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思念体,不远万里,汇聚到灵冢的最南端,天宝远远望去,只见一棵几百丈高的巨树耸立在那里。
这是棵神奇的树,它亦真亦幻,仿佛随时都在改变,听着沙沙的响声,树枝间的光影摇摆着,变幻着,仿佛千万名舞姬在那里轻歌曼舞。
有种平静,祥和的气氛,随之散发出来,深深地吸引着思念体们,白烟围着巨树缭绕,化作一团团云气,吸纳进去,然后枝杈上长出一片片光叶,飘落下来。
“这是什么树”,天宝凝视着这一切,不禁忘我沉醉。
呼的一声巨响,将宁静打破,说不清的巨凶灵和变异的思念体涌入,它们的出现,打乱了固有的节奏,天宝隐隐感到,气氛有些凌乱。
就在此时,一道时空裂缝突兀地出现在树下,惊走了四周的思念体,就连巨凶灵也不敢接近,远远避开。
紧接着,一名男子轻跺脚步,从中走出,只见头缚纶巾,身披战甲,看起来就像是古时候英姿飒爽的儒将。随着他的出现,一股难以言表的威势散播开来,将天宝深深震撼,“他是谁?”
或许是隔着远,也可能是迦琏根本不曾在意,他兀自从长袖中抽出一杆长枪,枪长九尺,通体血红,枪尖是凤嘴,往下看去,枪身竟是凤头,凤翼和凤尾造型。精致的刻画,使其活灵活现,似乎那已不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头鲜活的血凤。
不过,枪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杀气,让人难以呼吸,对于感应灵敏的天宝来说,这简直就是种折磨,但是,就在强烈的杀机中,他还隐隐感觉到另一股迥异的气息,深沉,幽远。
“他究竟是谁呢,这把枪又是什么来历呢”,天宝不禁好奇起来。
迦琏依旧没有回应他,而是将长枪刺入巨树的主干。
“呜~”,随着一阵似有实无的巨响从树身中传出,四周浮动的光影都被扭曲,所有枝叶都凋零,散落。
“难道巨树就这样枯萎了吗”,天宝因为惋惜,经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可就在巨树看似萎靡不振的时候,迦琏手中的长枪竟生出变化,其中的血凤展开双翼,一道犀利的光从凤嘴中射出,注入树身中去。
“嗡~”,另一个声音响起,压过原先的呜鸣,随着树身表面的老皮蜕去,露出殷红的躯干,那是由粘稠的血浆组成的。
翻腾,涌动,紧接着,一张张人脸从中浮现,起起落落,每次它们重见天日,都会大声哭喊,咆哮,挣扎。
“天啊”,如此血腥的场面强烈刺激着天宝视觉,然后又对可怜的胃产生了连锁效应,他禁不住一阵恶心,想吐。
可就在这个时候,迦琏不经意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牧羊人?”
儒雅的身影明明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可天宝分明听到那三个字是在耳旁响起,侧过身,那人果然就在身边,他不禁目瞪口呆。
“杀戮者,艺术家,还是科学家”,能把时空管理员唤作牧羊人的,九成九是敌非友,让他不由心生警觉。
“你怎么会在这”,同样,迦琏对天宝也显露出敌意,他双目凝视着,缓缓移动脚步,渐渐逼近,巨大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我是来送思念体的”,天宝强自撑住,才能勉强回答。
“哦~那我该感谢你了”,迦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牧羊人,心里不禁奇怪,“他身上怎么会有股让我感觉熟悉的气息。”
在不经意间,威压不再像先前那样凝重,慢慢缓和下来,天宝终于长舒口气,其实他也很莫明,不清楚对方口中的谢字,究竟出于真心,还是反语。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迦琏从眉宇间的神情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问道。
天宝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对面的儒将已不再让他感觉害怕,气场变得深沉恬静,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是谁?”
“我嘛”,迦琏轻轻一笑,冷峻的脸庞似冰山,融化了表层的薄冰,“我叫迦琏。”
“你好,我叫徐天宝”,习惯而又礼貌的回答。
“你好,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迦琏侧过身,看了一眼巨树,后者的躯干正在凝结,血浆停止流动,人脸似疤痕固定在树身表面。
天宝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禁不住问,“这究竟是什么树啊?”
