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浮现
我满脸皆是狼狈的泪水,埋在她怀里大恸悲哭起来,云秀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也许她明白,此时的我要的不是任何安慰与劝说,而仅仅是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终于止住了泪,眼底一片涩痛,我眨了眨眼睛,轻轻推开云秀,怔怔的望着前面那个小池塘。
池塘上的荷花已展开来,像一把把碧绿的伞撑在池塘上,偶尔能看到粉白色的花骨朵儿,因时节未到,也只有大拇指大小,在池塘上迎风摇曳。
我怔愣住,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这个与郝湘东初相识的地方,那晚夜色朦胧,郝湘东身穿白色长袍缓缓向池塘边上走去,我以为他要寻死,便着急的要过去相拦,然而他却以为我是心怀不轨之人
,弯身一避,让我直冲进池塘里。
我还记得那种濒临死亡的痛苦,与此时满心的悲痛竟是分毫不差,原来认识他之初便注定了痛苦,因此现在也要由这痛苦来结束吧。
“娘娘,夜已深了,我们不宜再在昭阳宫内逗留。”云秀轻声提醒我,这是郝湘东的寝宫,我刚才也是情迷心智,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这里。
“姑姑,我知道,可是我想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恳切的望着云秀,这里是我与郝湘东相识的地方,倘若我要将他从心里拔除,便也在这初始的地方一一埋葬吧。
我的情,我的爱,我的痴,我的怨,我的恨,都在这里随着风一起逝去吧,从此以后,我只是他的景皇贵妃。
云秀不再坚持,看着我痴痴的望着池塘,她眼眸中藏着担忧,我轻轻的道:“姑姑,我与他便是在这里开始的,那时我尚不知他是皇上,以为他想自杀,便冲过去救他,谁知竟让他算计,人没救成,自己反而掉进池塘里差点淹死。”
我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蒙的笑意,我在云秀眼中看道她的心疼了,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很可悲吧,遂低下头去,道:“我进宫的目的只想在这后宫争得一席地位,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看不起,可是因为他,我逐渐忘记了自己进宫最初的目的,沉溺在他的深情里不可自拔。”
“可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我以为他心中有我,可是没想到我却只是一名可悲的替身,封妃晚宴上,我是那么的幸福与知足,我想她是真心待我好,可是岚儿却出现了,她的出现让我一下子变得卑微起来,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也始终都改变不了岚儿在他心中的地位。”
“娘娘,快别说了,奴婢知道你苦,奴婢知道。”云秀哽咽住,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给我温暖。
“姑姑,我很傻是不是?明知道他爱的是岚儿,还傻傻的付出自己的心,知道在御花园,他说他愿意为了岚儿不宠幸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嫔,我还在为他找借口,或许他有苦衷,可是刚才……”我的声音滞了滞,刚才他是那么投入的与岚儿,他怎么会苦衷。
“都是我自以为是才将自己变成一个笑话,在他心中,我从来便没有过一丝地位,他记忆中全是岚儿,可是她也不是真岚儿啊,真岚儿三年前便死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喃喃道。
云秀却似受到惊吓般,连忙捂住我的嘴,道:“娘娘,这话不可乱说,让人听了去,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波来。”
见云秀一脸惊恐,我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话,连忙闭上嘴,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岚儿的手段有多阴毒,倘若让她知道我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岚儿,她会怎么对付我?
