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龙裔
他的笑很是刺眼,仿佛很喜欢看我吃醋撒泼的样子,然而我却是真的恼了,一个劲的去扳他的手,“我吃什么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您是一国之郝,想要宠谁爱谁都是你的事,我不过是名卑贱的宫婢,有什么资格吃醋。”
一迭声的气话连珠炮似的轰向他,他似乎也恼了,大手紧紧的攥着我乱动的手,寒声道:“小七,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你不是卑贱的,也没有人认为你是卑贱的,懂么?”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气恼的样子,俊脸绷得紧紧的,额上青筋直冒,深黝的眸底似要喷出火一般。
我瑟缩了一下,仍力持镇定道:“我不懂,我生来便不受宠,在徐府,因为我娘是寡妇,所以我一出生便注定了卑贱,爹爹视我于无物,三姐五姐能以秀女的身份入宫,而我只能以宫婢的身份入宫,所以注定我在宫中也是卑贱的,阿湘东,我的一生早就注定了卑微,由不得我与命争。”
郝湘东的神情由气恼转为心疼,他将我搂入怀中,心疼的道:“小七,不要自卑,这不是你的错,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看不起你,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最风光的封妃盛典,让旁人再不敢轻视你。”
听到他的承诺,我微微闭起双眸,将眼底那一抹算计藏了起来。
对不起,阿湘东!
在这后宫,你不能给我完全的爱,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拥有一个高贵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只有你能给予。
翌日,天高云淡,秋风送暖。
郝湘东一道圣旨顿时在后宫炸开了锅,圣旨大意便是御前尚义莲尚义德才兼备,又深得朕心,朕擢升她为正一品皇贵妃,赐字景,赐宫殿景泰宫,并协理六宫事务,于元旦之日正式行册封大典。
圣旨一下,后宫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日子以来,我因病幽居在郝湘东的寝殿里,郝湘东又独独对宁容华青睐有加。
众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已经失宠了,可是没想到这道圣旨下得如此毫无预警,顿时让后宫诸妃手足无措起来。
然而圣旨已下,太后又不理事,众人虽有怨言,亦是藏在心底。圣旨颁下后,我便由郝湘东的寝殿移居到同属昭阳宫的郁翠苑居住,只等景泰宫重新修葺完善后便搬过去。
一切来得太快,常常让我有一种恍若置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圣旨颁下的那一天,让我没料到的是,第一个来恭贺我的却是云秀。
她笑吟吟的走进来,按照规矩给我问了安,我坐在上首,正把玩着郝湘东才差人送来的翡翠玉铃,微一摇晃,便有动听的乐声从里面传出,极是好玩。
斜眼瞅着她安然的立在大殿上,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我轻轻扯出一抹笑来,将翡翠玉铃搁在桌案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笑道:“我有今日,多亏姑姑悉心教导,小七在此向姑姑道谢了。”
语罢,我向她福了福身,她惊得连忙扶起我,惶恐的道:“娘娘何以行如此大礼来折杀奴婢,提点娘娘并非是奴婢的主意,娘娘不必耿耿于怀。”
我轻笑一声,绕过她向殿外走了几步,青玉铺就的地砖清晰的映出我纤细的身影,竟有些弱不禁风之感,“姑姑自是那清高不居功之人,然小七仍是心怀感激,倘若不是姑姑一语惊醒梦中人,小七如今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然而皇上虽已晋封我为皇贵妃,这一切却显得那样的不真实,仿佛是走在云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云秀的眸中染了一抹惊色,瞬间便又悄无声息的散去,她笑道:“如今娘娘圣恩隆宠集于一身,又何来这样的担忧?”
