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0099
忠顺亲王五十大寿那天发生的事, 到底还是在林家人心里留下了一些阴影,不只是林家人,就连那些原本对季崧有些兴趣, 但因为他已经定亲而比较安分的闺阁千金们,也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 连皇上都觉得林家养女的身份配不上林柳, 他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怎么就不能试着取代她呢?
可惜林柳本就不太喜欢出门,忠顺亲王寿宴那天的事情发生后, 林柳已经预料到,皇上那番话会为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于是比以前出门的机会更少……
也不是说完全不出门,只是几乎彻底放弃了参加各种宴会。
反正她本来也不喜欢。
本来很热衷于带着林柳出门的贾敏,在一次宴会上遇上了拐弯抹角打听林柳消息的人, 也彻底放弃了让林柳参加宴会。
没别的原因, 就是觉得浪费时间——
小麒麟每天正事儿都忙不过来, 参加宴会本来也只是为了让女儿出门透透气, 不至于与京城这些命妇千金们的交际脱了节。
若是到了宴会, 完全不觉得愉快不说,还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 哪怕是贾敏,也觉得这样的宴会不参加也罢。
毕竟她当年不曾怀孕的时候,就因为外面的流言而选择了闭门不出。整个林家, 贾敏应当是最能体会林柳处境的人了。
虽然,林柳只是觉得麻烦,并不会因为外面的流言而伤心。
但能避免麻烦,林柳还是挺高兴的。
于是这许多的姑娘,就算一心想要与林柳争个高低, 竟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本来壮志凌云,也因为林柳的避而不战憋了一肚子的气,时间一长,整个人都萎了。
但其中,不乏一两个对季崧妻子的位置势在必得的人。
而不巧的是,身份尊贵的谷和长公主的小女儿楼玉静,就是其中一个。因为谷和长公主非常识趣,新皇登基之后对她还算尊重,她在京城自然也有那么几分地位。
而楼玉静仗着皇上对她母亲的几分宠爱,性子倒是养得嚣张跋扈,不是皇室宗亲,却活得比真正的公主还要肆意。
因为脾性相投,也因为两人是亲戚,所以楼玉静向来与世乐郡主走得近。
虽然算不得闺蜜,但彼此也都会向对方吐槽自己不喜欢的人。
林柳作为世乐郡主的大姑子,却与世乐郡主关系生疏,还闹过不小的矛盾,自然没能逃出世乐郡主的吐槽。
那些世乐郡主吐槽林柳的话里面,有那么一件当年只让楼玉静觉得荒谬好笑,如今却觉得非常适合用来给林柳下套的地方——
世乐郡主曾说,林柳生得比她还漂亮,又从小与林松一起长大。若是林松不喜欢自己,绝对是因为喜欢上自己的养姐。
哪怕是现在,楼玉静也觉得这个说法非常荒谬,完全不可信。
但这完全不妨碍楼玉静散播这个流言,在其他人心里坐实这个猜测。
至于这个流言会不会得罪林家,会不会逼得林柳自杀?
前者楼玉静不在意,她母亲可是皇亲国戚,一个臣子而已,怎敢为了一个养女与她母亲对上?
至于后者,害怕?不如说她非常期待此事成真。
毕竟林柳与季崧的婚事是皇上赐婚,若想这门婚事作废,便只能其中一人死去。
至于谁死,还用说?
