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旭懒得再往那边看,几个小太监连拖带拉,见皇上没有再吩咐究竟把飞雨弄到哪里去,他们一时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只得依旧将她送回体和殿。倒是她身边的那个清儿,见自己主子发疯,顿时也吓得整个傻掉,爬起身来,跌跌撞撞,连忙跟出去了。
下意识地微一皱眉,慕容旭只当没瞧见,转头便朝皇后冷声吩咐道:“后宫之事,往后就全都交给皇后料理。不过。。。”他一时拉长了声音,让刚刚还稍微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顿时又有些紧张起来。
而柳贵妃,在听到这话之后,脸色立刻“刷”一下变得惨白。她心里清楚的很,皇上既然说出这话,自己就再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她本来就是协助皇后料理后宫。四年前宫中曾经发生过很重要的一件事,而那时候,原本风光无限的皇后,几乎是在一天之内突然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没有人知道那些过往的细节,但她却明白,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变故,她才有了今天。
传说中的之画,那个后宫所谓的传奇,也在那一天突然死去。这件事所有人都有疑问,所有人都想知道,但却又不敢知道。因为,这是后宫的一个禁典,是一个谜!
她不知那时候皇后究竟为什么突然选择躲进佛堂,但她就是躲了,而且还主动请示皇上,放弃了掌管后宫的权力,所以,她柳莹莹,才有了机会,她才慢慢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今天贵妃这个位置。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用尽方法与皇后抗衡,只因为她心中明白,皇上虽然不喜欢皇后,但却惧于她家族的势力,也可以说,是皇后的家族,还有值得他利用的地方,所以皇后只会被闲置,却绝对不会倒。而她,却没有那样可以为她撑腰的背景。。。
她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只有步步为营,一点儿不能有错,这些年来,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件事都力图做到极致,也会用最妥当,最不会得罪人的方式做好。她心中有她的谱,在她眼里,这后宫的管理之道,最重要的便是宽容,甚至可以说,是放纵。
她自认也做的极好。虽说没能完全掌控后宫,但众人都也会说一句,柳妃果真是大度能容人的,就连皇上,也总赞她贤惠。这让她很满足,因为她知道,在后宫,真能做到容人这一点,绝对不易,所以她也一向颇为自豪。
可现在,她这唯一的优点,却引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来,她,还能有什么退路?!
皇上不会再让她管理后宫,那么她唯一的支撑,也就是皇上的恩宠,也不在了。她甚至可以清晰遇见自己往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德行。
她曾经亲眼所见的,那些君王恩宠一旦消散之后的嫔妃,奴才们对她们天差地别的态度,即便物质上没有区别,但心理上,气也会被气出病来!
她虽然不会太惨到那种地步,但总归是差不多的。她不能再制衡皇后,皇上便会找旁人去制衡,她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突然有些想笑,自己这几年一直不断的争斗,究竟是为了什么?想当初第一次听到诗云说她母仪天下的时候,她甚至还那么高兴。。。
不错,她就是因这句话,才真正注意到诗云。母仪天下。。。她真是傻!没有皇上的允许,就算斗到天破又有何用?就算这后宫最终只剩下一个女人,只要不是皇上乐意的,那么。。。她便到死也不可能真正的母仪天下!
心中胡思乱想,一时又痛恨起来这事情的主使,一时又埋怨起诗云,不知她怎么会这么傻,不管究竟有没有用这个药,至少也不该让人给翻出来啊!一时又诅咒起皇后,她就是打定了主意想害自己,所以才会说什么搜宫的话!
皇后么?就算是皇后又如何?就让她折腾去好了,她还真以为皇上傻到什么都不明白,她还真以为,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皇上一件都不知道呢。
心里不知多少念头繁杂纷扰,慕容旭清冷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不过皇后此次毕竟已经掌管后宫,却还让宫里出了这等荒唐事,你贵为皇上,朕也不责罚你什么。但搜宫之后,将事情都理顺,你便自己去佛堂抄经三个月吧。也别让梅妃。。。哦,不是,瞧朕这记性。。。”
他一时像是说错了,但皇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被废的那个梅妃,即便她已经被废了,也绝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残害欺辱的,皇上是在提醒她这一点,旁人也许不懂,但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一时想到这里,哪还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跪下身来便应了。嘴里顺带着又开始反省自身的错误,请求皇上的原谅,歌颂皇上的功德。慕容旭听她啰啰嗦嗦地说完,脸上表情越发怪异,也不理她,却转身朝柳贵妃看去。
“皇上。。。”才刚一看到他的眸,柳贵妃便再熬不住了。她一时呜咽着跪了下去,心里只是乱跳,抬头看向慕容旭的眼,都带上了恳切和柔弱的水气。她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饶过她这一回。。。
她早已经习惯了身处高位,若真的夺了她的权,她没有皇后那般有家族撑腰,到时候不过是挂个贵妃的名,她最终的保护伞也就没了,到时候。。。她还怎么过?!不,不,不要!
