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捕头等着两个女子走远了,才闪身进了那件古玩店。
掌柜的正跟一个客人说着什么,一眼瞥见越捕头,忙放下手里的事,迎了上来。
“这位官爷,您是想找点什么?”民不与官斗,小民百姓见了官差,就算面上不说,骨子里还是有些忌惮的。
“刚才那个姑娘看的是哪个?”越捕头的目光在周围的古玩上扫视一通,并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刚才那个慕容烟流连许久,怎么说也该查看一下。
掌柜的皱起眉,有些为难地拿起一边的金色小佛,道:“官爷,这东西真的是被吏部范大人定下了,您还是看看别的吧。”
“范大人?”越捕头看看那个很丑的佛像,有些疑惑地看了半晌,并没看出什么出彩的地方,反而越看越丑。
“没你的事了。”越捕头放下佛像,挥挥手,快步走出了店门。
抱了布匹回来,如花只顾着和大伙宣扬小姐的善举,早将再去逛街的事情抛到脑后,云洛却没在府里,问张管家,只说下午松了裁缝离开,便以为云洛回了房间休息,没成想却没在府上。
可能也是出去逛了吧,慕容烟也没在意,吃了晚饭,转了转心思,便按着自己的打算悄悄溜出了碧云阁。
这一下直忙到半夜,慕容烟才翻墙进了宅子,本以为云洛早就窝在自己房里睡着,没想到屋子里空空荡荡,竟然仍没有他的身影。
被褥还在原位,像是根本没有进来过。
看来是回去醉云阁了,慕容烟想,那毕竟是他的营生,可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昨夜安逸的氛围不知怎的,竟然萦绕在心里久久不去,很贴心。
慕容烟想了想,掏出怀里的东西看了看,这尊小卧佛虽不怎么好看,但自己喜欢,还是收入囊中的好。
当然,慕容烟不认为这是偷,毕竟自己还按着市价留了银子在一旁,这对于自己这个贼来说,还是头一遭。
想罢,嘿嘿笑了起来,将东西塞在了枕头下,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慕容烟睡得正香,就被如花砸门的声音吵了起来:“小姐,起来了!门外有个女人,非说有事要见你,也不知是谁。您还是去看看吧!”
慕容烟闷闷地坐起来,也有些纳闷。索性让如花引那人去了门厅,自己也换了衣裳,跟了过去。
入眼的女人有点面熟,略显胖,一张脸不算瘦,偏偏下巴尖尖的,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很能说的那类女人。
一张脸上脂粉很浓,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她的年纪不能算轻了,头发挽了个侧髻,偏又留下几绺在额边,看上去徒添几分风尘味。
见慕容烟过来,那女人才从厅里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扭着腰走了过来,这动作,慕容烟立刻想起了这女人:这分明是醉云阁的妈妈!
“妈妈来这里是为了?”慕容烟眯起了眼睛,扑面而来的香粉味道有些刺鼻,引得自己直想打喷嚏。
“姑娘到真是礼貌,这大冷天的,让我在门外等了这么久,还真是懂得待客之道。”妈妈看到慕容烟,站起了身子,向这边迈了步子,没好气道。
你也没什么礼貌啊!慕容烟暗道,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妈妈停到了慕容烟的眼前,这才叹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哀怨,道:“小姐也没说一声,就把阁里的人带了回府,怎么说,也不大妥当吧。”
说着,不知从哪摸出把小扇子,展开摇了摇,挑了眼角看着慕容烟。
慕容烟一怔,暗道怎么云洛没回醉云阁?不由的一惊,险些站起身子去找,又耐着性子坐了下来,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情?
这一念想,不由的无名火起,暗道云洛那个男人,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府里人,居然一声不吭便跑的人影都找不到,妓院的老妈子现在却来找我要人!
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不知妈妈指的是哪位?”
“姑娘不是要装傻吧。”妈妈冷哼一声,道,“大伙都看到姑娘您和云洛同进同出,现在这话,分明是不想认账了!”
“那又怎样?”慕容烟裂开了嘴巴,笑道,“你的人丢了,便来找我要,他一个大活人,到哪不是全随自己,关我什么事?”
“你!”妈妈瞪了过来,哼了一声,又咽下了气,缓缓道,“那且算算别的账目。”
原来是来要银子的,慕容烟冷哼一声,撞开妈妈走进了厅里,寻了椅子坐下,幽幽道:“你算,我听着!”
“那敢情好!”妈妈似乎不生气,笑着摸出个金色的小算盘,巴掌大小,模样很是精致,“前天夜里,云洛跟着姑娘回府,大伙都看见了,不算其他,睡了我醉云阁的人,就要付我醉云阁的钱。”妈妈眯起了眼睛,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慕容烟,继续道,“云洛一夜三千两,大伙都知道的,您睡了他两夜,其他的日子妈妈我大度,不做追究,这就是六千两银子。”
“恩,继续。”慕容烟唤了下人泡了壶茶,喝了一口,笑道。
心情不爽,正好拿你开刀!慕容烟瞄着眼前胖胖的女人,暗道。
分出了一份心思,却想不出云洛会去哪里。
“姑娘带走云洛那夜,可是大大得罪了城东的高老爷,这笔账算在了我们醉云阁的头上,似乎并不妥当,高老爷把气出在了我们醉云阁,摔了一个前朝的玲珑花瓶,砸了一张柳木八仙桌,七个前朝白瓷的碗碟儿。再加上云洛的过夜费全部赔了回去,加起来一共是三千九百七十一两银子。”妈妈的手指快速拨打着算盘,流利地报出了一串数字,随即笑道:“加上方才的六千两,一共是九千九百七十一两银子,姑娘打算怎么办?”
