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夜,平江市中心地带,着名的酒吧一条街沪江路上名车云集,各类打扮入时,衣着不凡的莺妞倩哥们谈笑着步入各自熟识的消费场所。
随着国内近年来经济的巨大发展,平江作为重量级省级城市,虽然没有什么值得自傲的历史积淀,却也随行就市的紧跟着国际都市圈的cháo流而自成一格。
几年前沪江路还是一条很平凡无奇的商业街,虽同属于市区繁华地带,但沪江路同传统的商业街区五一路相比,其辖区内零售业无论在质量、档次乃至客流量上都相差了老大一截。
而后由神秘的新加坡华侨陈某投资兴建的“金sè海洋”迪斯科类大型酒吧的建立,则彻底改变了沪江路街区的颓靡之态。数年时间,随着金sè海洋吸金影响力的极度成功,街面上其他的店铺也被有着敏感嗅觉并善于此道的各地经营者购买和租赁下来,于是各式各样的酒吧和夜店似乎在一夜之间把整条沪江路改头换面,最终形成了集群效应,成为了平江市乃至周边地区年轻白领和款爷款nǎi们心目中首选的销金窟。
金sè海洋坐落在沪江路中心地段的沪江大厦一层及地下一层,一层是正统的餐饮式酒吧,在这里可以喝到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各种国外名酒并且可以吃到平江市最棒的西式简餐。
而在地下一层则是整个平江市年轻人趋之若鹜的“奥曼斯”动感迪斯科舞台式混合酒吧。
在这座声名赫赫的酒吧内,拥有三千平米的超大面积,其zhong yāng是一座从美国进口的超大型动感舞台。可容纳数百人的舞台离地面半人高,其上的每块地板下都安装了震动装置,而整座舞台完全开动后就像一座行驶中的航空母舰,在液压装置的调整下可以做360旋转,可以做仰角5度的微倾斜,甚至可以随着音乐的节奏如缓慢的离心机一样,做波浪式的整体摇转。
这样大面积的动感舞台价值高的据说吓人,对场地的要求也严格的近乎苛刻,因此别说平江市内只此一家,就是整个国内甚至整个东南亚也极为少见。
刚过吃晚饭的终点,金sè海洋地下一层已经渐渐的人头攒动,虽然动感迪厅面积庞大的可以容纳近千人,但只要到了假期或周末的ri子,依然是一票难求,所以要想晚上好好的乐一乐,就得牺牲饭点早早的进场,反正奥曼斯超大吧台里可以点单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美式的汉堡到法式的牛排,只要你肯付大把的钞票,一切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迪厅的音乐声才刚刚响起,一群酝酿着情绪花枝招展的年轻人们就已经冲上了动感舞台的台阶。
此时站在酒吧外的一个打扮成兔女郎的吧女轻轻摇了摇头,她一面把吧员码好酒水的托盘熟练的架在手掌上,一面深呼吸把自己的面孔上的灿烂笑容调整到最佳状态。
吧女远远的走离了舞台,来到迪厅最边缘的一处门廊,天鹅绒缎面的两扇白sè雕花木门的门口站着一个手臂交叉而立,筋肉爆炸般隆起,身上纹满了刺青的大汉。这个大汉见到这名吧女托着盘子过来,只是上下打量了下吧女,又看了看托盘里的酒水,就挥挥手放她进门。
吧女进门后,又回身轻轻带上们,里间是个大约三十平米的包厢,房间的墙壁和门显然都经过专门处理,门外迪厅里喧闹的噪音被隔的一丝不剩。
包厢里一圈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正中位置的中年男子发鬓直至耳垂,身材颀长,昏暗的包厢中他却依然带着副茶sè墨镜,就如当年还在英属治下那些港片中的很有气场的家伙们的那份扮相,可身上的西服领带却打出很现代的派头。
他身边一人五短身材,光头胖脸,面孔长的很滑稽,笑嘻嘻的,眼眉口鼻都似挤在一处。在稍远一点的沙发口间,还坐着一个年轻人,此人面sè惨白,如同害了一场大病一般,他交叉着手指躬身坐在沙发上,嘴角微微向左倾斜着,似乎永远带着讥讽的笑,这个年轻人见到吧女从他这个位置送酒,稍稍皱眉,坐起身来缓缓的依在沙发上,并不说话。
吧女迅速的把两瓶洋酒,一瓶依云矿泉水放在包厢中间的玻璃台几上,她冲着包厢内的众人泛起微笑,向坐在正中的那个中年人小心的询问道:“陈总,还需要点什么?”