低叹一声,我移了眸华,目光落在殿外那棵梧桐树上,树叶已在秋风的摧残下凋零殆尽,露出光秃秃的树干,显得那样萧瑟悲伤。
“但凡后宫诸妃在前朝都有一定的势力,而我什么也没有,除了倚仗皇上的宠爱,便什么也没有了,倘若有一天皇上……”侧眸瞧了一眼云秀,我没再说下去,我想依她的聪明,她不可能不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娘娘怎么不想想,或许就是因为您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皇上才会给您如此高的荣耀让您在后宫站稳脚。”云秀一针见血的道。
我瞧着她,微微一笑,她总是如此清醒及犀利,看来要想在这后宫真正的站住脚,身边还必不可少这样一个聪慧的谋将。
“姑姑所言极是,我记得凌贵嫔出冷宫便是借了姑姑一着声东击西的妙计,实在令人佩服啊。”我状似无意的道,这件事一直是我心上的结,倘若她是为徐凌舞效命的,就算她再足智多谋,我也不能用她。
云秀的脸色变了变,忽而坦然笑道:“那确实是奴婢出的计策,然而奴婢要帮的却不是凌贵嫔。”
“哦?”我斜睨着她,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犹似不信。
云秀上前一步,神情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的看着我,“奴婢知道娘娘怀疑奴婢的用心,然而当时娘娘一心沉浸在自己所编织的美梦中,倘若奴婢不设计让娘娘知道郝恩凉薄如水,怕娘娘又会步了岚贵人的后尘。”
“何以见得我会步了岚贵人的后尘?”云秀的话让我心头震动不已,然而脸上却不露分毫,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她。
“恕奴婢大胆妄言,娘娘把对皇上的那份感情看得太重,在这后宫,一个女子一旦全心全意的爱上郝王,便永没有后路可退,岚贵人如是,娘娘亦如是。”云秀不避不闪的迎视着我的目光,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一抹哀伤,瞬间又被睿智的光芒所取代。
垂眸掩饰心底忽然涌起的悲哀,人无论受过多重的情伤,仍然对爱情有着执着与向往,然而我又一次错了,因为我所要企求的爱情,郝湘东给不了。
“姑姑,在这后宫,难道就没有真正的爱情可言么?那么做为帝王的他不是很悲哀吗?”
云秀叹息着摇头,“作为帝王,爱情不是他的全部,在他的生命里还有许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娘娘亦不要把爱情当作自己在后宫生存的唯一条件,您也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生存。”
云秀的话如一记响雷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开来,是的,我除了要守护我的爱情,还要生存,倘若连命都没有了,我拿什么去爱?
更何况徐凌舞复出冷宫,柔福宫的椅子还没坐热,就开始向我下手,可见她已经恨不得我死,再加上太后向来厌恶我,如果我要在后宫好好的活着,光靠郝湘东的庇护那是绝对不行的,我还必须拥有与她们对抗的实力。
“姑姑所言甚是,小七受教了,皇上的圣旨一下,如今这后宫里怕是人人都想着除去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倘若我能得姑姑的相助,无疑是又多了一份助力,不知道姑姑肯不肯屈才来帮我?”微扬眉睫,我定定的望着云秀,心中是笃定的,倘若她不是来投靠我的,她绝不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云秀面上一喜,盈盈拜下,“娘娘肯用奴婢自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以后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保驾护航。”
我上前一步亲手搀起她,笑吟吟的望着她,语气中却带着一股不容人侵犯的威慑,“我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姑姑今天与我说的话,我都记下了,希望姑姑今后能事事以我为中心,不要教我失望才好。”
“奴婢遵命。”
午时陪郝湘东用过午膳,他念及我身体还未康复,也不强求我去御书房伴驾,因此带着陈公公走了。
我懒怠的躺在软榻上,侧耳倾听郁翠苑后山泉撞击石壁的淙淙声,煞是好听。
雨轩在殿内燃了苏合香,烟雾袅袅中,我的心情渐渐安宁下来,侧头瞧着雨轩,我笑道:“我病着的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雨轩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错愕,遂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突然跟我如此见外了?”
我摇摇头,感慨道:“或许是人在病中,想得比别人多一些,这些日子若不是你细心照料,我的病也不会好得这么快,雨轩,你进宫几年了?”
