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直觉
我与云秀微微一愕,料不到太后会直按拒绝见找,昨日晚宴上的事,她应该已经知晓,凭她对岚儿的憎恨,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太后娘娘身干不适,本宫更应该前去探望以尽孝道,还望姑姑通禀一声。
”太后如此做法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更让我惶惶不安。
这不像她的作凤啊。
“娘娘有这个心便足矣,太后娘娘得知亦会感动于娘娘的心意,只是太医嘱咐过,太后娘娘这病要少见风,还请娘娘体谅。”如意声音平板的道。
心知太后是不会见我,我朝云秀使了个眼色,对如意道:“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太后娘娘静养了,云秀,我们回去吧。”
如意向我福了福身,道:“恭送娘娘。”
我只得携着云秀向肩辇走去,还未走两步,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声,我回头望去,只见两名宫装女子从里走了出来。
“夫人这便要走了么?”如意的声音不似先前与我说话那样平板,反而透着一股亲切。
“嗯,太后已经歇下了,本宫也该回去了。”安华夫人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她状似无意的朝我这方看了一眼,见到我时,她的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情。
“夫人好走,奴婶就不多迭了。”如意说完未再看我一眼,便侧身进了慈安宫。
我心底有些恼怒,她刚才明明说太后身体不适不易见客,可她却见了安华夫人,这分明是挡我的借口。
安华夫人趋步向我走来,盈盈向我福了福身,道:“贵妃妹妹来得可真不巧了,太后娘娘刚刚睡下。”
我笑了笑,道:“无妨’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本宫也不敢多加打扰,安华姐姐这是要回宫?”
“妹妹说笑了,今儿是妹妹初掌凤印之日,姐姐岂敢不到场恭贺?”安华夫人笑得很甜,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她笑里藏刀。
我曾听云秀说起过安华夫人的来历,她曾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婶,后来郝湘东回国登基,太后便将她指给郝湘东,她也是后宫唯一一个以宫婢身份高居夫人之位的女子。
这三年来,郝湘东虽未曾宠幸她几次,但是却对她很是敬重。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敬重,想来她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更何况,她身后为她撑腰的是太后。
“既然如此,那姐姐不妨与本宫一道走,本宫正好回宫。”我淡淡的道。
安华夫人睨了我一眼,笑道:“不必了,妹妹先走,姐姐稍后便到。”说罢撑着灵鸳的手娉婷的离去。
我注视着她婀娜的背影,突然想起在太明湖的湖心亭上她所说的话,那时她或许便料到会有今天,因此才想做个顺水人情,只是不知当时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昨夜的动静那么大,她不可能不知道岚儿回来了,可是她却未问过一句,可见她心机之深,这后宫里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比。
如若换了绯小媛,此刻定然会将我奚落一顿,然而安华夫人却只宇未提。
“娘娘,安华夫人不简单啊。”云秀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的响起,我侧眸望着她,只见她一脸谨慎的看着安华夫人离去的背影。
我忽而一笑,伸手抚了抚额前被凤吹乱的碎发,笑逍:“这后宫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人物,走吧,回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安华夫人不奚落我,可不代表后宫的其他妃嫔会饶了我,她们谁不盼着看我的笑话?