于是没多久,关于林柳与龟龄二人早有私情的流言便传遍了京城,几乎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
而林家人每次外出,都会受到旁人异样的眼神。
即便是林如海,每次上朝之前等待的那段时间,也总会被同僚用异样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然后再一脸怜悯地叹气摇头,活像是他刚死了爹妈一样。
林如海只觉得莫名其妙,想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皱皱眉后便干脆当做没发现旁人的眼神。
但随着时间流逝,像那位同僚一般看着自己的官员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发展到,那些官职不如自己的官员,都敢用一种嫌弃鄙夷的眼神打量林如海。
林如海意识到不对,赶紧让人到外面打听,然后才知道了那个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他女儿与儿子互通款曲,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流言。
林如海气炸了,听到消息后一改之前得得儒雅表情,脸色阴沉得吓人:“林大,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将这个流言散播出来的。”
但林如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迟了,林大去调查的时候流言早已经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那些人自己都不见得清楚自己是从谁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无从查起流言的源头。
就在林如海在为这个流言烦恼,将全家所有下人都叫到面前,严令禁止他们在林柳面前提起这个流言的时候,林柳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并直接找上了林如海。
林如海作为男人,只觉得这个散布流言的人非常可恶,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对于这人散布流言的目的,却囿于性别的局限性,没能第一时间想到男女方面去。
毕竟,林柳与季崧早已经订婚,且还是的皇上亲自下旨赐婚。
林柳却在听到流言后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个流言对自己的恶意,从而联想到了前段时间贾敏从宴会回来,提到的,不少姑娘都对季崧夫人的位置志在必得,哪怕在宴会上也不惜对拐外抹角地嘲讽林柳的身世,让她生了好一顿气的事儿。
于是很自然地,她便将这位散播流言的凶手,锁定到了这些姑娘身上。
但这些对季崧夫人的位置虎视眈眈的姑娘中,并非所有人都有那个实力将抹黑林柳与林松姐弟之间关系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连林如海都查不出真正的凶手。
所以林柳在一番调查之后,直接锁定了地位更高的楼玉静与另一位高门姑娘。
如今,林柳便是拿着自己查到的两位人选,找上了林如海:“若是没有猜错,胡乱散播我与龟龄流言之人,就在这二人之中。”
林如海对林柳很是信任,她既然说凶手是这两位姑娘中的一个,必然就差不了。
唯一的问题是……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如海皱眉,“小小姑娘家,心思恶毒,一心败坏旁人名声又有什么好处?”
林柳扯了扯嘴角,讽笑:“许是觉得一等将军夫人这个称号好听,见不得女儿顶了,所以想要让女儿退位让贤吧。”
林如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柳的意思。
他皱紧眉头:“虽然皇上上次说了不得体的话,但你与季崧的赐婚圣旨到底是他下的,他只要不想自打脸,就绝对不会坐视你们二人分开。”
林柳笑了笑:“我死了,这门婚事不久作废了?若是父亲迂腐一点,指不定在听到流言的时候,便将我勒死了;若是母亲顾念龟龄名声与前程,我如今也活不成;甚至于,我若是脆弱一些,听到流言的时候,怕也只能想到以死自证清白。”
古人对名声有多看中,林柳生活多年,可再清楚不过了。
不只是在家里的时候处处危机,就连出嫁之后,也可能遇上不好的事儿——
若非季崧打小与她们姐弟一起长大,一旦听到流言,就算不信,心里也会留下一个疙瘩。等她嫁过去,夫妻不和,天长日久的,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休妻,又或者她受不得侮辱选择自尽之事?