想想她对徐凌舞的狠辣,我全身不寒而栗,连忙撑着云秀的手臂道:“姑姑,我们快走吧,不能教人发现我们来过昭阳宫,否则……”
“否则怎样?”我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已传来一片灯火,灯火中姗姗走来的正是一袭月白轻纱的岚儿,她的脸上蒙着白纱,一双墨色瞳仁波光潋滟。
我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她将我们的对话听了多少去,只觉得全身颤抖得厉害,我下意识将挡在云秀面前,勉强镇定下来,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岚儿似乎掀了掀嘴,她几步上前来搀着我的手臂道:“妹妹何需多礼,这么晚了妹妹怎会在昭阳宫后院走动,可要当心啊,这夜深雾重的,可别被禁卫军当成刺客,那可不好玩了。”
她的手冰凉,触在我手腕上,让我情不自禁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此时竟不敢去瞧她那双灵动含烟的双眸,只低了头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妾记住了。”
“瞧妹妹与我多生分,我还是爱听妹妹唤我一声‘姐姐’。”岚儿意有所指的道,我不明其意,但此时因为对她生了几分胆怯,也只好有其所好。
“是,姐姐,是妹妹生分了。”
岚儿这才莞尔一笑,她携着我的手向来时路走去,“今晚皇上似乎多喝了几杯,一直嚷嚷着要妹妹去殿里服侍呢,刚巧我出殿的时候,陈公公说妹妹来了后院,所以我才道后院来寻妹妹,咦,妹妹这眼眶红红的,倒是怎么了?”
灯火下,我的狼狈在岚儿的双眸下一览无遗,她惊讶的声音让我倍感难堪,却有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心思来,只道:“刚才走路不小心摔着了。”
“原来如此。”岚儿了然的笑了笑,接着道:“今夜皇上本是让妹妹侍寝的,可是因为出了凌嫔妹妹的事,皇上一晚上心神不宁,所以才取消了,可是皇上心心念念念着妹妹,就怕妹妹受了委屈,以后不待见他,才又急急催了我去请你过来。”
我的心因她的话凉了又凉,如果刚才没有看到那一幕,说不定我会信她的鬼扯,可是现在,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姐姐说的什么话,他是皇上,我怎么敢不待见他?”
“瞧妹妹这可不是生气了么?唉,皇上也为难啊,凌嫔逝世,在这紧要关头,他伤心难过还来不及,又哪里有性子临幸妃嫔,妹妹可别跟皇上呕气啊,在皇上心中,妹妹永远都是特别的。”岚儿笑盈盈的道,双眸里竟然没有半分妒意,让人实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安静的垂下螓首,不再分辩,更多的是不想分辩,对于郝湘东,经历了刚才的悲到极致的痛,我想我队郝湘东的感情会慢慢的淡定下来,从此对他再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对我好便是爱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对我的情是唯一的,可是现实那么残酷,它告诉我,他的爱他的痴他的情都是诶了另一个早已不存于世的人。
与一个死人争,我永远都争不过她,所以我不争了,也不爱了。从此后,他是郝,我是妃,我与他除了这种身份,便再也不会任何的交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昭阳宫郝湘东的寝殿前,岚儿扫了一眼虚掩着殿门,将我向前推了推,道:“妹妹,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你呢。”
我咬了咬唇,转过身来,道:“姐姐,臣妾身体不适,还是先行回宫了,今晚还是姐姐陪着皇上最好。”
想起刚才御书房见到的那一幕,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冒起酸水,让我此时去面对郝湘东,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与其相见争,不如不见,也落得干净利落。
“妹妹又犯傻了不是?快进去吧,想必你与皇上也有许多话要说,姐姐就先行回宫了。”岚儿又推了推我,才带着宫婢转身离开。
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我又想起先前那张白玉无瑕的脸来,岚儿,你混进宫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站在院中,我满心苍凉,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后,我根本就没办法去面对郝湘东,更没办法去接受他的宠幸,这一刻,一直期盼的事竟成了我避之唯恐之事。
正当我踌躇不前时,殿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小七来了么?怎么不进来?”
听着他仍旧唤着我的小名,我只觉得全身僵硬,他如何能这样毫无芥蒂的唤我?