“酒放下就出去吧,我们在谈事,谢谢。”正中间的那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轻轻的挥了挥手。
待那吧女出了包间,戴墨镜的这个陈总才又延续了他们三人之前的话题,只听他道:“高公子,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又生变故了?”
这个脸sè苍白的青年正是郝羽见过一次面的高雨轩,平江市委书记高远的侄儿。
“陈叔叔,我不想多说什么,不过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大致也帮您办到了不是么?丽华招标的单子您已经排进去了,平言那块地我也找人问过,最有竞争力的两家公司其中一家是您旗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该帮您做到办到的我可是都帮到了。”高雨轩又躬下身插着手指,他并不抬头,低着头轻轻浅笑着,似乎为这个戴墨镜的陈总说的话感到有趣。
“可当时说好的并不是这样,丽华的单子我说过我要独享,现在却变成分包四块,平言那块地祁昌平托人带话过来居然还跟我要五十,还威胁说要不给就把地半卖半送的给曹盾那个矬子,高公子,我就问这事怎么最后办成这样?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就这么不清不白大家不落好的收场了,我想这对我们俩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完美的结果。”戴墨镜的陈总呷了一口旁边的光头胖子递来的一杯新斟的洋酒,不动声sè的缓缓说道。
“陈叔,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当初您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叔叔那边我是没办法说的上半点话的,您这点当时也表示过理解,zhèng fu招标项目这块以你们新怡华的资质来看是根本不可能单独啃的下丽华这笔单子,这一点我也在开头也说过。
至于祁书记那边,大家在商言商,我拿了您的钱办了您交代的事,他家祁二少场面上也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当时向华叔也在场。”高雨轩停了话头看着那个光头胖脸的男人,他叫向华叔的这个男人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祁书记的脾xing,以陈叔你这么多年打下来的交道来也应该有所了解,平言这么大一块地,又是悬而不决这么久,如果不是zhèng fu这块今年上马的几个民生项目需要大笔的资金,就根本没有出让的可能,再者说您陈叔又有这样的背景,他老祁要是不加码就给了你,心里肯定觉得有些不值。”
高雨轩话音刚落,那个矮墩墩的向华叔却笑道:“那这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就喊个人直接过来呛五十就完了啊,这也不合规矩,高先生要不你还是跟他们家老二帮着说说,如果祁书记愿意亲自过来一趟,把这件事当面跟陈总谈定了,哪怕是给个口头承诺,说实话这五十也不是什么掉肉掉膘的事儿。”
“你让祁书记自个来你们这儿?向华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怎么可能?他老祁的xing子你到现在难道还不了解,从甘林市一个小区长一直做到省会城市市委副书记,他可是常在河边走,万年不湿鞋,你们当他祁昌平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想要拍他的照录他的音?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伎俩?”高雨轩一脸的不屑,盯着光头直笑。