“是婆裟树”,迦琏的眼神无比亲切,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面对母亲的孩子一样,“全宇宙只有这样一棵,没人知道她究竟来自何处。”
“这样啊”,天宝惊叹不止,再看巨树,树干已褪去血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枝条上抽出新芽,萌发出许多光叶,又是光影飘渺浮动。
“好美啊”,天宝不禁赞道。
“是啊”,迦琏抬起手,一种玄妙的韵律在他指尖荡漾开来,等传递到巨树时,后者一起共鸣,枝叶摇摆,再次轻舞飞扬,数不清的思念体飘然飞去,绕着树身盘旋。
“思念体就是这样诞生的吗”,天宝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明悟,他在这些思念体上感应到了与众不同的盎然勃发的生机。
“不错”,话音未落,天宝竟与迦琏一起,出现在树下,后者抽出长枪,轻抚枪身,言道,“婆裟树是灵冢的根本,是她赋予了思念体逻辑,只要我不断提供新鲜的养料,就能催生出更多思念体。”
说话间,一道白烟绕在他指尖,脸上不禁浮起笑容,“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爱吗?”
“天啊~”,联想到刚才看到的血浆和人脸,天宝只觉毛骨悚然。
“难不成那些养料都是大活人吗”,天宝禁不住头皮发麻,感到面前的男子,并非看起来那般温文尔雅。
迦琏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牧羊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他们横竖是死,不如让我拘来,滋养婆裟树。”
说着,他剑眉一挑,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我血修罗可不是正人君子,死在血凤枪下的亡魂何止千万!”
“你~”,天宝一想到天空中思念体的数量,不由万分震惊,以至于语无伦次,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作人不可貌相了,眼前的血修罗,分明就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
“成为思念体是他们的荣幸”,迦琏冷哼了一声,“不管他们生前是善,还是恶,经过婆裟树超度,赋予他们简单的逻辑后,便成为了单纯的思念体,从此再也不必忧愁,也没有了烦恼,难道,这样不好吗?”
天宝被他用冷峻的目光逼视着,却没有因为害怕而停止思考,“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抬头,只见新生的思念体与以前的那些聚拢在一起,围绕着巨树飞舞,在他们身上的确感觉不到所谓的痛苦和忧伤,不过,也没有欢乐和幸福。
随着一个个质疑的声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天宝不禁大喊出来,“这也算是超脱吗?”
“难道不是吗”,迦琏并无包容异议的肚量,他的脸已冷若冰霜,先前累积起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
“当然不是”,天宝却并未因此而退缩,反而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催生思念体而存在,那么婆裟树根本毫无意义,这个灵冢也是一样!”
“胡说”,或许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冒犯过,迦琏脸上的冰冷顷刻间被怒火融化,随着他的怒吼声响起,整个空间都跟着震荡起来,一时间风云变幻。
“牧羊人,你懂什么,你根本不了解这个灵冢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婆裟树对这个宇宙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没有质疑这一切的资格!”
迦琏不断地质问天宝,不曾想异变横生,他的愤怒不仅扭曲了灵冢空间,还影响到了思念体的内在逻辑,数不清的变异体被催生出来。
且在诞生之初,所有的巨凶灵都感应到了天宝身上散发出的意念力,这在荒芜的灵冢中是如此醒目,甚至掩盖住婆裟树的光辉。
“偶的天啊,这么多”,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变异体,天宝这下可傻眼了,在他看来,如此庞大的数量,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战胜的。
“想作乱吗”,迦琏终于平静下来,冷眼审视着这一切。
血凤枪缓缓升起,定在空中,随着光翼再次张开,巨凶灵全都被吸引过去,落入凤嘴之中,那里面就好像是黑洞,永远不会被填满。
“这是在做什么,消灭巨凶灵吗”,对于天宝的疑惑,迦琏并未回答,反倒是婆裟树又有变化,坚硬的地面被粗大的根须破开,缓缓生长起来,缠绕在长枪末端上。
凤嘴吸入的巨凶灵再度浮现,从凤尾中剥离出来,被巨树吸纳进去,只一会儿功夫,树干顶端的枝杈上又源源不断地飞出思念体来。
“原来婆裟树还可以转化巨凶灵”,天宝恍然大悟。
“不错,婆裟树不但可以创造思念体,还能修正变异的逻辑,让巨凶灵回复正常”,迦琏环顾四周,视线里依旧有很多变异体尚未被降伏,忍不住想要出手,可就在此时,苍穹深处传出三响钟声,咚~咚~咚~,他不禁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