斜倚在肩辇内,透过碧纱茜帘看着巍峨华丽的宫殿,我疲惫的闭上双眸。
如今的我看似风光无限,然而只有我自已知道,这风光的背后,我有多可悲。
辇外寒凤呼呼刮过,吹散了呼吸间骤起的白雾,云秀在辇外小声的道:“娘娘,快看,下雪了。”
我睁开双晖向辇外望去,果然见到天上絮絮飘落而下的雪花,晶莹剔透。
我惊喜交加,忍不住让宫人停了辇,步出辇外,摊出掌心,雪花飘然落在手心,带着一丝沁凉,瞬间便融化成一小滴水珠,在掌心轻轻翻滚着。
“终于下雪了。”喟叹一声,我是极喜欢雪的,犹记得小时候下雪,我便与邻居家的孩童一起玩打雪仗堆雪人,那时便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玩的游戏,所以每年都特别期待下雪。
然而凤凰山所居地势是极不易飘雪的,偶尔能遇上下雪,隔天便融化了,让人止不住的遗憾。
思及此,难免心伤,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
“娘娘,辇外风大,您还是上辇去吧。”云秀担忧的望着我,自我大病痊愈以后,身干便不如以往精悍。
摆了摆手,望着近在眼前被雪花覆盖的景泰宫,我轻声道:“也快到了,我们走回去吧。”
此时天色尚早,后妃们再有一个时辰才会过景泰宫来请安,我不想这么早回去,那座繁华的宫殿因为少了那道颀长秀雅的身影,竟是空洞得让人无法呼吸。
云秀低叹一声,吩咐抬辇的宫人下去,又使人让雨轩送披风与暖炉来,见云秀如此体贴我,我心里缓缓漫过一丝暖意。
撑着她的手腕,我缓步向前走去,随着轻移步伐,身上所戴的环佩叮铃作响,为这静谧的氛围添了几分活跃。
云秀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我,一边向前走一边道:“娘娘当心脚下路滑。”
我朝她笑了笑,道:“云秀,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养在温室的花朵,这路就是再滑,我也会稳稳当当的走下去。”
云秀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终于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来,“是了,只要娘娘想得开,这天下没有不能走下去的路,是奴婢瞎担心了。”
轻轻握紧她的手,昨晚的情况换了谁也按受不了,可是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骑虎难下,除了爱情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生存。
不一会儿,雨轩送来了披凤与暖炉,她的神色郁郁,似有满腹的委屈,云秀扫了我一眼,见我没在意,她连忙将雨轩拉至一旁,小声询问道:“雨轩,你这是怎么了?”
雨轩瞅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这才出声,“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不好的风言风语?没事的,都说来听听。”
昨晚的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就算不动脑子,找也能想象得出那些爱嚼舌根的宫人会传得有多难听。
雨轩吱吱唔唔,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云秀听着着急,低声道:“雨轩,你倒是说话啊,吱吱唔唔的成什么体统,让我与娘娘等着发急。”
而轩这才抬头看我,未语泪已先流,“娘娘,他们说话也太难听了,我一时气不过,找他们理论,他们还说,还说……”
云秀听她吞吞吐吐的,跺着脚嚷道:“我的小祖宗,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你快说啊。”
“云秀,你别吵她,让她慢慢说。”我拉了拉云秀’后宫向来便是拜高踩低的地方,如今的我在后宫宫人眼中似乎已然失宠,所以都迫不及待的来奚落嘲讽我,这本就是常事,与他们生气,那只是与自已过不去而已。
“他们说,娘娘本就是出生微贱的宫婢,如今被个残颜女子夺了宠也是活该,还说,还说娘娘的狐媚手段终是低人一等,才会让那残颜女子将皇上的魂都勾了去。”雨轩话一说完,便咬着唇低泣起来。
我心底冷笑连连,这倒是一棒把我跟岚儿都打了,不知道郝湘东听到此话会是什么表情。
昨夜天已黑,岚儿又是被郝湘东抱着走的,想必许多人都只瞧见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痕,而未曾瞧见那张容颜与我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也无人知道是岚儿归来了。
难怪刚才太后不愿意见我,想来她也还不知道那残颜女子就是岚儿,否则依她对岚儿的恨意,又如何能在慈安宫坐得住?
呵呵!我轻笑一声,看来后宫的这场戏是要越演越烈了。
听见我轻笑,云秀与雨轩都惊异莫名地望着我,她们肯定以为我是怒极反笑,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声。
岚儿的归来,到底会给后宫带来怎样的轩然大波,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雨轩,打听出来昨夜皇上与那名残颜女子去了何处没有?”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雨轩怔了怔,似乎还跟不上我的思绪,直到云秀撞了撞她的胳膊,她才醒过神来,连忙道:“皇上将那名女子从晚宴上直接抱回了自已的寝殿,然后遣退了所有宫人,听昨晚守夜的宫人说,殿内时不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与争吵声,”
是寝殿而非承欢殿!
我的心竟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不是在承欢殿,是不是就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我的?
