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楚河的手终于慢了下来,然后停了下来。他竭力控制,可放在琴弦上的手却还是微微的颤抖着,发出了微弱的声响。凄凄哀哀。
他身旁的女子还在他的怀中,可她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楚河的灵魂早已跟随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一起消失,这会儿连影子都没有了。哪怕身边的温香软玉那么紧紧的贴着他,他却仍是没有半分动摇,只一心一意的为那个已经离去的女子哀伤。
楚河淡淡的起身,然后走到门外,看着外面的安静,脑中再次想起他们那一夜的亲密。有时候,他会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后悔那会儿怎么就没继续,可有时候却也庆幸,如果真的继续了,他会不会更加舍不得她?死也要跟她在一起,从而阻了她的幸福。
关于那夜他和楚棠的纸上交谈,他只提了一句,说:“我和她并没有越过底线。”
真的仅仅就这么一句,然后楚棠就信了。
到底楚棠有没有相信他所说的,他也不知道,但从现在的情形上来看,楚棠应该是信了,就算是不信,楚棠也愿意为了他们的以后而遗忘。
“爷,她这一次不会回来了吧?”曾经的三皇妃,如今的谢楼兰,她只能站在他后方的位置,轻轻的出声,淡淡的提醒。
谢楼兰再怎么勇敢,终究是一个可悲的女子,她的丈夫,从来不曾唤过她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楚河的表情不变,身体却是动了动,有些木然的转身,看向他身后的女子。
谢楼兰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有些话,她不该说的。
然而,楚河却点了头,极其认真的回道:“恩,她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似乎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但又好像是在告诉自己。
他需要警示,他总是这样坚持,比如他对皇位的坚持,虽然已经看出了问题,知道自己能够成功的几率很小很小,但他还是一条胡同走到底了,甚至差点儿就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如今,他对言微茫的坚持甚至超过了他对皇位的坚持,可是,结果却依旧是这样的凄惨。他没能得到她,她却带走了他的心。
谢楼兰的眼里闪过惊讶,却是没敢再说什么。
楚河转身,而后走了回去,在他们刚刚坐过的位子上停下,开始抚琴。一遍又一遍,他想着他曾经听过的乐曲,脑海中浮现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关于她的。这样蚀骨的爱,他也无能为力了。
他本想忘记她的,可是她却已经活在了他的骨子里,稍稍一动,就有她的笑颜浮现,那么的鲜活,足够他怀念一辈子了。
夜里,他伏在谢楼兰的身上,静静的问着,丝毫没有那夜在言微茫身上的火热与急切,不是他厌了她的身体,只是,他的心不在这里,这件事便只是他的发泄。
闭上眼睛,吻她的唇,却想起言微茫的抗拒。手掌从她的小衣腰部的地方伸进去,却猛地想起她的呢喃,她说:“棠棠,对不起……”
然后,她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着,灼热的眼泪掉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浇灭了他的欲火,却又燃烧起来。那一刻,他发了疯似地想让她属于自己,想从她的呢喃中叫出自己的名字。更加卖力的挑逗着,她是受不了了。
可是,楚棠,不是他。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
那一刻,他如现在一般的瘫软下来,在她的身上疯了一般的撕咬着,像是一条狗,疯狗!
谢楼兰疼的不行,嘤咛出声,却始终承受着。她愿意承受他的一切,他的好,他的坏,他的折磨,她都愿意承受。想着,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呢?
