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摇头:“在人事部待了这么多年,头回见这么拽的,惜字如金啊!”
“这么惜字如金,不是太牛,就是太渣!”
“小伙咂,你没病吧?”
“我没病。相关工作经验我没有,但是做销售的条件,我自认为符合,希望你们能给我个面试机会。”
“哪个学校的?”
“一类本科。”
“校名都不方便说?毕业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曲南休就知道,绕不过这个坎儿的。
风霜雨雪来了,躲避一下,早晚会过去;但是出了问题,光逃避是解决不了的。
他也不想撒谎,便实话实说:“和学校之间有些误会,让我先休学,如果需要,我可以慢慢解释。”
吃瓜群众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包括跟招聘负责人私下有染的妖艳小助理。
其实这家私人公司“一切面议”的意思,就是人到跟前相一相,如果如花似玉百媚千娇,那就一切OK不用议了,说不定公司领导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对于应聘男士,那完全是另一套高标准严要求。
不公平啊!
小助理偷眼打量曲南休的身材已经好久了,尤其是把衣袖胀得鼓鼓的弘二头肌,满眼大写的“哇!”
招聘负责人瞧见了,立马不乐意了,于是存心刁难曲南休:“误会?什么误会能导致休学?肯定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吧,比如人品方面。你是偷人东西了,还是欺负人家女老师了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旁边有围观者“哧哧”笑出声来。
曲南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沉默了两秒钟后,他抬起头来冷冷地说:“我没做任何亏心事。只是,可能我不太符合贵公司职位要求,打扰了。”
说着,抬脚就要挤出人群。
“等等!”
招聘负责人把他那份简历攒了几下,攒成一个纸团,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扔:“把这个也拿走!这样的简历也敢往外递,简直在侮辱别人的智商!”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觉得负责人这样做不妥的,也有觉得,曲南休的简历的确是耍人玩的。
那个纸团上有自己的名字,有祖祖辈辈传承的姓氏,岂能允许他人随便践踏?
曲南休一言不发弯腰拾起,心中的怒火渐盛。如果不是在一瞬间想到,若再节外生枝的话,会让李汤霓担心,他就准备抡拳头上了。
这么没素质的人,怎么配掌握万千人才的去留呢?这样的公司,不去也罢!
曲南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心情很不爽的时候,偏偏被人狠狠一脚踩掉了鞋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忙不迭地连说了三个对不起,曲南休也就不计较了。
一看,对方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和打扮得都挺精神,就是瘦。有人就是吃什么都不胖,据说是啥乳糖不耐受。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无非是你找了多久工作啦,学什么的呀,有没有工作经验等等。
小哥名叫宋光明,老家在遥远偏僻的小山村。
小时候,那里还不通电,一到夜晚,只得靠火烛之光。家里人对早日用上电灯抱有热切的期盼,因此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儿。
光明兄是做服装辅料采购的,从公司最底层的打杂干起,一步步走到如今,着实不易。本来在一个挺大的外贸公司干得好好的,谁知道怎么那么点儿背!
有一天晚上,他加班算数据,一直到快十点了才下班。平时他出了办公楼,都往东坐公交车,但那天,想着那路公交车已经没有了,便往西去,想走半站地去赶另一路车。
结果刚走出八百米,就看见路边停着的一辆豪华轿车,车身好像在动,可是车灯没亮。
难道是有人玩车震?
小哥的生活过于平淡,缺乏刺激。他不知哪根筋不开窍了,想凑上去看看。
只看一小眼,过过瘾就走总可以吧?
由于车窗玻璃黑漆麻乌,他就不怕死地趴在了挡风玻璃上,借着远处的灯光往里瞧
矮玛,白花花的肉呀,比自己老婆白多了,就是肉也多多了!
第二天,他就被炒鱿鱼了
“经理我错了,我不该偷看。”
“你给我滚,我不认识你!”
“哎好,回见了您呐。”
反正就算不被炒,也得被经理看自己的眼神给杀死
曲南休听完,虽然知道笑人不厚道,但还是笑得差点喘不上来气:“哥们儿,你这运气也没比我强多少啊。”
曲南休如实说了自己的遭遇,听得光明兄一愣一愣的:“我还以为,只有明星会发生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呐!咱俩真是难兄难弟,猿粪呐,来,拥抱一下!”