“我们啥伎俩也没有,我们就想着前面出去的这二百别打了水漂,高公子,我实话跟你说吧,平言这块肥肉最后落不落的着倒也还在其次,糊里糊涂给他吗的曹氏做了嫁衣也就算咱厚道,但你上回变着法的让我按照他老祁的那套玩意儿打的这两百,最后在这节骨眼上又跟我玩推档手,我陈鹏飞在平江这地界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吃了我的骨头不吐碗汤。
嫌钱少,没关系啊,我不在乎再给他老祁家的什么慈善基金再添几个零头,但既然这块地我这回出了血,你高公子就得从中出面,至少让他家老二过来,我们脸对脸的给现钱,白纸黑字的签个字据,你祁昌平再怎么一言九鼎也不能拿了我两百多万一点说法都不给,天下可没这么白吃餐饭的理。”面对高雨轩越来越不客气,这个叫陈鹏飞的中年人声音开始透出点狠辣的味道来了。
“话我可以带到,干不干那还得是他祁家的事,不过陈叔您也别急,这事情也还没到了非要大家撕破脸一拍两散的境地,依我琢磨着祁老的意思,这事可能在某些环节还存在一些问题,平江市府特别是土地出让这块省里面纪检查的最严,几乎是一个月一个运动,一个星期就下一次通报,土地局黄文欣那边虽然跟祁老同穿一条裤子,但一家人有时还分开吃两家饭,也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样。向华叔在建委那边的关系该用起来还是要用起来,最少也摸摸他黄局的骨,看看到底症结是不是出在根上。
我这边呢,也不会闲着,祁二少那边在我来说毕竟也就是一顿饭的事儿。咱们两边双管齐下,把情况搞清楚了再着手解决,到时候平言这块地就绝跑不出您陈叔的五指山。”
高雨轩看到陈鹏飞明显的有点上火,语气上就缓和了许多,平言这块地的事情虽然是对方主动找到自己这儿来要求搭一条线,好处上也真没少给,但弄成现在这种局面说起来也挺尴尬,如果自己这边真的cāo作成翻脸不认糊涂账的结果,陈鹏飞这个粤省当年的大圈仔还不知道要做出啥不顾脸面鱼死网破的事,要是到那时候,让叔叔知道了自己在这档子祸事里面也有份子,那就真的大事不妙。
陈鹏飞的眼睛躲在茶sè墨镜后,不动声sè的盯着高雨轩的眼睛,想要看他这话里带不带假。
陈鹏飞听了高雨轩最后的那番话心里毕竟也还是受用的,这事说到底也不能真的怪高雨轩,堂堂市委书记的侄子通过自己的高干小朋友圈子把话带到,线也还是顺利的搭上了。然后钞票一过去,平言的标书到最后也就剩下自己和曹氏两家,这事最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绝大多数的可能还是在zhèng fu政策层面上的摇摆不定,经管部门之间的权谋交锋上,而老祁这个老乌龟又是出了名的只收钱不办事的主。
陈鹏飞也确实心里奇怪,人如祁昌平这样的家伙,十年来检举匿名信无数,却依然能够坐居高位,屹立不倒,不能不说他在这方面很有点鬼门道。比如这次的两百万就是被七转八绕的最后指派要求打给美国的一家慈善基金,据说祁昌平在瑞士银行还有个庞大的资金户头。
可zhèng fu官员又怎么可能被允许在国外的商业银行开户?一个从小小区长成长起来的安原本土干部,也不知道他这些外围门路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高公子确实是值得信赖,那么这件事就先这么定,建委老方那边就由老邢去想想办法,祁家这边就还拜托高公子这边,常言道大虫还需武松打,这话看来倒也不假,我这回是真给老祁这一手弄的两眼抓瞎手足无措,吗的我陈鹏飞也算是见过世面闯过江湖,像老祁这样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说实话这还是头一遭,既然敢收银子就他妈敢担当你说是不是……”
“陈叔,都说了让您别叫我什么公子公子的,叫起来听起来都别扭,叫我小高就得了。既然这事就这么谈妥了,我一定按照说好的步骤把情况了解清楚。”
高雨轩打开那瓶十八年芝华士给陈鹏飞的杯中补了半杯酒,橙黄sè的酒液中倒映着他年轻而苍白的脸庞。
“陈叔,昨天我电话里跟你提的那个事,您老这儿方不方便……”高雨轩有点扭捏,似乎也觉得这个时候谈自己的私事有点不合时宜。
