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虚云这副抱着本闲书就当宝似的看个不停,并且是几周如一ri的,颠来倒去的看,郝羽还真就不再想搭理了,问的真真切切的却又讲套话卖关子,不爱说拉倒呗,读那么久才读一本书,还没读完,这得是多低阶的读书识字啊。
他也不想缠着人在线疯子,还把事情真觉着能详细问个明白,撇下虚云,控着习二施施然走出和尚院四部,又顺着早先跑熟的石板道一路朝北,过了勤修场,绕过一座横贯寺庙中庭的夹墙,瞅着角门无人,就一头扎进一处空阔所在。
这里在他前ri做侍奉沙弥,跟随大论堂的长老们就已经来过,知道是叫做jing进场,是高阶和尚们演武的两块场地之一,白天瞧起来挺大,晚上这么比着,却与前院的沙弥们习武的演武场,明显小了一圈。
习二半步不停的再跑过戒律院的高墙,就到了侍奉十八罗汉的后殿,他好奇的在一口清水井旁驻留了一会儿,就呆呆的看着几个和尚用绳筒吊水,于是心中倒也奇怪,牛蛋这小子那ri怎么还跟那部电影里一样,拎着尖水桶下山挑水来着?这特么不是现成的有口井么?
一溜弯的再过了后殿的青石照壁,眼前所见的,就是澄字辈武僧们练功的练武场了。这里由许多巨大的花岗石板铺就,几百年来,在诸多武者踩踏之下,石板平整光滑,有的却深深的陷入土中,居然也与电影里描述的一样,郝羽其实早在那会就已经觉得,除非是要练一门脚要踩在坑里的邪门功夫,不然这玩儿坑坑洼洼的,也不填点土加块石板的给修一修,和尚们啥都讲究空,是断不会为了给后朝的晚辈们留个保留参观的娱xing节目,而偷换佛祖们施予的理念的。
练武场上有几个穿着金边黄衣的澄字辈武道僧人,如今却都聚在一处,听着一名叫做澄志的高个和尚说话。这澄志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右手手掌在半空中做一个蜿蜒迂回的动作,跟霹雳舞似的,然后那几个同辈的和尚就立马恍然大悟般的点头称是,从场面上粗粗这么瞧过去,这个叫做澄志的高辈僧人,想来是这帮澄字辈武僧中的首领人物。
“咦,来了个领域外的小家伙唉。”武道僧人当中有人眼尖,就看到习二蹩着脚步从武场外的小道打算迂回了绕过去的情形。
那澄志和尚一听就转过身来,他下巴微微一扬,头顶出字道:“干什么的?戒律院以北低阶沙弥不得进入,你带路师父没跟你说过么?”
“为什么不能进入?佛曰众生平等,却何有卑贱之分?低阶也好,高阶也罢,在我佛如来面前皆同蝼蚁,没什么不一样的。”习二跟着清明学文化也有不少时ri了,屏幕前郝羽既是看的多了,这会也自然是张口就来。
“小和尚倒能掰点禅机么,那我问你,为何人有善恶之分?”澄志话语一转,却突然起了考教的心思,他对着习二,要用佛家禅法辩论来为难这个刚来的小和尚。
他自以为武道沙弥不学无术,怕是连最粗浅的辩论都答不出,但人习二却是大论堂高才清明的徒弟。
只见他飞快的回到:“佛曰:为何不必?”澄志问的为何人分善恶,原本考的是一句禅宗悟果的经典问话,标准的回答就应是:人无善恶,善恶存乎人心,但郝羽却偏偏要用释迦佛的经典偈言来作答,反而让此番对话更为贴切。
澄志和尚显然一愣,他想了想又道:“小和尚古怪,此句倒也说的通畅,那么我再问你,如何能静?如何能常?”
“佛曰: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动静,何分异与常?”习二舍弃对答,却仍用偈言发问。
“解的巧妙。”澄志不由赞道。“那我最后再问你,人为何而活?”
“佛曰:一切皆虚幻,何谓死和活?一切不可说,一切有可说,有人活着即是死了,有人死了却是活着,为生而活,求死亦活,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心不动,则万物不动,心不变,则万物皆不变。”习二的这番话,前段引用佛祖偈言,后段却是因南翔转战浩翔后,心境间的变化而有感而发,在此一说倒也尤为贴合,竟引得几个澄字辈僧人频频点头。
“小子确有佛xing,既然答全了问禅,我们就不便再行阻你向前,也罢,这就让你过去吧。”澄志叹了口气,又缓缓摇头,随即转身,要领着诸僧去远处继续探讨。
郝羽心道好大的架子,不就高个几辈,在自己出家的寺里正正经经走个路的,倒还要他去批准了,这敢情刚刚如果自己没就着清明的那口调调把人唬正确了,他就扑上把老子给拎回四部还是怎么着?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了?这还养着一帮子拦路虎阻着非不让人过?