诗云这个贱人自己搞出来的事,凭什么要她也被连累!难道她往日里一向的容人大度,竟然还错了不成?皇上自己也总是赞她的,凭什么现在出了事,却又来怪她了!不过。。。她心里虽这么想,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因此她只得缓缓跪着往前移了两步。
即便是到了现今这种地步,她还是显得温婉大方,处处透着一股子的大家贵气:“皇上,臣妾失职,求皇上责罚,臣妾真是罪该万死。皇上一向对臣妾信赖有加,没想到竟然。。。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诗云妹妹一向不是这样的人,臣妾真没料到。。。”
她边说着,眼睛边往诗云那边看,一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她还几乎从没在众人面前哭过,此刻这么一个动作,到却显出另一种雍容华贵的美感。
诗云听她这么说,一时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颤抖着身子跪倒在地,眼中全是泪水:“娘娘,臣妾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臣妾真的不知道那个药,臣妾。。。臣妾连见都没见过。。。是有人想要害死臣妾啊娘娘。。。呜呜。。。臣妾进宫以来,娘娘对臣妾情深意重,臣妾怎么会。。。”
她哭喊着,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此刻的她,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她甚至都没有再有任何的犹豫,就哭喊着朝柳贵妃爬去。她自然知道此刻的哭闹一点用都没有,但却必须得这么做,因为若是按照往日她的行为,此刻就该这么做!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因为她现在的表现,至少可以更加激怒柳贵妃,让她更加讨厌自己,让她彻底放弃自己这颗棋。那么往后,她便再不用收任何人控制,她也再没有任何人的保护,她才能够更加轻松的。。。找到那个幕后之人!
这一招极险,但她,却用得甘之如饴!现在的她,不仅想要知道是谁,还想知道那人是如何操作,更想知道原因。她想了解全部,她更想从那本人口中得知。所以她必须如此。
果然。。。
柳贵妃见到她跪下,便再没了好脸色,她一时冷了眸:“本宫不想再听你说。本宫也想相信你,但现在东西都在这儿,你却让本宫如何相信。。。你,你简直就是荒唐!本宫自认平日对你极好,但你却。。。”她说着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不再理会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诗云,她转头看向慕容旭道:“皇上,臣妾该死,臣妾。。。”她神情凄惨,态度懊恼,似是被这件事打击极大。
慕容旭脸色也缓和下来,他知道她定然是有话要说,她心里想什么,他还能猜不透?
但他和柳贵妃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即便没有感情,但情分还是有的。此刻看她这副模样,心中到底有些不忍:“罢了,你哭什么?朕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朕心里也明白的很,你。。。哎。。。”
他话没说完,但那眼神却让柳贵妃哭得越发厉害起来。她本来还极注重自己的形态,但此刻想是触动了内心深处的痛觉,一时哭得简直都快接不上气。
慕容旭伸手将她扶起,一时眼中夹了一丝冷笑,但瞬间便又恢复正常,边接着道:“不过你帮衬着皇后料理后宫,却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朕若不罚你,只怕不能服众!往后你也不必再管后宫之事,朕会命人好好照顾你,你。。。自己回永和宫去吧。。。”
说罢,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狠狠一个叹息,掠过她,转身将亦瑶一把抱进怀里,而后扫视了众人一眼,又看了眼还趴在地上的诗云。顿时迈开长腿便往外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冷冷的吩咐:“小郭子,压着上官诗云,跟朕走!”
