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出息
太后撑着如意的手,瞧皇上步步紧逼,她顿时恼羞成怒,急声道:“皇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哀家就不能处置一个冒犯了哀家的奴婢?”
皇上在太后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步伐,他冷睨着太后,强硬的道:“母后要处置谁朕都没话说,唯独莲儿不行。”
太后惊怒的瞪着皇上,眼底一片震惊,她厉声道:“皇上,你为了一名小小的奴婢再三忤逆哀家,当真是觉得哀家老了么?”
皇上却不以为然,冷冷的掀起唇角,深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嘲讽,“母后言重了,儿臣岂敢认为母后老了。”
“你……”太后气得几欲昏厥过去,她抬起手抚着额头,形容一下子憔悴了不少,她连道三声“好”字,接着道:“皇上现在是翅膀硬了,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罢了罢了,如意,扶哀家回宫。”
如意连忙搀扶着太后向鸾轿走去,侍候太后上了轿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走了。
眼见太后的鸾轿消失在冷宫的宫道上,我连忙直起身来向皇上道谢,“奴婢谢皇上救命之恩。”
头顶传来他的冷哼声,“瞧瞧你就这点出息?出了昭阳宫,就连一天的命都保不住?”
他的话顿时勾起我满心的委屈,眼泪扑簌簌直掉,在地上晕染出一朵朵泪花,我怨声道:“奴婢会有此遭遇也是托了皇上的福。”
“哟。”他微扬了语调,又好笑又好气的道:“你倒怨起朕的不是了,也不想想你这条小命是谁替你保住的?”
“奴婢自是不敢怨怼皇上,奴婢只怨自己的命不好,进了宫就没离过是非。”想起进宫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泪掉得更凶了,都是因为这张脸,我才几次都置于风口浪尖。
皇上叹息一声,在我身前蹲下,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替我揩去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心疼的道:“好了好了,是朕不好,朕不该跟你置气,别哭了。”
他的声音温柔和煦,轻易的勾起我满腹的辛酸委屈,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先是一愣,而后轻轻将我拥紧,大手轻拍着我的背,低声安慰我,可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我的泪却掉得更厉害,怎么也止不住。
“小七,朕知道你很委屈,可是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哭鼻子很丢脸呢,以后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出现在他们面前?”皇上有些手足无措的劝慰道,或许这辈子他压根就没有安慰过别人吧,否则怎会显得如此笨拙?
四周的宫人闻言,皆小声的笑开了,皇上抬起双眸一瞪,众人又只好敛了笑声,可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
我顿时哭笑不得,抬起头凝望着他,他俊逸非凡的脸上染上一抹别扭的红晕,我‘扑哧’一声笑开来。
他的脸更红了,恼怒的瞪着我,别扭的道:“又哭又笑,也不嫌害臊?”
我却不惧他,迎视着他凶恶的目光,笑道:“奴婢才不觉得害臊呢,对了皇上,您怎么会来冷宫的?”他应该不是担心我的安危才来的吧。
仿佛是看穿我心中所想,他拉着我站起来,察觉到我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他的语气稍冷似含着赌气意味的道:“朕是为了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来的,吴太医,还不上前来替莲儿诊治?”
吴太医闻言,连忙躬身上前,向皇上行了礼,转头看向我的双手,“莲尚义,请你将双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背在身后的双手紧了紧,我一直将红肿的双手藏在水袖中,就是怕被他发现,没想到他早就发现了,胆怯的望着他,我懦弱的道:“皇上,奴婢的手不碍事。”
他斜睨了我一眼,深黝的双眸中看不出喜怒,“碍不碍事太医说了算,把手伸出来。”
为难的咬紧唇,刚才皇上已经为了我与太后起了冲突,倘若让他知道太后伤了我的双手,不知道皇上会怎样怨恨太后。
虽然知道自己的担忧过于自大,可是我却不想因为我而让皇上与太后生了嫌隙,毕竟后宫主事的还是太后,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总会寻了机会整治我。
皇上如今是宠爱我,可那也是对于一个替身的宠爱,倘若有朝一日他寻回了岚贵人,那时,他是否还会记得我这个替身,是否还会事事替我出头?