“然后呢?”
“争吵声一直持续到下半夜,然后,然后……”雨轩的脸微红,垂了睫也不敢再看我。
心微微的刺疼,按下来会发生什么想也想得到,深深的吸了口气,沁凉的空气直入肺腑,让人激灵灵生起一股寒意来。
冷,再冷也冷不过此时了吧。
“陈公公说,今早去叫皇上上早朝,皇上说罢朝一日,看来确实是被那残颜女子迷住了。”雨轩的话如泠泠雪水密密匝匝的泼来,冻得我直抖。
郝湘东登基三年,从未罢过早朝,而岚儿归来的第二天,他便不思早朝了,可见他对岚儿的情有多深。
“雨轩,你可知那残颜女子是谁?”我幽幽问道,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我、云秀与陈公公清楚,那残颜女子为何会对郝湘东有这么大的影响。
“呃?”雨轩述茫的望着我,似不解我为何有此一问。
“她是岚贵人,已故去的岚贵人。”
雨轩吃惊的望着我,见我一脸肯定,又转头望向云秀,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真的么?”
云秀慎重的点点头,“我也不敢相信,可是那确确实实是岚贵人,她没有死,活着回来了。”
雨轩震惊的连连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怎么可能,那时是我亲眼看到入殓的,明明没有呼吸了。”
我的心一惊,还记得那日在小院中,我问过雨轩,岚贵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告诉我,她并没有侍候过岚贵人,那么她为何会亲眼见到岚贵人入殓,还能确定她没了呼吸?
雨轩见我盯着她,也自知失言,懦懦道:“娘娘,我……,那时我在冷宫做事,但是不是侍候岚贵人,这事姑姑也知道。”
我转眸望向云秀,云秀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让人不易觉察的光芒,待我细看时,那双眸子又恢复成以往的平静淡定。
“是的,娘娘,雨轩还是岚贵人死后才调到昭阳宫来的。”云秀当时是昭阳宫的管事姑姑,自然清楚雨轩的调动。
可是此时听了雨轩的话,我总觉得其中有很多疑点,又思及上次云秀与雨轩一起设计我的事,我的心就很不安。
“雨轩,你说你亲眼见到岚贵人入殓,那么当时确实是没有呼吸了么?”如果岚贵人在出宫前就死了,那么现在这个岚儿又是谁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岚儿会死而复生?她此次回来又有何目的?
雨轩惶恐的扫了一眼云秀,这本是宫闹秘事,她有所徐虑本是正常的,然而有了刚才那样的不安,我总觉得雨轩此举是在征询云秀的意见,因而特别留意云秀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云秀察觉到我的心思,她的神色并没有特别之处。
雨轩见她没有表示,也大着胆子道:“那夜风雨交加,岚贵人猝死,冷宫一时大乱,谁都知道岚贵人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一旦猝死,冷宫所有侍候的宫人都得陪葬,干是,冷宫的管事嬷嬷冯嬷嬷差人先去请了太后,然后再去请皇上。”
“那晚太后没来,皇上也没来,冯嬷嬷差去的宫人也没有回来,冯嬷嬷身边再无人可使,才调了我与另一个冷宫宫婢去侍候岚贵人梳洗着衣”
“如此说来,是你侍候岚贵人上路,那么你可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思来想去,如果岚儿那时便已殁了,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除非……倏然撑大眼眸,一个大胆的想法迅速在脑海里闪过,难道是假死?
“是的,那时岚贵人已经没有体温了,她的死状很是安宁祥和,仿佛只是睡着了般,可那时我们毕竟都还年幼,第一次见到死人,心里是又惊又怕,所以也没多加留意,只想快快打扮好岚贵人交差
。”
雨轩的声音中还残留着惊惶与恐惧,可见当年的事在她心里一定留下了阴影。
我点点头,照雨轩的话说来,岚贵人确实是死了,可是现在宫里为何会出现另一个岚贵人,还有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到底是何时留下的?
扫了一眼一直静默不语的云秀,直觉认为她知道的肯定比雨轩多,比如岚贵人的去而复返、死而复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