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国大营内,脸色极是难看的江雪蓉默然坐在宽大的案几后,一双柳叶眉紧锁在一起,往昔妩媚多情的面容变得阴郁深沉。
他的父亲刘毅也一脸的沉郁,旁边还站了六七位副将参军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得模样。
“众位对今日之战有何看法?”压抑住的嗓音里听不出是愤怒还是喜悦。
众多的副将参军忙低下头,不敢与她那双寒气森森的眼睛相对。
沉默了一会儿,她对外沉沉喝了一声:“来人。”
立时进来一名传令兵向她抱拳行礼。
“命令下去,方才随了海少将出去的一百军士全部受罚,普通士兵棍打一百,领兵者棍打一百在军中做苦役一个月。还有命令昨日里回来的士兵不许再议论昨日之战,违令者——杀。”
她语气冷然没有丝毫的感情。
“将军大人”一边几个副将有些犹疑。
“做为兵士,主将被俘,不但不救,反而临阵逃跑。”江雪蓉沉沉的说了一句。
“那个延龙长月宁着实厉害….”一个瘦脸的副将求情道。
一双原本妩媚水波流动的眼眸里此时泛着严厉的光芒盯视着说话的副将,“正因为长月宁难以对付,所以在城门不能打开的情况下,他们就该有拼死一战的气概,且还能长了我蓟国的威风,虽败犹荣,那时我自会请示了皇上为他们树碑立传。”语气里有着一份沉痛。
听到她如此说,那几个副将再没有一人出来为那一百兵士求情。
一旁的刘毅眼底闪过一缕赞许,这一次出兵,蓟皇命女儿做主将,当时他极力反对,蓟皇却置若罔闻,只要求他在军中没有父女,一切事物安排听从主将之令。今日一战,她看到了女儿刚硬坚强聪慧的一面。
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他走到了江雪蓉的面前,看着她,江雪蓉再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趴在桌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此刻女儿心头的痛他岂能不知。
“我是没有办法的,”她哭着对父亲说着,当她下命令射箭的时候,她岂能不知城下还有一百个蓟国兵士。
但是她又不得不做出那样残忍的决定。
伸出一只手抚摸了女儿的头,刘毅轻说道:“爹爹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吴玓而哭。”
江雪蓉猛然抬起头看着父亲,眼里有一些诧异。
“当长月宁说到那个吴玓时,为父感得到你的心痛,那个人定时你所不愿伤害的对吗?”一双秀长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泪眼朦胧的的女儿。
江雪蓉点点头,低低说道:“我是奉命去刺杀大龙二皇子的,不曾想她替了那个风泽挡了那一箭。”
刘毅没有说话耐心的倾听着。
“那个女孩不会说话心地善良,事后我想去看她,可是珃王府禁卫森严,我根本进不去,好在她被长月明救活了,我心下也好受一些。”
停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了起来:“她明明是看到我的,可是事后大龙的皇室一直都在查二皇子被刺事件,想来她并没有将我说了出去。”说到这,江雪蓉就又哭了起来。吴玓的良善是她所没有想到得,那日里当隐藏在屋顶上的她射出那一箭,吴玓替风泽挡那一箭的瞬间,她二人四目相对,她看到吴玓眼里的惊愕与心痛。可是吴玓在苏醒后却并没有说出射箭之人,足以看的出她对自己的情意。
刘毅轻拍了女儿的肩头,许久说了一句,“你本就不该参与到战争,都是….”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眼底有着深深的自责。
江雪蓉擦了眼泪,看着父亲“我不后悔,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她说的坚决而又悲伤。
“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况且他心中又…”刘毅有些着急。
“我不管,他在哪我在哪,为他死为他活,我无怨无悔。”江雪蓉不容父亲说下去,果断的阻止了父亲的话。
刘毅无奈,只一声长叹。“叫我如何向你的母亲交代?”