“就是那个三国郝昭秦末项羽?哦,我让二猛他们大致的给查了一下,据手下有兄弟说,七八年前,平江一中倒是有个很人物的小子叫这个名字,好像还搞了个什么小孩子似的社团,然后就偃旗息鼓的这么些年再也没有听说了,我想也可能是同名不同人。不过我查到望江路那边的中天大厦倒确实有家刚刚注册的游戏公司,叫浩翔科技。”
“那一准就是那儿了,陈叔关于人手的事……”高雨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于周遭外界都很麻木的他,这时候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好吧,承你一直客气的叫声叔,我这里也给你点提醒,小高啊,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仇怨这玩意其实咱们结不得,你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各种场子要去收拾,如果见了红出了事搞的邋邋遢遢不说,就是最后圆了善后,各方各面都得落下口实。
我陈鹏飞是什么人,小高你多少也有耳闻,像我这样的出身,开始绝对要拼命,打打杀杀更是司空见惯,但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靠四处结怨那就早就死的硬挺挺的,当然这也是叔的好意,年轻的时候,别说为了个妞,就是为了一句话一口气跟人动刀子那是常事,你可别误会我是怕事什么的。”
“陈叔的经历我早就听小勇他们几个跟我提过,在香港那些年叔做的可都是到现在都常有人提及的大买卖,拼的又是大胆识大魄力,我又怎么会往那方面想,恩,其实我这件事倒也不是为了那个妞,这个小子的……他的眼神……总之也是像叔刚才说的,一口气不能释怀,我也不想把他怎么样,能看到他怕了,软蛋了,我也就算了,这点陈叔你放宽心。”
“这样最好,我可不希望你们高家的子弟在刀锋舔血的勾当上跟我有多少关联,高书记那边……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有所接触的,到时候小高你……”
陈鹏飞看着高雨轩微笑着连连点头,虽然知道这都是做不得数的客套,也不觉存了一些指望。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大勇,恩,是我,我这边的这位高先生,上回你见过的,恩,这里有点他的私事你帮着处理一下,恩,带几个身手好点的,恩,到什么程度一切听高先生的,记住,不要做绝,要有分寸,不要出事,就这样。”
高雨轩拧开身前依云喝了一口矿泉水,一直yin冷的神sè逐渐缓和起来,他冲着陈鹏飞满意的一笑,点了点头。
陈鹏飞挂了电话,小声对身边的副手邢向华问道:“小勇那个笨蛋的鼻子怎么样了?”
“粉碎xing骨折,光带面罩就得六个月,医药费看在大勇的份上我给作了主,那个号称是做游戏生意的小伙子下手可真有点不轻。”邢向华似乎永远是一副笑的模样。
“金佰洋那边再派个得力的人去,那个废物就让他去金恒玖跟着老祥,平时就让他去店面帮忙擦车,还有,别让我再看到这个人。”
陈鹏飞说这番话也等于是说给高雨轩听,黄毛小勇的是手下得力的第一号打仔大勇的亲弟弟,这么处理说实话也很因为他陈鹏飞在高雨轩这样的子弟面前大丢了回面子,陈鹏飞交代下的客人居然在平江这地界居然还能让人面对面的威胁,小勇这个饭桶不这么惩戒是不足以立威的。
陈鹏飞虽然在平江正当生意也陆续做了不少年,但骨子里仍然是他当年统领香港最大的大圈帮舍义会那会儿心狠手辣的脾xing,虽然这么做会让薄了大勇那小子的面子甚至心存不满,但那又他妈能怎样?废物就该去给人擦车,祖师爷订下的规矩是不容任何人更改的。
高雨轩似乎听到了陈鹏飞处置黄毛的那番话,又似乎陷入沉思中没听到,他面上沉静如水,心中却有点按耐不住想赶紧离开这里去中天大厦找那个长发遮眉的小子,郝羽,呵呵,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