人,已经一阵风般,拥着昏迷中的亦瑶出去了。
好好的端午宴,就这么被搞成了个一团糟。柳贵妃丢了大权,皇后重掌后宫。宫中大肆整顿,众人皆开始惶惶不安。
梅妃中毒,还被飞雨弄伤,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曾经风靡一时的婉嫔,竟然偷偷用禁药,再次被软禁。飞雨贵人则是更惨,她似是也得了疯病,整日在体和殿大哭大闹,说是有鬼缠着她。
这事儿闹得人人皆知,好些人总有听到过一些风吹草动,一时纷纷联想起飞雨的姐姐玉瑾来,那时候玉瑾也是得了严重的疯病。不过她却是被一个人关在北三所,后来究竟是如何死的,众人自然都不明了。
有人开始传言,当年是飞雨害死了玉瑾,所以现在她也疯了,是真的有冤魂来缠她。也有人说这估计是家族的通病,姐妹两个血脉相通,自然有同样的病也是正常。当然,也有人不这么想,但她们却全都一致的,保持了缄默。
相比较当日玉瑾的悲惨,飞雨的日子显然要好过很多。
皇上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没有再把她怎么样,只是让她依旧住在体和殿,每日还是派人去照顾她,不过却再不让她出门。其实这倒不能怪别人,主要是飞雨现在杀伤力实在太大,时不时就在屋里闹腾,每日打碎的瓷器玉器也不知多少。
一时说有人追着她,一时她又要追着人喊打喊杀,直弄得屋里的奴才们全都苦不堪言。不过却也让人看出些奇怪的事情来。那就是体和殿的奴才们,除了极少数趁此机会跑掉之外,几个主要的,却还是死了心就待在她身边不愿走。
不过这些也根本不重要了。因为比这还要闹腾的事儿,现在的后宫,那真是数不胜数。
先不谈皇后搜宫,究竟搜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单说三天之后,亦瑶终于能下床走两步路的事情,便再次吸引了众人所有的眼光。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躺在床上,倒不是没醒,而是奉命休养。其实那日晚上,慕容旭将她抱回去之后她就醒了。但她身上的药还有残留,总是会头晕,而且头上因为飞雨那一下,直接肿了个大包。
慕容旭体恤她受伤,更是让太医轮班倒得来替她瞧,这些天的请安什么全给免了,就让她安心养病。
倒是诗云,因为这次实在是太过分,皇上后来根本就是懒得再听她辩驳,反正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她还能说出什么来?因此他便直接将人扔进了她原来住的那个小院子,更是派侍卫层层把守。每日除了按时三餐,是既不许人进去,也不许人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只是这个,而是慕容旭竟然连带着宝宝都不再让她见,而是每日带在自己身边。这虽然让很多人又有些眼红,但现在反正再不可能母凭子贵,一个母亲,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反而显然更加残忍而且痛苦。
她们微一综合,一时倒又觉得诗云实在可怜。
珠儿这丫头,自从端午那日出了这件事之后,三天都一直满脸笑意,她简直就是无比讨好地天天跟着亦瑶。每日在咸福宫,出入最为忙碌地就是她了!
她原本是伺候诗云的,但现在诗云被关了,她才不乐意跟着被关在那里头。说是什么小院子,其实和冷宫根本就没区别。她是什么人?她才不会那么傻!再加上现在宝宝也不需要她来带,她就更乐得轻松,直接搬了东西,投靠了亦瑶。
慕容旭听人报了这个消息,也没说不许,也没说同意,只是笑笑,便由得她去了。倒是风子,因这事儿和她大吵了一架,说她忘恩负义,主子还没死呢,她就想着投靠别人,连飞雨身边的清儿都不如!
他们两个的关系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都知道皇上已经默认,所以他们才刚吵架,那边宫中就立刻传疯了开来。偏偏珠儿似乎是铁了心,就是扯着嗓子跟他辩驳,直说到最后,两人甚至直接动上了手!
这一下可就不是开玩笑了。两个都是高来高去的,这次又都当了真,一时从东宫打到西宫,从后花园打到北三所,也不知多少名贵树木多少名贵装饰被他们给打了个稀巴烂。
皇上开始也懒得管,而皇后最近这两天则忙着大肆搜宫,根本就没工夫管。后来见实在闹得不像,皇上立时发了怒,对着两人就是一通臭骂。但珠儿到底铁了心要跟着亦瑶,风子被气得个半死,当时就宣布和她断绝关系,两人从此见面要不就是吵架,要不就是冷眼相对,就连亦瑶都觉得好笑了。
当然,也因为这件事,让亦瑶越发觉出珠儿的坚定信念。她为了跟着自己,竟然连自己最爱的男人都不顾了,可见心态果真是真的。她原本自然不太相信,但后来见这样,便也开始慢慢放下心房。
只因在她的心里,根本就不觉得,一个主子倒台,奴才还会有什么忠诚!在她看来,珠儿来投靠她,真是再正常不错,要不是她心思还算细腻,估计刚开始就能接受她了。现在这样更好,她便更加安心了。
而且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慕容旭一个人。她爱他!她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他了!她现在很幸福,因为。。。再也没有人可以跟她争宠,包括柳贵妃,包括飞雨,包括诗云。她们全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即便是现在还在后宫折腾的皇后,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躺在天鹅绒般细腻光泽的丝毯上,亦瑶闭上眼,忍不住地在嘴角,再次挂上了一抹勾人的笑意。闹吧,皇后搜宫,她以为这是妙计,那她就好好利用这次妙计。。。让这个所谓的皇后,拼命闹腾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