“母亲不也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么?”江雪蓉对父亲说了一句。
“你们母女到真是一个脾性。”刘毅无奈的说了一句。
父女二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爹爹,你可看清那长月宁的功力?”江雪蓉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听她如此问,刘毅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抹阴郁从眼底滑出。
“此人的功力比我与他第一次相遇时又提高了不少。”他沉沉地说了一句。
“那父亲可有把握一箭将他射杀?”江雪蓉追着又问了一句。
刘毅慢慢的在营帐内走了一圈,最终看着女儿摇了摇头。
“你的功力不如我却也近我一半的力道,可是却被他如此轻易的破了…”后面的话他未在说下去。
江雪蓉呆了一呆,片刻后轻轻说道:“他一人都如此,要是那个长月宁与他联手又该如何?还有那个魔女。”面上的神情立时变得阴暗无比。
回到营地,风照嘱咐好生招待海参,单另给了他一个住房,屋内一切都如将军们所住的居所一般无二。
秦远却也并不干涉。
海参两天没有吃饭,一直都是躺在躺椅上。
在第二天酉时,风照踏进了海参的居所,看到桌上没有动一口的饭菜。他静坐在他身后的椅凳上,默默地注视着背对着他的海参。
许久淡冷的说了一句:“你若想回蓟国大营,我可以放了你。”
躺椅上的海参很久后问了一句:“你不把我杀了以示你的威风。”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我不需要杀你也很有威风,”淡冷的话却有着隐隐的霸气。
坐在摇椅上的海参立时起身,看着他,两天的时间他与先前那个满是自信与朝气的少年判若两人。
原本一双如太阳般明亮火热的眼眸变得暗沉阴郁,整个人看着仿似老了五六岁,深沉的模样快要撵上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了。
风照看了面前这个少年,仿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战争原本就很残酷,没有足够的准备,就不应该上了战场,既然上了战场,就要有足够的应变力去面对你不曾想到过的遇到过的所有的流血与死亡。”冷冷的语气冷冷的神情。
“战争中没有同情没有可怜,只要殊死一搏的无畏与智慧。”末了他又冷然的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海参的眼眸有着星星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瞬不瞬的盯着风照。
“吃过饭,离开这里。”说罢风照起身向门外走去。
“不过你要想好,回去后怎么向你的主将大人交代,她已经不会再信任你,你不回去你的爷爷还是安全的,你若回去,她定会对你与你的爷爷都有所怀疑。”背转身他冷冷的撂给了海参一句话。
在太阳完全落山后,有兵士禀报:“蓟国海少将求见。”
屋内正就着灯光看了书的风照眼底里划过一道异彩。
“进来。”他淡淡的命令道。
门口缓缓走进海参,脚步沉重却坚定,来到风照的面前他默默的注视着。
一双在灯火照耀下的眸子里有着一种痛与抉择。
“我要跟随了你。”沉默了一会儿,他低沉的说道。
风照翻了书的手微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将书合住放于桌上,站起身看着面前站立的有些沧桑的少年。
“说一下原因。”他淡然的问道。
“我要跟随了你,学习了你,日后再与你一战。”少年的眼底又浮出一抹勇敢与坚定。只是现在的这份勇敢与坚定里多了一份沉痛。
“你是看不到蓟国的未来了是吗?”风照款款的转身面向窗户,看着窗外那斜挂的半轮清辉。
少年有些难受的低下头。是的,从哪些躲避在城门下,瑟瑟发抖的兵士绝望的眼眸里他看到了蓟国的未来。
“如果那些人拼死一战,我不能估计我所带的大龙士兵会有多少伤亡,但是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杀敌,一人足可以抵十人。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于为了国家拼了性命,这就是现在蓟国士兵的真实的想法,他们宁愿被动的等待命运的抉择,也不愿为了国家为自己拼一下。”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海参,一双俊毅的眼眸里有着洞察一切的光亮,“这样是很可悲的,对吗?”
海参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蓟国人,可是他已经比别人先看到了自己国家的未来,他绝望可是又不心甘。
“所以我要跟了你,学习你的本领你的谋略,日后再与你正真一战。为蓟国。”他沉声说道。
“你怎知我就会答应了你?”风照冷冷的问了一句。
“因为你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你不会因为惧怕我的成长而拒绝我。”少年微仰起头看了风照的眼睛里又有了一股自信与无畏。
“你可否知道这样做,会对你的家族带来怎样的灾难?”风照淡问了一句,注视着少年的眼眸里有着一丝深沉与同情,此刻只有他能够理解这个少年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经历了怎样艰难的选择。
海参扭了头,躲开了风照的眼眸,片刻风照听到了低沉的压抑的哭声。
“如果他们有一人肯为蓟国拼死一战,我也不会站在你的面前。”少年压抑住哭声低低说道。
“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他们能够从我的身上看到希望。”收住悲痛,海参转过头,一双变的深沉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面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俊毅的将军,又说道:“我的爷爷会将我从族谱里除去,这样或许会保住家族其他人的性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有些稚嫩的肩膀微微的抖动着。
风照看着眼前悲痛沉稳的少年,许久后轻浅的说道:“我会嘱咐下去,就说蓟国的海少将被当做战利品押往了大龙的帝京。让你的父母还有爷爷心底里保留对你的希望。”
海参的眼眸一亮,看着风照,片刻后,他对风照抱拳单腿跪了下去。
“你的恩情我自会还你。”说罢他站起身,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海参走后,风照唤来廖泽如:“给荆由去信,想办法将海府重要的人送往延龙。”他沉声说道。
“少主,您真要将他留在身边。”廖泽如有些担心,那个少年骨子里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尽头。
“将来的他会是一名好战将的。”风照淡淡的说了一句,廖泽如有些明白了,行礼退了下去。
自此在风照的旁边多了一名少年将军,沉稳刚毅运筹帷幄,在风照统一天下后,他成了风照最为倚重的一名将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