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诗万一笑:“你放心,公司初始时的物业费用,都已经包含在我们的投资预算之中,你不要有压力,放手去干好了。”
小曲觉得自己很幸运,既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有人给提供这么好的平台,他下定决心全力以赴。
程诗万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话:“小曲,你记住,纯粹为了赚钱折腾创业,无法成就大的成功。永远别忘了你的梦想,你的初衷。”
在以后的很多年,在许多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在那些灰心绝望的时候,这句话都成为小曲前进的指明灯。
程诗万再驱车带小曲到郊区某处,参观了他们生产后悔药设备的厂房,那厂房差不多可以称之为“梦工厂”,因为那是将梦想生产出来的地方。
完成所有这些流程之后,曲南休兴冲冲地跑到医院看望罗人雁,同时想告诉罗教授,明天两位天使投资人都会来看他。
可是,推开常去的那家病房门一看,床上躺的竟然不是罗教授,而换成了一位大妈!
曲南休定睛再瞧,确实是位大妈,而不是很久没理发的罗教授。
大妈正劈头盖脸地数落老伴照顾不周,自己住院,他连脸盆都忘了买。
一看有人不敲门就闯进来,还是个大小伙子,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曲南休赶紧在她发作之前道了歉,退出来又反复查看了门牌号,没错呀?
一时有种穿越式的迷茫感,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正迷茫着呢,只见又一个人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提着果篮赶了过来,也是在这间病房门口踅摸了一下停住了。
“哎,你不是那个”
“你是曲先生吧!我是八旗马术俱乐部的海天呀!”
来人正是八旗马术俱乐部的老板海天,不过比当初在俱乐部看着精神多了,一看就是精心倒饬过,身上还飘着阵阵古龙水的香味,小曲差点儿没认出来。
这次罗人雁住院,不少人来看他,有领导、同事、脑神经科学业界同仁,还有学生。
但是除了家人外,最常往这儿跑的两个人就是曲南休和海天了,不过原因有所不同。
海天来呢,除了是看望老客户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希望打听到心上人摇摇的消息,同时希望给罗人雁留个好印象,好让他帮忙在心上人面前说几句动听的话,万一自己就有机会了呢?
不过以罗人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明显,他永远不会再成为海天的客户了,虽然他每天都望着窗外兴叹,思念着他的宝贝马儿,和他最爱的纵马驰骋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恐怕没人能把身材发福的邋遢大叔罗人雁,跟马背上身手熟练而矫健的骑手联系到一起。
海天想来想去,当今社会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摇摇这么符合自己择偶标准的女孩了,可是这么久了,连她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不免受挫。总不能让摇摇仅存在于婶婶(深深)的脑海里吧?
“小曲,你也是来看罗先生的呀?他人呢?”
“我也在找呢,门牌号没错啊,我前天来的时候他还住这间呢。”
“打手机呢?”
手机打不通。
两人跑到医院咨询台一问,罗人雁今天早上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那是好事儿啊!”
想再详细打听打听,可护士被一堆病患家属围着,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他们。
海天就先回去了,想改天约了之后再上门探望。
当然,他也没忘了打听另一件重要的事:“那个,摇摇还好吧?”
曲南休点头说:“好,好。”
“那个,她还是一个人吧?”
“嗯”
小曲含混地点头,心想,这是一个歧义句,她不是一个人,是个人工智能。
“她手机号方便给我一下吗?实在不行微信号也行。”
“这个嘛,我最好还是征求她的同意。”
“那,她在哪儿上班能透露一下吗?”海天一脸恳切,英国留学归来心高气傲的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恳求过别人,“拜托拜托帮帮忙!不怕你笑话,哥们儿自从见过摇摇之后,就吃不下睡不着的,以前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这样过。我想,我是被她拿得死死的了。”
小曲明白这种感觉。
他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望着海天,心想,要不要现在就把摇摇不是真人的事情告诉他呢?省得人家一直害无谓的单相思,这多残忍啊!
可一是摇摇的身份还没有最终公布于世,也许需要配合后悔药的上市,采取吸引眼球的方式公布;二是怕这种结果让海天更加接受不了,恐怕得想个婉转点儿的说法。
但今天担心罗教授,没心思想,所以最后还是狠心没说。
随便那哥们儿怎么骂自己吧,以后再解释清楚就是了。
海天失望地走后,小曲迫不及待又拨了一通罗教授的电话,依然关机。
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出院这么大事,罗教授怎么可能不通知自己一声呢?
