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有些愤愤的问他。
他把一团淌着浓汁的羊肉塞进嘴里,低着头咀嚼着。然后叹了口气,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奶奶死了**的也不回来?!是人吗你!"
这句话终于重重的击倒了他。宋刚缓缓抬起头,眼睛无神的看着我。从这双平素闪着凶横和果断的大眼睛里,我看到了淡淡的哀伤和无奈。我知道他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性子里也极重亲情感情,这么多年没有出现,甚至在奶奶故去的时候都音讯皆无,是一定有原因的。可是我仍没有安耐住憋了这么多年的怒火,说出了这么重的话。我觉得他应该给我,或说给死去的奶奶一个交代。
"谢谢你。我想回来,想奶奶,想你。可是…"宋刚说到这里,眼睛里流露出深深地无奈和痛苦。
他推开眼前盛着调料的碗,灌下一口啤酒,抽出一根烟点上。眼睛看着袅袅升起的烟,"我们七个人从新兵连就在一起,分到部队也没有分开。后来我们得罪了一个我们得罪不起的人,我们打了一架,七个人打他们十几个,完胜。那小子让我一脚把脾踢裂了。
他在军部有人,当时上面就传下话来,要让我们几个生不如死。团长算是顶住压力了,上报到军区,提前处理了我们七个人,就是除名。虽然处分非常严厉,可是我们得罪的那个小子,背景深厚,势力很大,不过他的背景就在部队上,只要我们离开部队,就算是摆脱了他报复的可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是团长保护了我们。当然我们七个人的军旅生涯也就此结束了。
应该是被前送回原籍的,我们都觉得没脸回家。小七,我们最小的一个战友,家在中缅边境的一个村子里,他提议去边境碰碰运气。到了那里我们发现,想发财要么去贩毒要么去采矿,就是开采缅甸玉原石。这两样都是提着脑袋的营生,还要面对随时出现的军阀和部落武装。
我们那时都年轻,没有太突出的生存技能,最熟练的就是在部队练习的战斗技能。这个丛林小国战事频繁,到处在招雇佣军,按当时招兵宣传来说,要是能在那个环境下生存一年半载,佣金非常可观。出于对金钱和衣锦还乡的渴望,我们没有做丝毫思想挣扎,就加入了一支佣兵队伍。一年,能够得到一大笔钱,对当时的我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可是最先迎来的是一个战友阵亡。这时,我们刚加入这支佣兵队伍两个月不到,按照我们七个人最初的约定,活下来的战友,有义务照顾阵亡战友的家庭,当然,最主要的是给予阵亡战友家庭一笔抚恤金。我们向佣兵团长提出佣金要求时,他倒是很痛快,不过,他扔给我们的是一包毒品。在这个丛林小国,毒品是仅次于美金的硬通货。
如果肯接受毒品,我们早就去贩毒了,根本不会去做雇佣兵。当我们提出要美金给付佣金时,团长摇头说只有这个。我们七个人在这个佣兵队伍里,不但团结,还是最有战斗力的一个小团体,所以佣兵团长不会欺骗我们,甚至可以说他没胆子欺骗我们。对于毒品我们又不接受,佣兵团长为了平息我们的怒火,给我们提供了另一个解决办法,去非洲。
非洲的雇佣兵缺口很大,而且绝对是美金结算佣金。他给我们联系了非洲的雇佣兵组织,并安排了行程,这一切就算是抵消了给我们应付的佣金。后来我们知道,他把我们卖到非洲,从中还是大有赚头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到了非洲,那是一片宗教部落统治的地方,紧随而来的激烈战斗令我们应接不暇,都没有喘息的时间。
非洲雇佣兵的战斗非常频繁激烈,异常高强度的战斗有时会持续数天,对战斗双方的体力和意志力要求极高,稍有松懈就有可能成为对方的赏金来源。当然,能在战斗中活下来,佣金也非常可观。我们在较短时间内就凑齐了第一个阵亡战友的抚恤金,实现了我们的诺言。
可是,还没有等我们喘口气,就迎来了第二个战友的阵亡。这是一个死循环,现在我看清楚了,但是在当时,我们没有退路,只能继续投入到无休止的战斗中去。接下来是第三个战友的阵亡...
为了麻痹恐惧的神经,和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我开始酗酒,玩黑女人,我还…总之,只要能稍微放松点紧张的神经,我都去尝试过。活下来的人,不一定是幸运的。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大张为了救我,被一块弹片削掉一只手臂,他用一只手把我拖回掩体。十几米的路全是血,两个人的血,我至今还会梦到那条血路。
那一场战斗也彻底偿清了我们的诺言,我把最后的佣金给了大张。"
沉默。
"你杀过人?!"
沉默。
在沉默中,我俩回到我的铺子。
铺子的后面有一个院子,再往后,是我居住的地方。宋刚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显然,这勾起了他心中最深处的痛。我俩始终没有再说话,泡了一壶茶,默默地对饮着。
在我的记忆中,宋刚不是一个沉默深沉的人。应该是乐天,没心没肺,尽可能快乐的去过每一天,并把不愉快的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忘掉,还有些话唠。他的这种改变叫我有几分不适应,而我则是一个比较闷的人,更喜欢想清楚一件事再去做。而他目前的状态,就有点向我靠拢。两个沉闷的人,坐在微凉的秋风中的院子里喝茶,看上去颇有遁世高人的风范,其实苦逼的很。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连忙对他说:"你的户口被开发商注销了。咱们大院拆迁了,你还不知道吧。为了少分房子,你又没有消息,开发商出阴招注销了你的户籍,我拿不出你还活着的证据,我也斗不过那个胖子。对不起,我没帮到你。"
"我去找过那个开发商,房子我拿回来了。"
"该死,我跑了无数次,他们最后连门都不让我进。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这么痛快就给了你房子。"
"我给他割了包皮,他这么一感动,就把房子给我了。"宋刚终于抬起头,露出个猥琐的笑。
"去死。"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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