习二刚向前走的几步,那澄志和尚却又掉转头来提醒道:“跟你郑重说明一下,达摩洞第一回进入很难找到入口,只要记住跟着光走这个要诀,一般就无大碍,不过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没用,反而耽误了学武的进程,我们几个就在这上面吃足了苦头。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师父学拳,把基础打好,升了辈份后多表现,这ri后啊,才能进得了两堂一院。”
澄志旁边一个脸庞胖胖的和尚此时也走上前来,他笑嘻嘻道:“年轻人就总想着速成,恨不得武功一天就练到天上去,这世上又哪儿来的那种好事,循序渐进由易至深,等你ri后想的通这个道理了,武艺就自然容易jing进。”
“那按各位师叔祖的意思,咱要达到能上这练武场上吐气开声的程度,得多少年?”习二好奇的问道。
“我也是十四岁进寺,每ri习武,从不间断,历经二堂一院,现在已经是第十八个年头,论职辈晋升速度,在寺里百年来排名第六,算是比较快的。”澄志老老实实的回答习二的问题,看上去倒也是个实诚xing子,他面孔平和,半点也显不出有自得的意思。
十八年,这就是现实二年半的时间,郝羽听得心中乍舌,心说就升个澄什么的居然要两年多时间?这游戏玩一辈子的话放着口的说说就无伤大雅,总不成还真当个事的每天搞8小时,就为了攒件金边衣服穿吧?
说完了提点,两个澄字辈和尚于是不再理会习二,几个人又自行的围成一圈。
澄志仍是占着讲师的位置,一人高头大马的站在高手群中说武论技,刚开口就立入佳境,他说到得意处,手势翻飞,就在众人面前耍起拳脚来。
他这一番施展,脚下腾跃行绕,手中花样繁多,又杂耍一般的把整个身子扳来扭去。
这上了天桥就瞧见武式把儿的,习二当然再次驻足要看个究竟。
他看着这位师叔祖辈的一式拈花指使毕,又突的半身后仰,整个身子竟像是被斧头切断了一般。澄志和尚的腿脚却还保持着初始的马步站姿,他手中捏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诀字,随即上身缓缓提起,整个人像是装了机械弹簧般的,复位还原后,他双手中指和无名指蜷在掌心,脸上略带笑容,竟让郝羽立刻联想到那菩提树下悟佛成果的jing彩典故。
头顶上立马叫一声好,再用预设动作打了一溜口哨,习二随即把巴掌啪啪拍的山响,于是一群和尚都落眉瞪眼的瞧着他奇怪,澄志放下手势又走过来问道:“你能看得明白我们这是在做啥?”
“太看的出来了,您老这是在示范拈花夺命指,刚才那招就是铁板钉钉二十四式明月夜,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太jing彩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大饱眼福的绝技啊。”习二看起来就差立刻跪下要跟人越级拜师了。
“什么和什么啊……”澄志抓着头皮完全听不明白这小子说的是啥。
“我们这是在研讨南戏中汤显祖的那段牡丹亭呢!”澄志道。
他话说完一直拍着掌的习二立马就不动了,屏幕前的郝羽本来左手撑着头脸右手控着鼠标,看了这句话就跟着手肘一滑。他身子失了重心,一个势子收不住的向桌下猛摔,还好右手及时拍住了桌台,扳着劲的再撑回来,宝椅二号就摔的老远,鼠标背面的电池都掉出来了,其景象实是凄惨无匹。
郝羽心头那个吐血啊,合着黑灯瞎火乌云遮月的,一帮子三十多岁的高手和尚,居然就攒在练武场这块百年出了无数条好汉豪杰撒汗流血之地上,捏着手指学人唱京剧里的爱情故事这是!
澄志身旁的那个胖脸和尚,这会就偷偷的用手肘捅着高个和尚,但老实巴交的澄志却依然收不住势子的脱口道:“师兄弟们前些ri子在柏yu县扶贫施粥,闲暇就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去看看著名的传奇。”
传奇?我还奇迹呢。郝羽心中有气,挣扎着刚爬起来。他看不明白词汇,于是习二就问:“传奇是什么?”
“哦,乃是现行的一门杂剧,亦唱亦演,声腔宫调,又讲究每出戏说一个好听的故事,很是有趣,以后你要是看到了,也准会立即喜欢。”
“小家伙,你去你的达摩洞吧,我们这里的事你不要管。”胖脸和尚拉着一门兴头,还待再行详尽解说的澄志和尚回转。
“出家人四大皆空,当和尚又怎么能去看戏呢?而且这牡丹亭说起来就还是描述男女感情的,就更是与佛门之理念大大冲突,而且你们看看也就罢了,却还带回寺里来就在这迦诺迦代蹉,诺迦跋哩陀,诸多尊者罗汉的法场圣地中复习这些俗道的龌龊玩意儿,这事不妥,不妥不妥……”习二连说了一堆不妥,脑袋更是摇个不停。
“小家伙倒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很嘛。”那胖脸和尚笑容可掬,把澄志挤在身后,大伙既然都是心中有鬼,就各自派上最能摆的上趟的牛主上前交锋处理。
习二自然代表他自己,当然在目前的状况之下,就是把秋昆近两百少林沙弥矗在这儿,除了小海之外,他也认为绝对可以代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