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一定很喜欢你母妃。”阮烟罗感叹着。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么名贵又梦幻的花,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换一换主人。
“的确是很喜欢。”那丝笑容忽然从卫流的唇角退下去了。
只是喜欢又有什么用?父皇太过软弱,软弱到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负。而且又没有远见,自己死了,连母妃的后路也安排不好,让母妃受了那样的折辱。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见到母妃头上戴着那朵又美又鲜艳的凤凰花,也一直觉得那样的母妃好美。我四年那年冬天,太傅教课的时候,讲到了凤凰树的由来和花王的特殊之处,然后我便记住了。因为花王每一年都是我母妃的,所以我便下了决心,等凤凰树再开花的时候,我一定要亲手为我母妃把花王采下来。”
阮烟罗眼前仿佛浮现了小小的卫流,那时候的卫流一定还没有这么疏离,而是一个倍受宠爱,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那么小的人就有这份孝心,也是难得的了,阮烟罗不由有些好奇,不知道卫流最后摘到了那朵花没有。
“第二年从三月初开始,我便每天都跑到这株树下来看一眼,越到凤凰树花期的日子,我在树下呆的时间就越长。我记的很清楚,那年南楚的春天不知道为什么比平常来的迟一些,直到了三月末马上就要四月的时候,凤凰树才终于结出了花苞。”
“知道花王就快要出现了,我自然更是精心,后面几乎天天就守在花树底下,终于,在三月最后一天的晚上,让我等到了。烟儿,你能想象吗,满树红艳艳的花苞,忽然就有一个在我的眼前,啪一声的绽开,我几乎能听到它开放的声音。”
阮烟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非常有动感的画面,夜色里,一朵花像是被快进了一下,一下子打开花苞,然后缓缓绽放。
这个画面感非常强,好像已经根本不是她想象出来,而是真实见过似的。可是这怎么可能,万物生长皆有时,她怎么可能见过有植物用那么快的速度生长开放。
将脑中莫明其妙的念头甩去,阮烟罗问道:“后来呢?”
“我很高兴,当时就想要把那朵花摘下来给母妃送过去,正好母妃看我迟迟不回去,就出来找我。看到花王的时候,母妃也很高兴,但她还是制止了我,跟我说,这朵花王还没有开到最漂亮的时候,不如再等一夜,到明天请示过了父皇,花也开好了,再让父皇亲自带着我来摘。”
“我虽然对不能立刻摘下花王觉得很不情愿,可是也被母妃说服了,就跟母妃先回了宫……”
卫流忽然停止了讲述,变的静默一片。
卫流很少会说这么多话,而且阮烟罗正听到紧要处,连忙问道:“后来呢?你摘到花了吗?”
卫流抿着唇,像是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才说道:“第二天,天曜大军攻进凤城,南楚,沦落了。”
阮烟罗心头骤然咯噔一下,说不出的难过。
卫流的表情一片淡漠,继续说道:“所有的事情都被打乱了,父皇,皇后,母妃,我,还有宫中所有重要的人,都被软禁起来,人人自危,没有人记得凤凰树的花期,以及树上的花王。几天之后,天曜军因为国内的事情不得不撤退,临走时要从南楚带走一个人质,皇后联合朝臣把我推了出去,母妃苦苦哀求父皇,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
“后来我走的那一天,宫里的人出来送我,我看到皇后的头上戴着本该属于我母妃的花王,那么鲜艳,像是在嘲笑我似的。我等了那么久,守了那么久,到最后,却不过是一场空。皇后挑衅地看着我,我看得出来她眼中的意思,她在告诉我,就算有皇帝的宠爱又怎么样?没有权势,就算皇帝把花王给了我的母妃,我的母妃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花王。”
这些话从卫流的口中说出来,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这本该是一段极之悲伤的往事,可偏偏被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更莫名让人添一股胆战心惊的感觉。
阮烟罗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卫流的手。
指尖细腻的触感,还有温热的皮肤,让卫流在从过往中回神。
他握紧阮烟罗的指尖,冰冷的四肢似乎渐渐又有了血液,一点一点地回温。
对着阮烟罗笑了一笑,卫流说道:“烟儿,你可知道,从那天起我就变的很害怕等待,我想要的东西,一旦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牢牢地抓在手中,我不肯等,也不敢等,我怕我一旦等了,到最后,就什么也得不到。”
卫流的眼睛平静而哀伤,又透着说不出的脆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卫流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男子,应该永远都是云淡风清的,淡然飘逸如天上落下来的谪仙一样。
“阿流,都过去了。”阮烟罗轻声说道。
人要向前看,才能活的不那么辛苦,那些过去的事情,不能一直背在身上。
“是,过去了。”卫流低低地应着,忽而抬起头,露出一抹温暖又欣然的笑意:“我不是父皇,烟儿也不是母妃。烟儿会是那株花王,名副其实的花王。”
那笑容如此明亮,一直撞到人心底里去。
阮烟罗的心脏不由自主就跳快了一下,不得不说,卫流真的是个让人很难忽视的人。
“烟儿,明年三月,我把那株花王摘下来送你好不好?”卫流忽然说道。
阮烟罗哽了一下,虽然她相信那朵花王一定很漂亮,可是让她一天到晚在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好像……有点诡异。
不想点头,也不想拒绝,只好干干地笑了笑。
卫流也想起阮烟罗一贯的打扮风格,自己先笑了,说道:“我只是送你,你养着就是,不用你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