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青璃宫的宫门,绕过假山穿过花径,他看到了身着淡如水墨画般锦衣的母亲立在了开满金色紫色的菊花丛中,细心地摘取了花丛中的枯叶。
他心里微微的动了一下,母亲还是这般的爱花护花。
眼前浮出四岁时手拿了风筝跟随在母亲身后,看着她拿了小铲给花儿施肥培土的样子。
那时的他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好似高天上那轮高挂的太阳,满心的快乐与热情。
而长若璃也看到了一袭墨绿锦服的儿子顺着偏西的太阳光昂扬着向自己走来,步态缓慢稳妥,那在秋风里微微飞扬的长发越发衬托出的他俊冷与霸气。
不由的就想起了五岁的风照搂了自己的脖子,哭的泪水滂沱的模样,眼角就有了微微的潮气。
身边的坠儿忙率众宫娥退的无影无踪,静静的院内一时间就剩下母子二人。
风照无声的走到母亲面前,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
“母亲”长若璃的耳内传来儿子的轻唤声。
“宁儿”长若璃亦轻轻的唤了一声,眼底的雾气越发聚集的多了起来,婉转流动着如一湖秋水。
“陪我看看这花吧。”许久后长若璃恢复了以往的娴静,轻轻对风照说了一句。
风照微点点头,跟在母亲身旁,此时已是九月,早开的菊花繁盛了青璃宫的寂静,开得正是热闹。
“我最是爱这北方的秋菊与梅花,也爱着延龙的青莲。我也常常会独坐了想起延龙宁静幽深的雨巷,但是我又更爱这北方寂冷洁白的雪花,常常的会想着如有那么一天我离开了帝京,会有些不习惯吧。”带着延龙软糯的尾音,长若璃低低浅浅的说着,眼睛里的光泽如宝石一样,闪烁着梦幻般的柔和。
风照的脚步顿了一下,一双剑眉下的星眸闪闪点点的看了母亲,隐隐的有些疑问。
看到儿子投送过来满是疑问的眼神,长若璃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她扭转头看了两边的菊花轻轻说道:“没有见过菊花,当不知道什么是坚强,看到这些花瓣吗?色泽不输给牡丹芍药,可是因为它们盛开在百花凋零的深秋,因而在艳丽明媚里却多了勇敢与强韧,我想我的孩子也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品质。”
“母亲”风照用传音入密又轻轻的唤了一声,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长若璃一双沉静如湖泊的眼眸只是看了风照,好似有很多的话要说,却又难以言说。在那双美丽的幽静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爱与不舍,风照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了几下,此时母亲的眼神竟与十五年前的那一夜极是相似,只是没有了那夜的忧伤。
无声的他散开了功力,将母亲与自己的声音封了起来。
“母亲,我已用功将你我的声音封住,没有人可以听到你和我的说话声,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照儿说?”低低轻轻地他问了母亲。
长若璃只是看了他,眼光里有着母亲特有的慈爱与温情。嘴唇微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片刻后她又向前慢慢走去,嘴里轻轻说道:“没什么,你走了这么久,母亲也只是想你了。”
风照愣了一下,明知母亲方才的话里肯定有什么想要述说的,但是不知为何却又不肯说出来,这让他的内心有些不安起来。
母子二人默默地走过一座月亮门,又穿过长长的画舫来到青璃宫后面的湖泊。此时正是午后,长天与秋水一样蓝净明和。
长若璃的一双秀目久久的凝望了湖水。
许久后她侧转头看了风照轻问了一句:“瑶铃与月明何时回来?”
听母亲问到瑶铃,风照的心微痛了一下,这一次明知瑶铃即将赶到雍关而自己依然匆匆的离开,心中油然对了瑶铃生出一些歉意。
无语摇摇头。
“漠龙老国王已经驾鹤西去了,漠龙太子继位,边关送来书信,漠龙太子即日起派使臣来帝京提起联姻之事,使臣团一个月后到达帝京。”长若璃轻轻的说着,眼里就有了风照熟悉的担忧。
他看了母亲,不知该用何语言来宽慰母亲,有些事不是用几句话可以宽慰得,就如当年母亲送走自己一般,如今又要送走风巧。
“我很想听瑶铃说说漠龙的景致,只是我不能陪了风巧去,如有可能就让瑶铃送了风巧去漠龙吧?”说到这儿看了风照的眼里就有了一些期盼。
风照亦看了母亲,微点了头。
“巧儿从小养尊处优没有经受过人世的磨砺,让瑶铃陪了她,或许她能在瑶铃的身上学到些什么。”长若璃低低浅浅的说着。
“嗯。”风照答应了一声。
“我听泽儿说,瑶铃有个表姐跟了你们在一起,那个女子曾经救过泽儿是吗?”
风照蓦然看了母亲一眼,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是知道风泽遇袭的事情。
“等瑶铃回来带那个女子过来让我看看吧。”长若璃并没有说出她是怎么知道风泽遇袭的事情。
“嗯。”母亲不说,风照也不问。这么多年母亲能够安然无事的在这个皇宫里生活着,还保护着风巧与风泽,身后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能力。
忽然的就想了到自己那温和如这秋日暖阳的父亲。抬眸不由向着皇宫的东北方望去,想要看到风氏祠堂的位置。
长若璃亦看了一眼,眼底就有了深深的眷恋与思念。
一阵秋风来,吹起湖水层层清波,风照相对母亲说了父亲,可是长若璃却一转身向来得方向走去。
“起风了,回宫吧。”风照疑惑的看了母亲一眼,跟了上去,在靠近母亲身边时,却听到轻得不能再轻的四个字:“小心鹰卫。”
他心里一阵惊骇,但是脸上依旧的平静沉凝。貌似不经意的向四周望去,只见一路上每隔一段就会有一个宫人低眉弯腰的站立着。一样的穿着一样的低着头,看不到他们的眼睛。
“鹰卫。”心里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从青璃宫出来时,太阳已经偏西,出了皇宫廖泽如依旧在宫门口等了他。在马车经过聚祥阁时,他刻意的透过车窗看了过去。
“禀王爷,珃世子已经从边关回来了。”在皇宫东北角风氏祠堂旁边的一个小院里,一身青色衣衫的风珃坐在院内的亭阁内,面对了石桌上的棋盘,如玉的手指夹了一枚白色的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的某处。
他的面前站立着一身黑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却正是尹峰,依旧一脸的深沉与稳重。
风珃停下手中的棋子,好似思考了什么。
“平王如何?”沉吟了一会儿,他轻问了一句。
“皇上将平王软禁在平王府,暂时没有做任何处理。”尹峰轻轻的回答道。
慢慢的又捻起一颗黑色的棋子落了下去。
“我要出去一趟。”稍许后,他起身,轻轻浅浅的向着门外走去。
尹峰低下头在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一粒黑色的丸药,放在手心揉搓了一会儿,然后捂在了脸上,片刻后他放下手,容颜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相貌,脸色微黑,眼神木讷,腮上的肉好似都凹陷了进去。
紧跟在风珃的身后,二人向着皇宫东边的小门款款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