“娘娘难道忘了么,我自小便进了宫,那年甘州发大水,很多人都淹死了,先皇亲临甘州慰问受难群众,从中带了许多失去家园的孤儿进宫,我便是其中一人。”雨轩说着往事,神情带着几分惊恐与怆然。
我亦是知道那场天灾的,那时我还是乐府的宠姬,乐意曾带着我亲自将振灾物质送去受难前线,看着那被洪水一洗而过满目疮痍的大地,我难受了好几天,没想到雨轩也是那场天灾的受害人。
悄悄伸手握着她暖热的手,纵使我对她还心存芥蒂,然而此时却不想与她疏离,“雨轩,对不起,我不该问起你的伤心事。”
雨轩惊慌的摇头,“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这些日子我感觉你对我很疏远,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顿了顿,目光真诚的望着我,艰涩的道:“就算我做过什么,我亦是为娘娘好,希望娘娘不要怪我。”
我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道:“雨轩,我知道的,可是有时候你所做的认为对我好的事,在我看来并不是为我好,我希望以后你再也不要有什么事瞒着我。”
雨轩怔了怔,慌张道:“小七,我……”
我抬起手制止了她,不管她那时出于何目的引我去了西厢偏远,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好了,我想睡会儿,你也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雨轩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终是站起来,缓缓出了东暖阁,看着她的背影在初冬的暖阳下渐渐的消失,我闭了闭眼,倦极的睡过去。
神思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云秀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微微睁开眼睛,朝徜开的殿门望去,只见云秀正伸手拦着一名身着绯红色宫装的女子,她背对光而站,让人瞧不清她的神情,然而我却知道,那是宁容华。
心底微诧,不知道她来此做什么,撑身坐起,我对殿外的云秀扬声道:“姑姑,这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快请宁小主进来吧。”
宁容华莲步轻移跨进殿来,人尚未近身前,身上带着的那股清甜香气已扑鼻而来,我不自觉的皱皱眉头,下意识排斥着这股香味。
“久病之人难以见客,还望容华妹妹不要见怪。”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她,瓜子小脸,黛眉如画,细长的凤目内光波盈盈,小巧挺拔的琼鼻,精致的樱桃小嘴,整张脸艳光照人,让人自惭形秽。
与她的容光焕发比起来,我真是憔悴得难以见人,不自觉的以手梳理了下额前的刘海,想让自己更精神些。
“姐姐病中妹妹本不该来相扰,只是看望姐姐心切,才急急的来了,扰了姐姐静养,妹妹在此向姐姐赔罪了。”宁容华凤目在我憔悴的病容上掠过,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抹讥嘲,然而很快便让她掩藏起来。
我心底冷笑,看来她倒不是真心想来探病的,而是来探虚实的,“妹妹何出此言,妹妹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姐姐怕是盼也盼不到,怎敢再责怪?姑姑,还不给宁小主看座。”
见她目光在东暖阁内四下游移,我微微一笑,郁翠苑虽小,后山却有天然的山泉,冬暖夏凉,郝湘东为了让我更好的养病,才让我搬来这里居住,一来可以早晚药浴,二来也可避免旁人前来打扰。
可是此处却成了众多妃嫔艳羡的地方,因为不仅有活泉水享用,更是离郝湘东的寝殿极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如此。
云秀指挥着两名宫女抬来一张镂空雕花梨木椅在软榻前安置好,宁容华也不拘礼,径直坐下了,“姐姐此处倒是个好地方,清幽雅致,皇上可真爱重姐姐啊。”
听她话语中的艳羡,我垂了眸,笑笑道:“皇上不过是怜惜我久病不愈,说到爱重,姐姐又如何与妹妹相比,妹妹如今是宠冠六宫,怕是羡煞了不少人。”
她此来定不是为了单纯的炫耀与艳羡,一定还有别的动机,思及那晚她的大胆进言,我知道宁容华绝不是心思单纯的人,她的心机怕是比谁都重。
她的凤目微微一转,眸光流转间熠熠生辉,她娇笑一声,道:“姐姐何必自谦,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舍不得姐姐受一点委屈,如今已贵为皇贵妃,倘若诞下帝裔,入主中宫怕也不是难事。”
微微一笑,我敛了眸中神色,原来她来是为此,说到帝裔,谁不知后宫只有徐凌舞一人怀有龙裔,只是这龙裔未诞下之前,谁也不能肯定那就是皇子,可是既便如此,怕也有许多人不想让徐凌舞顺利诞下孩子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