他总也见不到言微茫,是不是就会放宽了心,让她也挤进去,住进那么一点点,挤走那么一点点位置,给她住下来就好了。
然,楚河面上不说,夜里也总那么拼命,可他每天都还是会去门口,远远的眺望,随着每一辆由远及近的马车在眼里闪出亮光,然后在那些马车丝毫都不停驻的灰尘里再渐渐泯灭,一日复一日,每天如此,每辆马车他都寄予厚望,然后又狠狠的失望。
曾经一度,她都以为他疯了,可是更疯的是她。
他每天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总那么站在他的身后。
寒风狂舞,雪花被那北风吹得一个劲儿的飘着,在他们的身上落下了一片又一片,然后堆积了起来,变成了白色的戎装。
呼啸的北风也没能瓦解他们身上的戎装,可谢楼兰的腿脚却已经在发软了,双腿无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全身都在发寒,尤其是下腹的位置,一阵一阵的阴冷与疼痛传来,让她的身体不能再直直的站立。
她才刚弯了腰捂住腹部,可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直直的载倒在了雪地之中。
听到身后的响动,楚河疑惑的回头,可这一回头竟就看见谢楼兰倒在雪地之中,面色苍白的可以与那雪色媲美。心中猛地一震,这样的情景似乎在他的脑海中有过印象。
下一刻,他的脸色也跟着白了许多,这像极了几年前,楚棠再娶于初眉的那一天,言微茫也是这样倒在雪地之中,面色惨白惨白的,他寻人救治了许久许久她才活了过来。
楚河伸手抱起了谢楼兰就往进跑,胸前的冰雪因为谢楼兰的靠近而融化,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渐渐的融化,而后复苏。
眉目清秀的年轻医者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而后却又紧了起来,有些嗔怪的看了看一旁面色紧张的楚河,而后开口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妻子?她都有了身孕还让她立在风雪中,你是要她们母子的命么?”
楚河听了那人的话,半响都没能反映过来,他总是夜里在她身上发泄,却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也会有孩子。
医者见了楚河呆愣在原地,轻叹一声,而后一边写着方子一边说道:“你们都是不知道吧?以后可要注意,幸亏夫人身体底子不错,否则啊,夫人和孩子都是性命堪忧呢。”
“是不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楚河点点头,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谢楼兰,接着就送走了那医者。再回来时,拿着那些草药却是呆立在了原地,只是看着床上的人。
于他来说,她不过是他的妻子。最初娶她的时候,一方面是他的年纪到了,另一方面则是看中了她那不错的家世,还有她的性子也是不错,和情爱没有丝毫关联。
可他却没想到,等到他一切都没了,败了,最终陪着他的,竟然是她。
谢楼兰的眼睛终于忍不住睁开,刚刚那大夫说她怀孕的时候她便醒了,她只是想知道楚河反应,她怕,楚河不要她的孩子。
楚河看着她略显惊慌的眼神儿,胸前的那块柔软再次被轻轻的刺了一下。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可谢楼兰的眼神却更加恐惧,双手已经不自觉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微微向后退着。
她知道,楚河不爱她。楚河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生下他的孩子,不是他身体有问题,也不是其他人不行,是他不允许。
她的反应更是让他忍不住的叹气,只得停住了脚步,对她尽量缓了语气说道:“你不愿我过去我就不过去了,你照顾好身子,我这就去煎药。”
说罢,他又是一叹,而后这才转了身,离去。
谢楼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还是闭了起来。眼中渐渐有了不可置信的情绪,脸上却是有了压抑不住的喜悦,轻飘飘的,让她甚至觉得不真实了。
来年的九月,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她才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生孩子的疼痛让她清醒,她是真的为楚河生了一个孩子。
血浓于水。
有了孩子的牵绊,楚河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淡然的对待,而且相比与谢楼兰,他还有过照顾思思的经验,总是孩子气的从她怀中抢过自己的宝贝儿子,而后告诉她到底该怎样照顾孩子。
孩子如楚河那般,才刚刚会说话,就都是淡淡的笑,透着一股子温润的气息,长相也是像极了楚河,更和楚思棠有着一股子相像。
某年某月,他带着自己那稚嫩的孩子学习抚琴,一旁的谢楼兰拿了茶水糕点坐在一旁,偶尔对视,有一份宁静的幸福在他们眼中流淌。
犹如孩子还不够连贯的音节,他们的过去是一团糟,然后,渐渐有了音调,再然后,经过时光的打磨,他们便是那最为平淡却又隽永的一对儿。
楚尊带着林蔚于远处的山丘上望去,亦是一副相知的模样,那些曾经无比炙热的感情,烧得他们温暖极了,可却也给他们留下了永久的烧伤,刚刚被烧伤的时候,他们都是那么那么的疼,然而,幸好,他们身边都有那么一个清凉的如水佳人,用她们的毕生,去解了他们的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