这位幕后凶手散布这等谣言,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逼死林柳去的。
林如海本来只想到了毁人名声这一层,如今听了林柳的话,意识到对方竟然是奔着要自己女儿的性命去的,整个人怒火冲天,恨不得找上门去,问问这两个姑娘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林柳好不容易才将林如海劝下来:“我只查到了这两位姑娘,但这事儿到底是哪一位姑娘做的,我们都还不知道。父亲您还是先冷静下来,让人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我们才好打上门去。”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后才勉强恢复冷静。
然后,他点头应了下来:“我会让林大去调查这个流言最开始到底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你……”他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开口,“你还是写信给季崧解释一下,不要让他误会了你。”
见林柳不以为意,林如海叹气,“这流言向来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失真。你若现在不解释,等到流言传到边关,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让人辨不清其中真假了。”
林柳感念于林如海的提醒,笑着点头:“父亲放心,我回去后就写信给季崧,告诉他京城发生的事儿。此事毕竟因他而起,他若是真的误会了,我倒是觉得没必要再与他在一起了。”
林如海无奈,但见林柳眼神平静,似乎对季崧非常信任,犹豫之后,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孩子感情好,互相信任是好事,他这个长辈说得多了反倒不妙,容易让人觉得是在挑拨离间,最担心的还是弄巧成拙,反倒影响了两个孩子的感情。
林如海直接吩咐林大去调查楼玉静与另一位姑娘,然后得知,流言还没传出来的时候,另一位姑娘便跟着母亲离开京城去了外祖家,等流言传得似模似样之后,她才回到京城。
林如海还不放心,又让人调查了一下她家里人这段时间的动静,等确定此事真的与对方无关之后,他这才调转矛头,直接转向了谷和长公主一家。
林柳与林如海聊天之后都觉得,楼玉静干有恃无恐地散布林家的流言,倚仗的就是谷和长公主的身份,于是决定直接将目标对准谷和长公主——
只有让楼玉静失去了自己倚仗的一切,她才会真的觉得后悔,才会觉得自己错了。
说来林柳与这位谷和长公主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正是林柳是送子麒麟的流言传得最厉害的时候,当时还是七公主的谷和长公主被钱曼拖着赶到了荣国府,希望能与她亲密接触,好试试看自己能否怀上一个儿子。
也正是因为钱曼与谷和长公主,林柳才能从当时的流言中脱身,安安静静地长到这么大。
但如今,自己再一次深陷流言,谷和长公主的女儿却成了这流言的发起者。
这缘分也是挺奇妙的。
林柳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让林二配合林大,将谷和长公主府掘地三尺,一定要调查出可以拿捏的把柄——
这样的人家,府上起码几百号人,人员繁杂,势力纠葛,绝对不可能平平静静,一点儿隐秘之事都没有。只是这些人家不像是荣国府,一点儿事情都藏不住,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打听到而已。
在林大与林二调查的时候,林柳与林如海也没闲着。
林如海本是御史府出身,如今想要弹劾一个人,御史府的人自然愿意帮他。别说只是一个没有实权,只有帝王信重的长公主了,就算是林如海想要弹劾朝中官员,只要有证据,这些御史也没一个觉得怕的。
毕竟四处弹劾,本就是他们的工作——
用现代的话来说,御史也是要考察kpi的。
林如海送上一份大礼,还没有半点儿风险,御史们自然是非常乐意接的。
于是这日上朝,谷和长公主就被弹劾了。
谷和长公主纵容豪奴,强占民田,以权压人,逼死老百姓……
一桩桩一件件的,全是林如海这段时间搜罗来的,谷和长公主府上下犯下的罪行。
每一桩都触目惊心。
但其实这样的罪行很正常,除了林家这样治家严明、且子嗣不多的家族,朝中站着的每一位官员,细扒拉,都能找到类似的罪行。
虽然可能没有谷和长公主府这么多,但一定是有的。
比如荣国府,他们最后被抄家的原因中,就有类似的罪名。
但其实对这些权贵来说,这些罪名有些不痛不痒。当有人被人用这样的罪名弹劾的时候,只代表一件事——
有人要搞你了。
第一天弹劾了公主府,第二天直接加码,弹劾了谷和长公主的驸马爷:身为驸马,竟然胆敢养外室,这完全是将皇家的脸面往脚底下踩!
驸马这样做,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但这有什么问题?你自己不介意,不代表事情闹大之后,皇上也不介意。
第三天,谷和长公主的驸马,被抓进了大牢。
但御史府并未放过驸马,再次拿出证据,将驸马一家上下全都弹劾了一遍。上至驸马的父亲,下至驸马的兄弟侄儿,只要犯过罪的,没一个逃过了御史府的嘴。
第四天,御史府再次发力,直接弹劾谷和长公主心思恶毒,害死了驸马身边通房妾室。
第五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御史府没有哪一天的弹劾是落在了楼玉静身上的,但每一桩每一件,又都是在楼玉静的身上插刀子。
谷和长公主也不傻,林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若是还搞不清楚自家被林家针对了,她也不可能在皇上登基之后,还能过得这么好了。
哪怕楼玉静是谷和长公主的小女儿,素来最得她宠爱,她也绝对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女儿将全家陪上。
于是不久,谷和长公主直接带着楼玉静来到林家,想要向林家道歉。
然后,直接被林家拒之门外。
谷和长公主咬紧牙关,等回到马车之后,反手就给了楼玉静一个巴掌:“你自己想办法将外面的流言澄清,否则下次本宫就不会好好带你过来,而是让人压着你跪在林家门口负荆请罪了!”