终于算完了?慕容烟冷哼一声,暗道醉云阁的摆设,不过是些最常见的下等货色,里里外外也超不过一百两银子,这样的高价,也亏她能开得了口!
想罢,慕容烟倒了杯茶,推到另一个座位旁,微微颔首道:“妈妈请坐。”
妈妈只道是慕容烟服了软,得意洋洋地收起了算盘,扭着不算细的腰挪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姑娘,我可有算错?”
“没有。”慕容烟笑道,“九千九百七十一两,不如凑个整数,一万两好了。”
“那再好不过。”妈妈笑的更灿烂了,杯里的茶很好喝,一饮而尽,“您是现在就给银子?还是稍后我再来取?”
“不急。”慕容烟摇摇头,推开眼前的杯子,道,“小女子也有一笔账来和妈妈算算。”
妈妈一怔,大感诧异,就听慕容烟已然开口道:“妈妈不请自来,那来我碧云阁,用了碧云阁的东西,自然就要付我碧云阁的银子。”不待妈妈说话,立刻继续道,“方才妈妈喝的是我碧云阁最好的茶,取自西湖最顶尖的龙井,一杯七千两。”
“怎么会这么贵!”妈妈推桌而起,震动了桌上的茶杯,杯盖随着晃动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数瓣。
“喝到肚子里就不认账了么?”慕容烟笑道,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片,一脸惋惜道,“现在又打碎了上等的青瓷杯盖儿,只是这一碎,我的杯子也就不能用了,这只杯子又是这一套中的一个,弄坏了这只,一套上等的青瓷茶碗儿也就没了价值,算起来,这又是三千两。一共是一万两,刚好扯平。”
“你!”妈妈刚开口,又被慕容烟截了过去。
就听慕容烟幽幽道:“差点忘了,妈妈碰掉的杯盖儿,不偏不倚划坏了我的桌面,这可是水曲柳的桌子,就这一道印子,至少也要十两银子吧。”慕容烟来回摸着桌上浅浅的划痕,笑道,“这样算来,妈妈您倒是欠我十两银子呢!”
“你!”妈妈怒视过来,盯着依旧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的慕容烟,恨声道,“这分明只是普通的桌子,这些只不过是些下等的货色,你凭什么说的这样高价!”
“就凭这是我的府上!”慕容烟抬眼,对上妈妈满是怒意的眼睛,忽的莞尔一笑道,“你醉云阁的人可以说走就走,就不兴我府上的东西涨涨身价?”
“你不怕我报官?”妈妈怔了半晌,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实在可恨,“拐了我碧云阁的头牌……”
“随你。”慕容烟毫不客气地截断道,“那十两银子我就不要了,现如今这买卖谈完了,您也该回去了吧!”
妈妈张了张嘴,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慕容烟冷哼一声,挥手道:“如花,送客!”
如花不敢多说,厅内外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一向和颜悦色的小姐似乎在发火,只是为着什么,实在有点说不清楚。
慕容烟叹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火气来的莫名其妙,不就是一个守了自己一夜的红牌么?说到底,也同样是个感情凉薄的男人而已,自己生什么气呢?
“你们都忙去吧。”慕容烟挥退了众人,自个儿倒了杯茶。
茶已经冷了,冷茶倒是最能使人清醒。
慕容烟又歇了一会,这才伸出掩在袖子里的手掌,掌心一个小小的金色算盘静静地躺着,反射着阳光,金光闪闪。
“东西不大,倒是纯金的。”慕容烟耸耸肩,随手将那算盘丢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拿起来,唤了如花来。
“你把这东西拿着。”慕容烟将算盘递到如花手上,嘱咐道,“追上刚才走的那个女人,就这样和她说。”
慕容烟想了想,笑吟吟道:“你就说,妈妈,您方才走的急,把这东西遗在了碧云阁,本来小姐拾了这无主的东西,也就是小姐的了,可是小姐觉得,还是您用的着这东西,所以还是忍痛割爱,一千两转给您好了。”
慕容烟说完,挑了挑眉毛,自己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就见如花拿着那算盘,怔怔地看着自己,怯怯的说:“小姐,你好坏。”
“有么?”慕容烟眨眨眼睛,心情忽又好了起来。
只是,老天也似乎看不惯笑脸,刚好些,就见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声音有些急,道:“小姐,听说城里出了事,好像死了个男人,云公子从昨个儿中午就不见了,别是……”
“你瞎说什么!呸呸呸!”如花截过了话,骂道。
可慕容烟已然噌地站起身子,直接奔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