两人一起走出了招聘会,看着过往的车流大发感慨。
光明兄掏出烟和打火机,问曲南休要不要,曲南休表示不抽烟。
于是他自己点上一根烟,百无聊赖地吐着烟圈:“唉,在帝都混了好几年了,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曲南休:“什么事儿?教教兄弟。”
“小曲,你说人生最最最牛X的能耐,是啥能耐?”
“领导能力?”
“NO。”
“口才?”
“NO。”
“赚钱能力?”
“NO。”
“坚持?苦中作乐?”
“NO。”
“弃权。”
“NO哦弃权啦?那我说啦。人生最牛X的能力是——‘投胎能力’!你想啊,被誉为国民老公的X思聪,如果不是X健林的儿子,而是兄乡僻壤农民的儿子,他会有今天的社会地位吗?就他那小样儿,混得还不见得有我好呢。”
“貌似有点儿道理啊”
“一个人要想在社会上混得人模狗样,需要具备先天和后天两个因素。先天因素就是出生的家庭、父母、祖辈的智商这些,是没法选择的。有的人衔着金钥匙出生,有的人含着苦水呱呱落地,完全看上辈子造化,你要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那这辈子,别人肯定不能跟你同日而语。”
曲南休若有所思。
光明兄继续侃侃而谈:“客观地说,富人和穷人、贵族和平民,在智商上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后天因素对人的成长影响最大,其中处于核心地位的是教育资源的占有。不同社会阶层的后代,能享受的教育有天壤之别。各阶层又常常喜欢在自己的圈里进行婚配,俗称‘门当户对’。所以,草根向上层的流动,有太多意想不到的阻碍。草根逆袭?谈何容易?就说这房子吧,想靠死工资在帝都买个房,难于上青天!”
曲南休听完,深深地吸了口气,顿时感觉自己被判了无期。
宋光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一碾,自责道:“嗐,我叫宋光明,怎么没给你送来光明,反而净给你添堵呢?”
“没有没有,你说的都在理。”
“咱都别灰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样吧,为了鼓励你,我再换个角度给你算笔账啊。”光明兄问,“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嗯。”
“你兄弟我,已经躺爱情的棺材里头了,呵呵。我给我们家那口子买个好点的内衣,”宋光明怕曲南休一单身狗不明白,还特地拿手在胸前比划出两坨的样子,表示那玩意儿不是大背心大裤衩,“六百大洋。面积呢,仅零点零二平方米。你要这么一算,一平方米内衣的价格得TM三万!”
曲南休被这个奇特的比较方式逗乐了。
宋光明看起来文质彬彬一本正经,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肚子里有这么多搞笑的想法:“虽然北京房价均价是五万每平。但是你得考虑到,女士内衣的使用期限只有一两年撑死了,而商品房平均寿命几十年呐,这么一比,北京的房价其实一点都不贵!”
曲南休笑着说:“哥们儿,你真有才,我看好你,将来一定有适合你的机会的。”
宋光明翻了翻白眼说:“你看好我管个屁用啊?你要是大老板还差不多。”
“大老板够呛,当个小老板应该不算太难吧?”
“干嘛?你不找工作了?这就要自己做生意?”
“大生意没戏,找工作我看也悬,摆个摊儿卖点儿东西,应该不难吧?”
“你要摆地摊?”宋光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好歹也是X大出来的,高才生啊,咋能去练摊呢?”
“那有什么?又不抢又不偷,自食其力有什么错?暂时找不着像样的工作,也不失为一条过渡的路子吧?要不要一起?”
宋光明唧唧歪歪地说:“我媳妇肯定不同意。”
“她现在做什么呢?”
“她不上班,全职带孩子,闺女还不到一岁。”
“啊?我明白了,你对你媳妇儿是真爱。”
“唉,什么真爱?别提了,这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曲南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问具体啥事,小哥却主动招了:“其实,我对她不是特别有感觉,但当时也确实没办法。”
貌似勾起了久远的心事,宋光明的心情沉重起来,又点上一根烟,眉心一皱,狠狠吸了一大口,再吐出几个忧郁的烟圈,便从那个文质彬彬的小哥,转变成了沧桑的大叔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