楼玉静从来不曾被母亲这般对待,当即气红了眼:“林如海就只是一个大臣而已,不过是皇帝舅舅的奴才,我可是舅舅的外甥女,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奴才打我?”
谷和长公主都要被自己的女儿给气笑了,冷声道:“是啊,人家就只是个奴才,只不过这个奴才特别本事,可以直接将你母亲我毁于一旦,然后让你失去所有倚仗,成为人人可欺的小可怜而已。”
楼玉静委屈地红了眼,不敢再开口说话。
但她显然没有将谷和长公主的警告听进心里,回到公主府后没多久,便直接换好衣服进宫求见皇上去了。
皇上忙于政务,不想搭理楼玉静。
楼玉静不甘,转头就找上了正在养病的太上皇与皇太后。
太上皇一直养病,对朝堂诸事不够了解,如今得知长公主府最近被针对,已然有些不高兴。
紧跟着他得知,这些手段竟然是出自林如海之手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变得冷凝许多。
如楼玉静所言,她到底是皇上的外甥女,也是太上皇的外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报复也该收着手才对;林如海出手这般狠辣,自然让他不爽。
皇太后时常与皇后说话,倒是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了解颇多,扫了楼玉静一眼,直接将她散播流言,意图逼死林柳之事说了出来。
楼玉静心脏一跳,正要开口认错,便听太上皇淡淡开口:“林家养女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林如海出手委实不知轻重,合该敲打一番。”
皇太后愣住,笑自己想太多,太上皇就算如今已经年老,也不会多出几分仁慈,会体谅他人处境。
于是敛下眼中情绪,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楼玉静却因为皇上这番发言,笑容都明媚了许多:“外公合该将母亲叫进来说一说,她得知此事背后是林家搞鬼之后,不但没说林家不好,反倒打了我一巴掌,还说要让我澄清流言,否则就要压着我上林家负荆请罪。”
她笑着上前抱住太上皇的胳膊,撒娇道,“我若真被母亲压着上林家去负荆请罪,这一身嫩皮哪儿还能看?您说母亲过分不过分?”
太皇上扫了她一眼,点头:“寡人马上就将你母亲叫进宫,让她好生反省。自己明明是最尊贵的公主,何至于拉下身段儿与臣子道歉?”