心头燃烧起熊熊烈火,我死死咬紧牙关,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冲动,气势汹汹的奔进寝殿内,打算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部还给他。
我气愤之下不管不徐的冲进郝湘东的寝殿,正打算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部吼出来,却见面前紫袍男子正在宽衣解带,露出肌理结实的精壮身体来,
我顿时大窘,指控的话就那样憋在喉咙处上不得下不去,一张脸硬给憋成猪肝色。
郝湘东闻得殿门被撞开的声音,此时正好回头来看我,他挑高眉,鹰眸轻眯,眸中缓缓流淌出一抹戏谑,“朕倒是不知道你这么猴急,把殿门合上吧。”
我微微一怔,突然想起我冲进来的原因,遂也倔强着不关门,只冷了声音道:“我来是想说几句话,话说完我立即走。”
“哦?”他的尾音慵懒的向上勾起,似乎饶有兴致听我一言。他随意的将外袍脱了下来,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我心里暗唾了声无耻,又想起先前在御书房外所看到的情形,顿时整了整思路,道:“臣妾是来请皇上放过臣妾的。”
“此话怎么说?”他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悦,抱着双臂斜斜的倚在硕大的朱红圆柱上,神情在灯火的明灭间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我看不懂他,或许我从来便没有看懂他,此时只凭着一股意气用事将心里的话全部诉尽,或许说完此话便是我命终之时,可是我徐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活着如此痛苦,倒不如死得痛快。
“”皇上并不爱臣妾不是么?您爱的始终只是皇后,臣妾不知道皇上是基于什么目的让臣妾坐在这高位上,在臣妾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后,更或许是因为臣妾是紫薇星宿主,所以皇上才会对臣妾百般包容。但是这一切都不包括爱,臣妾知道,与郝王讲爱无疑于与虎谋皮,但是臣妾仍然倾尽所有来爱皇上。“这番话很卑微,因为我已经看到对面那俊秀的男子微微蹙起眉头,可是他却没有打断我的话,让我继续说。
”皇上不爱臣妾,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既然不爱,那么请皇上放手,任臣妾在后宫自生自灭,皇上要依仗那句‘得紫薇者得天下’来谋夺天下,臣妾也甘心在后宫助皇上一臂之力,但是请皇上不要再对臣妾说爱,臣妾受不起。“我硬着头皮将这番话讲完。
郝湘东半晌都没有反应,他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我,那双如泼墨般得墨眸更加深黝。
我苦涩一笑,自己真是疯了,这后宫谁敢与他谈爱?而我偏偏却奢求这镜中花水中月之事,本就不可盼求,偏偏要起了企盼之心,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殿内很静,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郝湘东久久都没有说话,这股凝重的气氛便越来越甚。
他生气了么?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我站在殿门旁不安的想着,越想越恐怖,正在此时,殿外一股凉风袭来,我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望向三丈远的郝湘东。
他蹙紧眉头,眸光深远的投落在我身上,一脸的莫测难辨。半晌,他轻勾起唇,笑道:”小七,你说完了么?“
我怔了怔,他不是该怒气冲冲的让人将我扔出去么,又或者是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可是他却在温情的呼唤我,这种情况显然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朕来说了。“她说话时,已经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突然间不知所措,我心里还是很害怕,这个北齐的郝王,似乎从来没有人能看懂他的心思,就连那些与他厮磨的日子,我都没有看懂过他。
他步步紧逼,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殿门,他才停止前进,薄唇轻勾了一下,双手猛然向我伸来,我大惊。
心想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在暴怒之下杀了我吧,遂惶恐不安的紧闭双眼,可是脖子处的紧滞感良久都没有传来,耳畔传来一声殿门合上的”哐啷“声,睁开眼睛来,他已退离我稍许。
我惶恐不安的向旁边移动了一下,眸底还残留着深深的恐惧,我以为他会生气得拧断我的脖子,还好还好。刚才虽说得大义凛然,可是生命谁不爱惜。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大殿内再度恢复沉静,我能闻到郝湘东身上淡淡地龙涎香徐徐传来,和着岚儿身上那股清甜的冷香,我皱了皱眉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郝湘东与岚儿在御书房的情形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