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言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七月一个人拖病守着图书馆。似乎是雪言的茶真的有用,她的嗓子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还有一点沙哑。
按理说,明天图书馆就要被拆除,那些要来领书的人应该都要到了吧?可是七月等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硬是没瞧见一个人影出现。
难道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座图书馆,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在这里自作多情?!其实,在她的认知里,回忆这玩意儿又何时成为了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玩意儿?!
而且她似乎下意识地忽略掉一个重要的问题——这里的人们又是否真的愿意想起那些被战火覆盖的记忆?
看见亲人死去,看见战火纷飞,看见周身的人一个个消失,又有谁还愿意想起这么残忍的回忆?!说不定,她至始至终都弄错了!她自以为是地认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会将那些逝去的灵魂当做珍宝一般收藏在怀里,会收紧手指,不让记忆被时光带走。
她忘记了,人类一直都一种善忘的动物,他们只会去记住那些愿意记住的,而那些会纷扰到自己情绪的记忆,则会被当做垃圾一般丢弃到墙角,任其被岁月腐蚀。
有些颓然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渐渐西落的太阳,七月心里空荡荡的,一切都白忙活了!
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总觉得还是不甘心,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抱着个炸弹跑去把市政府给炸了吧?!
真的好想大哭一场,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可还是枉然。她撅着嘴巴,似是跟人赌气一般,把头埋在桌子上,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她这么窝囊地模样,太丢脸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七月抬起头,顶着双红红的眼睛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雪言,头一扭,又继续趴桌子上去了。
见她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雪言有些好笑,悄悄拉起她的手:“你跟我来!”
还在沮丧中没有反应过来的七月,就这么被他迷迷糊糊地拉到了市中心。
才刚刚站稳脚跟,她便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市政府前面的广场上,密密麻麻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群众,他们每个人都拿着几本书,神情肃然地对着市政府,之间还有很多是昨天给七月开门的人,他们或是风华正茂,或是已经老得直不起腰来,又或是才刚出生便被抱出来的婴孩,此刻却全都尽量直起腰干,集体对着市政府一言不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切都安静得太过诡异。
茫然的七月指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人,转头问旁边的雪言:“他们这是……”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他们手里的书是在那场战争里残存下来的,每本书上面都盖有佛维尔格图书馆的印章,那些一直都是图书馆借出,却不曾要回的书籍,”雪言勾起嘴角,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番情景,“你说的对,他们都没有忘……”。
是的,他们都没有忘记,他们只是将记忆隐藏得太深,深到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可是,七月却提醒了他们,图书馆借给他们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么几本书!
图希雅市长站在市政府的二楼阳台上,看着下面这些已经站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居民,看来自己要是真的不收回拆除图书馆的计划,肯定会引起佛维尔格的居民暴动。想不到自己打拼这么多年,辛苦建立的强硬手腕,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姑娘给破了功。
无意间,视线扫到了人群边缘的七月,可笑的是,两个人的目光竟然穿过这么重重的障碍,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七月得意地朝对方扬起眉毛,一边大笑一边朝她做鬼脸。图希雅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便走进了办公室。
失去了作弄的对象,七月只有悻悻地收回小动作,朝着在一边看热闹的雪言吐了一下舌头。
不一会儿,广场上的居民都三三两两地散去,每个人的脸上皆是满意的扬起笑脸。因为,拆除图书馆的计划方才已经被图希雅市长以民愿为由,给强行压了下来。
七月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个麻烦人物就找上门来。
看到自己正被面前这位身穿普蓝色法袍的魔法师给死死盯着,七月勉强静下神,却感觉自己的右眼皮正在一个劲儿地猛跳。早不跳晚不跳,偏偏挑在灾难发生的时候跳,真TMD没用!
她怎么都忘记了,这个城镇还有一个魔法分会,自己才刚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完了完了,偶尔想高调一下都这么危险!七月暗叫不妙。也懒得去理睬对方还在一张一合的嘴巴,她只管使劲转动自己的眼珠,将周围能看到的逃生路途全都收进眼中。
看来佛维尔格是已经呆不下去了,必须得提前跑路。讨厌,才刚刚完成了这么一件具有重大意义的壮举,现在就要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跑。
头脑还在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开足马力,双脚一蹬。
“呼——!”
雪言和亚瑟被带起的风眨了一下眼,七月就从他们的面前瞬间消失,惊得两人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对望之下,皆不知方才出了什么事情。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奔回图书馆拿行李,那里面可有她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虽然已经被雪言克扣得所剩无几,但是也好过没有。
风一般地在房间里席卷一番后,七月藏好时之秒钟和魔法书,随便扯了块破布蒙住半张脸,这才贼眉鼠眼地从图书馆的门缝里溜出来。
脚尖点地,微躬脊背,趁着天色正黑,伴随着一阵窸窣的声响,她轻松往草丛里一钻,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佛维尔格,雪言,柯基,再见了!咱要去找小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