中的校长恐怕都不敢用这种口吻对黄朋讲话的。
听到是周琼接走了女儿,焦躁的黄朋和商向丽总算是稍稍的平静了一些。从离婚那天开始,周琼就是每个周末过来接女儿过去她那边玩一天或者两天,有时候周琼也会在周五下午堵在女儿校门外接走她,目的自然是想要多和女儿在一起多呆半天时间,这一点不止是黄朋知道,就连商向丽都清楚。
给老师道了歉,黄朋一边按着快捷键拨打周琼的电话,一边笑着摇着头对身边的女友说道:“你说这又不是节假日又不是周六周末,周琼没事找麻烦是吧,看来我得警告警告她,刚才好悬没急死我来着。”
商向丽嫣然一笑,她很聪明,黄朋自然是心中不爽,可真要是她顺着黄朋的话责骂周琼其实黄朋心里会更不舒畅。一日夫妻百日恩,藕断还有丝连着,两人可是有着一个宝贝女儿,而且她自己这段时间也正在努力的和黄蕊妮搞好关系,哪里能够往黄蕊妮的妈妈身上泼脏水呢?… …任何的单亲家庭再婚,最大的问题往往不是出在男人或者女人身上,孩子的意见估计会在男女的博弈中占据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能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