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平很想把这个案子压下来,当成一件“意外事件”来处理。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的想法,火灾第二天下午,燕王就听说了这件事,并且亲自带领着警卫营赶到了昌平县,直接进了县政府,让韩一平说明情况。
韩一平便找来陈东都头谈话,各种旁敲侧击,希望陈东在撰写火灾报告的时候,少写一些“主观倾向性明显”的文字描述,多一些“客观”的内容。
要是在以往,陈东肯定会二话不说听从这位顶头上司的吩咐招办了。
但是陈东不是读书人,是个地地道道的粗人,他心里没有韩一平那些什么“名誉”的纠葛,只知道很直观的一个事实,就是上次滦平那边跟燕王叫板,结果带头的那些人都被燕王灭门了。自己要是在这报告里故意歪曲事实,以燕王的精明,要是查出来自己搞猫腻,到时候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也不保了。
但是毕竟老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韩一平怎么说也是陈东的顶头上司。
最终,陈东只好在客观实际的描述了整个火灾现场的情况后,在最后的鉴定结论里写上了句看似模棱两可,实际上很有暗示的一句话:不排除失火的可能。也算是给韩一平个面子了。
汇报的时候,韩一平、蒋青、陈东都在屋里。
燕王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的听着韩一平的汇报,反复翻看着陈东撰写的鉴定结论。
而沙河乡乡长蒋青看着燕王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正常情况下,以他这个级别,除非燕王亲自到他们沙河乡去走访慰问,否则他下辈子也没资格见燕王一面。
韩一平为了表示自己这次工作很“给力”,站在堂上侃侃而谈,又是听说火灾后第一时间亲率精干捕快赶赴现场指挥勘查工作,又是走访慰问了在火灾中受伤的工作人员,又是要求县政府幕僚随即撰写报告,详细分析总结此次火灾的原因及启示,并印发成文分发到各乡镇,让各乡镇能够举一反三,深刻汲取沙河乡在防火工作上存在的隐患漏洞,避免再次出现此类悲剧。
渐渐的,蒋青的脸上勃然变色,要不是碍于韩一平是上级,蒋青非得撸起袖子跟韩一平干上一架。
什么叫“深刻汲取沙河乡在防火工作上存在的隐患漏洞”?这不就是变相骂我工作不力吗?好好好,你姓韩的要讨好乡绅士大夫,那是你的权利,但是你也不能为了他们就故意把我往坑里推吧?
而燕王看着韩一平在下面虽然表面一副谦恭的样子,但是看那说得唾沫横飞的欠揍的表情,燕王心里彻底火了,杀机陡起。
燕王不明白,这人好歹也是我大明朝的七品县令,科举进士出身,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鉴定结论里明明写的是“不排除失火的可能”。这句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明白。
终于,燕王腾的站起,不想继续观看韩一平的表演了。
韩一平一呆,看着燕王脸色铁青的拿着勘查鉴定报告朝自己走来,心里一抖,赔着笑脸问:“殿下......”
燕王缓缓走到韩一平跟前,问:“你是怎么考上进士的?”
韩一平一呆,随后想到自己当初十载寒窗苦读,最终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光辉往事来,那可真是千军万马杀过独木桥,威风不亚于那些古代以一敌万的盖世名将啊。
回首往事,韩一平油然而生出了一种成就感,朗声的说:“回殿下,下官当初披星苦读,与古代的头悬梁锥刺股比起来,真是不遑多.....”
一番话还没说完,燕王抡起手中的勘查鉴定报告朝韩一平脸上劈脸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我叫你头悬梁锥刺股!寒窗十载就读出这么个智商?圣贤教化,就教出你这么个无耻败类?”
韩一平被燕王这番抽打,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读书人讲究打人不打脸,韩一平感觉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于是读书人的硬骨头也陡然出现,瞪着燕王大声的说:“殿下,下官是朝廷正式行文任命的七品县令,你怎么能这么打我?”
燕王听了,把勘查鉴定报告收住,盯着韩一平一言不发。
韩一平心里发毛,想到燕王当初可是把滦平县令李之荣直接给灭门的,自己刚才竟然跟燕王叫板,那不是嫌命长吗?
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韩一平只能自我安慰,当初李之荣再怎么着,也与强盗山贼暗通款曲,所以被燕王砍了也勉强能说得过去。自己只不过是“工作疏忽”,以燕王目前四面楚歌的境地,还能奈我何?
燕王终于开口道:“韩一平,孤王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恐怕比你见过的活人还多,你要是识相的话,还是趁早收起你的那点小伎俩吧。你虽然是朝廷任命的县令,但是这个朝廷也是我们老朱家的,你竟然拿这个来跟孤王叫板,当真是活腻歪了。孤王今天要不让你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世人真的以为孤王软弱可欺呢!来人!”
两名警卫营士兵站了出来等候命令。
燕王阴沉着脸徐徐的说:“原昌平县政府县长韩一平,涉嫌放纵犯罪,暂时停止职务,将其关押好生看守,等孤王查明真相后,再论罪惩处。”
两名警卫营士兵领命,上来不管不顾直接拖着韩一平就走。
韩一平终于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害怕了,他终于后悔自己不该念在袍泽之情故意给那些士大夫乡绅打马虎眼了。这下好了,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韩一平站立不住,身子瘫软了下去。
两名警卫营士兵可不管这些,像拖着一条死狗似的,把韩一平拖了出去。
蒋平、陈东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二人相互一望,都暗自侥幸,幸好自己机智,跟着韩一平一起犯浑,否则照燕王这强势作风,自己肯定也跟着一块完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