楼玉静瞬间笑开了花儿。
谷和长公主没多久便进了宫,毫不意外地被太上皇训斥了一顿,然后才能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公主府。
只是刚下马车,还不等楼玉静进门,长公主便直接让人将公主府的大门关上,根本不让楼玉静进门:“你姓楼,是楼家人,却连累得我公主府上下被林家针对,训斥你一顿,你还不服,还学会找太上皇诉苦了?我这儿庙小,养不起您这尊大佛,您啊,还是回您自己的楼家吧,就别来带累我这小小的公主府了。”
长公主与驸马在楼玉静出生后便分居,之后十多年就没在一起生活过,楼玉静虽然住在长公主府,白天却更多还是待在楼家。
长公主与楼玉静之间,还真没太深的感情。
为了自己其他的女儿考虑,谷和长公主完全不打算纵容楼玉静的嚣张与无脑。
楼玉静直接傻眼。
但不管她怎么说,长公主就是不开门。
楼玉静无法,只能惴惴不安地回到楼家。
但她没想到的是,楼家已经知道了自家会遇上这等祸事,正是因为楼玉静看上别人已经定亲的未婚夫,想要用流言逼死人家女儿,所以才引发了这一连串儿的报复。
楼家虽然没有拒绝让她进门,但打从她进门开始,不管是府上的下人,还是楼家其他没有被抓的主子,全都只将她当做空气。
礼仪上你挑不出他们的错,但人家就是不与你说话,不与你有眼神交流,完完全全地当你不存在。
楼玉静几乎被楼家的态度逼疯,她气得破口大骂,直言要去求太上皇为她做主。
老太太这时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皇家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我们教育自家后代?若真如此,我们也养不起你这个后代了,隔日我这老婆子便进宫一趟,将你送进宫,想来太上皇应当非常喜欢有你这么个嘴甜心善的晚辈在身边逗乐。”
楼玉静气得发疯,却完全拿对方没办法。
毕竟,她虽然与皇家有些关系,却并非皇室宗亲,而是楼家人。既然是楼家人,自然就要孝顺楼家的老祖宗。
否则,于是的口诛笔伐,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不过很快,楼玉静便冷静下来——
她还有太上皇这个靠山。
而且,母亲与楼家人这般对她,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在意的人被她牵连了而已。只要她能想办法将那些人全都捞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会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楼玉静下意识便想到了世乐郡主,她很清楚,皇上虽然对身为长公主的母亲有几分敬重,但这样的敬重很虚浮,并不会让他因此改变对长公主府与楼家那些人的判罚。
但她的母亲不行,忠顺亲王却可以。
于是楼玉静睡了一觉起来后,便直奔忠顺亲王府。
但迎接她的,并不是热情的世乐郡主,而是满脸带笑,端庄温柔的薛宝钗:“楼姑娘还是请回吧,郡主昨夜睡得晚了,染了风寒,不好见客。”
楼玉静立刻明白这只是世乐郡主的敷衍之语,她只是不想见自己而已。
但楼玉静非常了解世乐郡主,知道这就是个傻子,别人稍微一撺掇就会跟着别人的思路走,非常好骗。
按照世乐郡主的性子,她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楼玉静气怒地看向薛宝钗:“是你对不对?你对世乐郡主说了什么?你信不信等我见到世乐郡主之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薛宝钗微微敛眉:“楼姑娘说笑了,郡主就在屋子里呢。您说什么她都能听见,您若是怀疑我对郡主说了什么对您不利的话,您可以马上解释。”
“当然,不管您有没有什么需要向郡主解释的,郡主都有一个问问题想要问您。如今外面甚嚣尘上的,林家大姑娘与林家长公子的流言,是出自楼姑娘之口吧?您可曾告诉旁人,您是从咱们世乐郡主口中听到这个说法的呢?”
楼玉静懵了一瞬,正要开口,便听薛宝钗继续道,“楼姑娘最好不要撒谎哦,忠顺王爷最疼爱郡主不过,他在知道此事可能与郡主有关之后,便让人调查去了,您若是现在撒谎,等王爷的调查结果出来,若是与您的不符,只怕后面就收不了场了。”
“毕竟,”薛宝钗微笑,“郡主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呢。”
楼玉静捏紧拳头,整个人被气得发抖。
薛宝钗却完全没有打圆场的想法,毕竟这次郡主说了,若是楼玉静真的在算计郡主,哪怕她得罪了楼玉静,郡主也能将她保下来。
当然,她会不惜得罪他人也要为郡主冲锋陷阵,也并不只是因为郡主的一个承诺而已,而是因为王爷看到了她对郡主的作用,于是开口承诺,只要能让郡主在出嫁前不惹事儿,他就会为自己介绍一门顶好的婚事。
——至少是拥有三等将军爵位的勋贵。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这个爵位有点儿低,但薛宝钗很清楚,这已经是出身薛家的自己,可以找到的最好婚事了。