低叹一声,我敛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踌躇了一下,还是乖乖的伸出手去,双手早已肿得像一根根胡萝卜,我刚伸出了手,立即又缩了回去。
皇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迅速伸手截住我欲藏向身后的双手,冷声道:“都快成一双废手了你还说不碍事,吴太医,还杵着做什么?”
吴太医惊了一跳,额上冷汗涔涔,他连忙驱步上前,接过我的双手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反身向立在一旁的皇上禀道:“皇上,莲尚义的手并未伤及筋骨,上些药三五天便能完好如初。”
皇上自鼻腔里“嗯”了一声,吴太医不敢耽搁,连忙自医用箱内取出一盒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药膏递给我,我刚伸手去接,却被皇上抢先一步。
惊愕的看向他,他却并未看我,只冷冷的道:“这药怎么用?”
“回皇上,一日三次均匀涂抹于伤处,轻揉按摩几次效果会更好。”吴太医恭敬的回道,生怕一句话不对惹怒了皇上。
皇上这次连应声都省了,直接拽着我的手腕,大步向昭阳宫的方向行去,刚走了几步,吴太医已急步追上前来,壮着胆子问道:“皇上,您不去西翠宫了?”
皇上停下步伐,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去一趟,朕就不去了。”说完拖着我再次大步而去。
我回头看向吴太医,只见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拾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起他刚才的问话,原来皇上会来,是因为知道西翠宫那边出了事。
不知为何,知道他不是特意为我而来,心里突然空空落落的。路过,一切不过是路过而已。
脚下步伐稍微放慢了一些,却不想被他拖着,身子竟踉跄的扑了出去,惊呼一声,我以为我会跌个狗啃泥,可下一瞬间鼻翼却传来熟悉的龙涎香,怔怔的抬头,一下子便撞入那双深如幽潭的眼眸内。
静静的等着他平复内心的躁动,可是时间慢慢的过去,眼见他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打算,我期期艾艾的道:“皇上,奴婢的脚麻了。”
半晌,耳畔传来他的轻笑声,腰间一松,我连退了两步退出危险距离,还不待我喘口气,他已打趣道:“朕瞧着你这没规矩的样,看来得让教导嬷嬷再来好好教导教导你。”
听他这样说,我顿时苦了一张脸,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瞅着他,求饶道:“皇上,奴婢已经很懂规矩了,不用再教了。”
“懂规矩?”他斜睨着我,微扬了语调,语气中难掩笑意。
我连忙用力点头加保证,“嗯,嬷嬷已经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奴婢,不用再麻烦她老人家了。”
教导嬷嬷前来教我学习宫中礼仪的那几天,我正好被黎莫打得下不了床,老嬷嬷吃了云秀的好处,对我睁只眼闭只眼。
可即便如此,宫中的规矩我也是一分不落的全部学习了一遍,老嬷嬷很啰嗦,每条规矩几乎都要重复的念上几十遍,那几天我的耳膜没少受折磨,所以现在听皇上提起要重新教我学规矩,想到那唐僧似的老嬷嬷,我就一阵后怕。
“怎么会麻烦呢,朕一句话,她还敢不来?”皇上板着脸,可那双眸子里却笑意盎然,似乎颇为享受我现在的窘迫。
我的脸更苦了,明知道他是故意刁难我,我却没办法跟他据理力争,“老嬷嬷年岁大了,再折腾她老人家奴婢心里会过意不去的,皇上,以后奴婢一定会规规矩矩的,绝不再给皇上添乱了。”
“好,朕估且信你一次,走吧。”他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我暗暗松了口气,缓步跟上去,身上还残留着他火热的温度,想起他先前近似呢喃调情的话语,一颗心怦怦跳得乱了节拍,脸上也一片醉人的酡红。
“在想什么?还不快跟上。”前方传来他不耐烦的催促声。
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挺拔的背影,一直以为他高高在上,离我很远。可此时却突然发现他并不遥远,只要我伸手,似乎也能触及到他,可是我心里一直认为的遥远是什么呢?
