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被伊凡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他不明白这句话怎么会引起男孩这么大的反应。尤其是……他不能理解伊凡僵硬面孔上显露出来的惊惧和受伤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铂金男孩甚至没有口出恶言，只是后退了一步, 有些警觉地看着伊凡。

　　可盯了一会儿他又发觉情况着实诡异，但还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德拉科, ”伊凡慢慢地说，“你不知道我……对吗？”

　　“不知道你什么？”德拉科疑惑地皱眉。

　　“不然你也会……是吗？”伊凡的淡蓝眼眸渐渐转向被自己拉着的小精灵，目光落到多比身上时又像被炭火陡然炙烤一样慌忙转向。

　　德拉科瞪着眼睛，满脸不悦：“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把一句话说完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伊凡呆愣愣地对着德拉科的目光，像是失去了能量被关闭的玩偶。

　　德拉科有点被这副情形吓住，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又觉得有些恼怒——就好像伊凡在耍着他玩一样。

　　铂金男孩板起脸, 试图重塑威信：“如果我是你, 就不会在小径上浪费时间。你打算花一年工夫参观马尔福庄园吗？”男孩微微扬起下巴，灰眸里有一点得意，“听着，如果按照你现在的速度, 我保证这绝不是说笑。”

　　伊凡慢慢低下头, 许久之后脚尖才移动了一点，接着逐渐走向了德拉科，微微一抬手握住了苍白清凉的手指。

　　德拉科立刻变得惊慌失措，用力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左顾右盼，然后压低声音：“看在老天的份上！别蠢得像个小姑娘——你放开，我们会被人笑话的。”他突然看向多比：“如果你敢说出去，多比——”

　　铂金男孩充满浓浓警告意味的话吓得小精灵不住地哆嗦, 连话都说不完整：“多比……多比什么都没看见，多比一直……远远地跟着少爷……”

　　德拉科脸色阴郁，但又像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猛一用力——接着男孩变声期微微沙哑的声音惨叫了一声：“伊凡！我的手指头要断了！”

　　然而淡蓝的瞳孔里却只反射出多比瑟瑟发抖的身影，纯净的眼眸里渐渐爬上浓厚的阴影。

　　当天晚上，伊凡和斯内普一同留宿在马尔福庄园。他们被安置在庄园西侧的一栋塔楼里，从窗口望下去可以看见布置华丽巧妙的花园和一片油绿的草坡。

　　有时候很难说清楚斯内普到底是怎么从伊凡的面孔上发现情绪低落的痕迹的，也许是由于男孩大半夜蜷缩在窗口望着被夜色覆盖的园林。

　　但是伊凡显然不需要睡眠，他就是坐在那里一直望到第二天早上，也很难解释斯内普的行为到底是出自怎样的心理。

　　斯内普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果然没有锁。雕镂繁复的华美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他能直接地注视着房间里一身睡衣打扮的男孩。

　　其实这很也很不寻常。伊凡应该一丝不苟地执行斯内普往常的吩咐才对——装作需要睡眠的样子跟所有人一同入睡，在该起床的时候睁开眼睛。

　　伊凡的听力还是很敏锐，尽管斯内普并不觉得马尔福家护养良好的木门会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但窗台边的男孩还是转过脸，月光照在浅宝石色的眼珠上，反射出幽幽的光。

　　这是一双眼睛。斯内普对自己说。不要想着它们取自哪种结晶石，更不要总是联系到它们能换多少名贵材料。这只是一双眼睛，男孩的眼睛。

　　他慢慢地走进伊凡，高瘦的身影从被走廊里的昏暗的气灯光芒打出影子，把男孩整个覆盖了起来。

　　伊凡动了动嘴唇，说：“德拉科说，只要他肯给多比一件衣服，多比就自由了……也没有人再肯要他了。”

　　斯内普声音低哑：“他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伊凡抬起眼眸，像是得到了什么希望，又像是像要纠正斯内普：“不，德拉科说没有人会要他的……一个被开除出家庭的小精灵，一个被巫师抛弃的，抛弃的……”

　　“多比和他的种族被巫师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替巫师服务。你可以可怜他，因为你们的确不同。”斯内普语调平直，像是只在单纯地叙述一个事实，却反而更容易令人信以为真。

　　男孩月光里漂亮的眼眸微微绽出一些色彩，明亮得让人不忍心去欺骗。“爸爸，那你为什么要制造我？”

　　“因为……”斯内普停顿了一下，但不能太久，也不能表现得迟疑，他看着男孩的眼睛说：“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伊凡陡然绽出笑颜，与人类毫无二致的构造使得肌肉牵动眼角，那双漂亮的眼眸也弯了下来：“爸爸，我也是。我不想离开你。”

　　“你不会。”斯内普似乎是看着窗外，没有直视着伊凡回答。

　　斯内普把视线收了回来，低头触到男孩的目光时忍不住眼角一缩，但还是用平稳的语调说了下去：“明天我们出去转转……你说怎么样，伊凡？”

　　伊凡不解地点头：“好的。”他不明白的是斯内普为什么会征求他的意见，他没法给出什么好建议。

　　斯内普抬起手，伸到空中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到男孩的头上：“我有一些话……明天对你说。”

　　“爸爸？”伊凡疑惑地说。但斯内普的长袍已经只能看到黑色的一角，紧接着连最后的痕迹也消失在了走廊里。

　　伊凡没有像往常一样听从斯内普的吩咐，学着普通男孩的模样乖乖地躺进毯子里，闭着眼睛做出睡觉的模样。

　　他想，既然斯内普没有特别说明，也许他可以坐着度过这个晚上。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大喜欢躺下来，闭上眼但意识清醒地等待几个小时。

　　也许他明天需要跟斯内普说一说，申请晚上不用躺在床上，学习人类的模样。

　　斯内普刚刚对伊凡说，他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伊凡把手掌覆在胸口上，男孩觉得，也许这就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