写小说写得脑洞大开的小曲,甚至想到,会不会有什么恶势力把罗教授这个科学家给绑架了,或者被外星人劫走了,让他替外星人开发人工智能去了
当最不浪漫的理科男(生物归于理科)变成了网络写手,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跑上跑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正要下班的罗人雁的主治医生:“大夫,请问罗人雁罗教授怎么突然出院了?”
大夫看了看他:“你不是他儿子?”
“我不是。”
“哦,经常见到你来看他,那么孝顺,我还以为你是他儿子呢。”
“我是他学生,大夫,有什么话请直说,他的情况好转了吗?”
大夫的表情有些为难,小曲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是好转了,而是恶化了,癌细胞已经迅速向全身扩散”
轰然一声晴天霹雳。
“当然是可以做化疗,但是那个既痛苦又收效甚小。我征求了他太太的意思,她说希望把他接回家,让他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一点。”
小曲的呼吸急促起来:“什么时候扩散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不是一直在住院观察吗?我前天来看他还好好的,只不过瘦了些!”
“罗教授不是普通病人,他自己对人体就非常了解,什么都瞒不了他,呕血、黑便、腹水他总是来问我,所以大概一周前,我就已经通知他本人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坚持让我等到今天早上再通知他家人。”
“今天?”
小曲好像忽然明白了,今天是签合同的日子,也许罗教授是不希望他自己的病情对公司的进展有所影响。
“那他”小曲觉得喉咙干涩,两眼发黑,硬是问不出后面的话,良久,抬起头,“他还有,多少时间?”
“不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
如坠冰窖。
曲南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即将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之前一切的努力、憧憬,都变得毫无意义,同时后悔,因为自己的繁忙,疏忽了关心罗教授的病情。
如果教授不在了,没有任何药物可以缓解小曲的心伤,他也不愿意用后悔药来重组记忆,因为他不想忘记罗教授这位良师益友,就像棱花不舍得忘记自己一样。
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变得黯淡下来。身旁的人来人往,都变成了黑白的画面,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
身体健康的人,根本不会把三个月当回事,很多事情、很多约会,都会一推再推。
然而面对着一个即将离去的人,三个月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沙漠中的水那样奢侈的东西。
他根本不想当什么CEO,拿什么公司股权,也不想再研发什么疗心伤的药,他只想好好地当罗人雁的学生,提醒教授按时吃饭,陪他大嚼香辣牛肉干,还有时常陪他去骑马!
眼泪刚涌到眼底,就想起罗人雁曾说:“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所以你看我都不给摇摇弄这个功能。遇到事情,想办法去解决啊,哭能管个屁用啊?!”
小曲马上把还未涌出的泪收了。
可是,谁能告诉他,遇到这种生死离别的难事,到底该怎么解决呢?
小曲两手抱着头,坐在一个很少有人经过的医院楼梯间里,任痛苦的感觉如魔鬼般肆虐,多希望一觉醒来是个梦!
梦没有如期而至,白光倒是来了,曲南休又被拉入了幻境。
这一次,他站得远远的,看白袍仙人越云泽在教育他的弟子:“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飘风”就是指强风,“骤雨”指暴雨。
在主静的越云泽看来,“飘风”、“骤雨”是天地违反了大道静性的狂暴行为,因此自然不会长久。
作为“道”的衍生物的天地万物,包括人类都是有生有灭的,生死皆自然,没有必要谈死色变。
画面一转,天上紫黑色的云翻滚咆哮着,发出山崩地裂、海啸龙吟之声,然后吐出了一个大窟窿。
谁都看得出,若是进去,凶多吉少,但越云泽推开旁人,自己独自一个,舍命向天上的大窟窿飞去!
他的胸前发出一束淡淡的赤光。
虽然化身屠天的曲南休,暂时不知道越云泽去干什么,但他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神色,很是震撼。
曲南休想,可是,你是视死如归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在乎你的人怎么办呢?她们该怎么活下去呢?
有时死很容易,活着反而艰难。
果然,有人不想让越云泽死。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姑娘叫住越云泽,与他短暂相拥之后,那束若隐若现的赤光就换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向着天上可怕的窟窿飞去!
即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曲南休的心里也隐隐作痛。
(相关情节请见《九云乱》第一百七十二回照顾好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