若想再好,便只能给人做妾,或者入宫为妃了。
做妾显然是不可能的,入宫为妃又没有接触的机会,且她年纪也大了,所以王爷找上薛宝钗的时候,她几乎没犹豫,便决定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也因为与王爷的交易,薛宝钗才会处处帮着世乐郡主。
就像这次的事儿,薛宝钗一早便将楼玉静这样做的背后,有可能为世乐郡主带来的危害都一五一十地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了她。
比如,因为这条流言一开始确实是从世乐郡主的口中说出来,所以到后面,楼玉静极可能将传播流言的黑锅甩到世乐郡主身上;
比如这个流言虽然对林柳危害最大,但林松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影响,其他不说,至少林松以后回到京城做官儿,前程可能受到非常不好的影响。
而林松的前程受到影响,世乐郡主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会受到影响。除非,世乐郡主愿意取消这么婚事。
但众所周知,世乐郡主与林松的婚事,是皇上赐婚。
比如,林家一旦误会这个流言是世乐郡主传播,哪怕只是知道这个流言是她多嘴惹出来的,她以后嫁进林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也就是林柳心理强大,没有自杀;若是她真的出事儿,世乐郡主以后嫁进林家,怕也只会被全家当做仇人一般对待。
比如……
薛宝钗最擅长揣度人心,每一句话都往世乐郡主的软肋上戳——
世乐郡主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算计,以及别人损害自己的利益。
很显然,楼玉静的做法完全戳中了世乐郡主的雷点。
楼玉静张了张嘴,到底顾忌忠顺王爷的调查结果,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忠顺王府。
等人走后,薛宝钗回到屋子。
世乐郡主咬牙:“我原本还不信你的话,如今看来,她果然一直拿我当傻子呢。还是你对我好,不然我又得被楼玉静这女人骗!”
薛宝钗微笑,不答。
……
只是林如海出手,便已经让楼玉静苦不堪言,紧随而至的属于林柳的报复,更是让楼玉静恨不得时光倒流,将那个胆敢对林柳出手的自己掐死。
楼玉静从忠顺王府出来后,犹豫一会儿后,直接进了宫。
如今,她也只能去找太上皇了。
太上皇得知楼玉静受的委屈,不好再训斥女儿,不然等人回家,受苦的还是楼玉静。
他皱了皱眉,直接让人将皇上请了过来。
林如海的做法还挺让太上皇欣赏的,打蛇打七寸,直接往人心窝子戳。
所以,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楼玉静如今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林如海,而林如海发作也是因为林如海那个宝贝女儿,他若是下手,自然也只会对“罪魁祸首”下手。
只是没想到,皇上确实来了太上皇的寝殿,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对楼玉静来说非常不好的消息——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打从江南那边传过来了一个话本儿。
这话本儿如同之前每次一样,都是寄卖在“林深见鹿”这个品牌下面的店铺当中,成为了每一位林深见鹿那些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们的消遣。
但这个话本儿与之前每一个话本儿都不同的是,讲述了一个虽然带着几分神异色彩,更多却只是商人之家发生的寻常事儿。
女主角是商人收养的养女,打小父母疼爱,兄长疼宠,谁知临到定亲的时候,却被未婚夫的爱慕者散播她与兄长之间的不实流言,她秉性柔弱,也担心因为自己带累了家人的名声,所以自杀了。
但又觉得不甘心,所以化作厉鬼回来复仇了。
这故事本身其实挺寻常的,不寻常之处在于,这个故事并未在江南掀起波澜,反倒在来到京城之后,因为既视感太强,作者的文笔太好,而成功走进了京城所有权贵之家。
那些夫人姑娘们,几乎人手一本。
这下,换做其他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楼玉静和楼家人了。
就在楼玉静惊恐欲绝,太上皇恼羞成怒,皇上淡定旁观的时候,边关又传来消息,季崧成功击退了海上小国,并俘虏了小国的统帅将军,如今正准备班师回朝。
皇上大乐,抚掌大笑:“冯将军果真是我福星,等他回来,我定要设宴款待,再许他千百个愿望,才对得起他此次功劳。”
太上皇面色一僵,半晌扯不出一抹笑来,果断拂袖而去。
楼玉静想到季崧当年向皇上求赐婚的场景,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