回到御书房,刚行至殿门外,一眼便瞧见喜形于色的陈公公,他热情的迎了上来,向皇上行了礼后,又冲我笑道:“莲尚义可算回来了,这御书房少了你都像少了一道风景。”
说完还背着皇上向我挤眉弄眼,我满头冷汗,敢情我已经成了御书房的风景了。可是瞧他如此热情,我也不好打击他,遂道:“有劳公公记挂。”
陈公公满意的点点头,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可瞅了一眼皇上,他又悻悻的闭上嘴,束手立于一旁,只一双狐狸似的眼睛闪烁着来日方长的光芒。
我心里好笑,脸上却不露声色,跟着皇上进了御书房。
跨进御书房的那一刹那,心里突然漫上一种久违的感觉,原本以为再也回不到这里,可是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我又回来了。
皇上径直向御案走去,我怔怔的看着他颀长秀雅的背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朕替你上药。”耳畔响起他清冷的声音,回到御书房,他似乎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叹息一声,我踩着明镜似的金砖一步步向他走去。无论如何,我不能再激怒他,现在太后已然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没有了皇上的庇护,在这深宫里,我怕是一个时辰也活不过。
走到他身边,他已经旋开了药膏,薄荷的香气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头,脸上带着浓浓的厌恶,我往后退了数步,直到闻不到那股味道才低声道:“皇上,奴婢对薄荷香味过敏。”
刚才在冷宫,我并没有注意到药膏里掺杂了薄荷,此时在御书房内,这股味道浓得让人难以忍受。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薄荷的清香,那时是因为乐意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我最喜欢腻在他怀里,闻着那股清凉的香味,那时便觉得这股味道是世上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后来遭到他残酷的背叛与抛弃,重生之后,我就再也受不了这种味道,只要闻到薄荷味,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江倒海,难受得要命。
我紧皱眉头,瞪着那盒药膏犹如瞪着一头凶恶的猛兽,胃不停地翻腾,我拼命压制,才能避免当场呕吐。
皇上抬眸瞥了我一眼,见我满脸的厌恶,他旋紧了盖子,随手将药膏扔进一旁的废纸篓内,不悦的道:“既然过敏怎的不早说,现在才来难受。”
语罢,他起身去推开轩窗,清爽的秋风灌了进来,很快便将殿内的薄荷味冲散,见他如此体贴,心里又涌起一阵感动。
做为帝王,能时时注意到我的不适,我是否可以当作他有一点点的在乎我?
殿内燃了苏合香,他转进内殿去,我站在大殿中央,正踌躇要不要跟进去,他已经撩起水晶珠帘大步走了出来。
抬眸望去,他已几步来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只泛着紫玉流光的小瓷瓶,不待我询问,他已强势的握着的我手腕,将我往一旁的椅子上带去。
拧开盖子,一股清雅的香气刹时便飘散出来,他边倒药膏边道:“这是西域进贡的紫玉活肤膏,据说是用多种名贵药材所制,前些日子朕瞧着这瓶子好看,才留了下来,没想到让你用上了。”
我顿时无语,原来在他眼中这瓶子比里面珍贵的药膏还重要。瞧他认真的替我红肿的双手上药,心里又渐渐涌起感动来。
他是一国之郝,却能放下身段来做替我上药,这叫我怎么不感动。
“奴婢谢皇上赏赐。”
抬起头凝视着他俊逸非凡的脸,心底突然漫上一股熟悉感,这样浓黑的剑眉、锐利的鹰眸、英挺的鼻梁,倘若我曾见过,又怎么会忘记?
怔怔的盯着他轻柔的替我按揉着指节,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似乎怕弄疼了我,然而即使动作再轻柔,双手也火烧火辣的痛,好在清凉的药膏把疼痛驱散了不少。
此时的情形很温馨,我心里竟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一颗心急速跳动着,生怕他发现我的异样,我连忙撇开视线,装作在打量屋子。
半晌,又忍不住转回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刀刻般的侧脸,脑海里有些模糊的影像正逐渐清晰起来。
荒无人烟的树林,密闭的轿内,禽兽一样凶残的男人,他狰狞了面孔撕碎我的衣裳,叫嚣着要侵犯我,然后我踹了他的下身,逃出那密闭的空间,可是头发却被他拽住,他挥舞着匕首,银色的光亮划过我的眼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