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有了这门手艺,那么就先做点啥玩儿出来先攒着看看?郝羽这会儿兴致勃勃,尽管在宿舍呆了近一天没吃任何东西,可人兴致来了丫是毫无道理可循的。他移动着转椅扑向自己的笔记本,指节如飞在文本上敲打着流程单,郝羽惊奇的发现自从被“附身”之后自己的键盘速度也提升了。原本郝羽就是个快手,开13个窗口与人聊天也不带打绊,可如今的郝羽发现自己的手指更加快的可怕,键与键之间的敲击间歇几乎看不到明显的停滞,原先打的很慢的不常用到的符号和数字键现在也能行云流水般的在其上跳跃。
太多的惊喜和发现已经让郝羽有些麻木,他根本没时间也没那个闲情去考虑自己的手指。他写完开发文档,开始打开浏览器疯狂的搜索着应用软件和程序实例,此时他脑中的信息像一沽清泉流淌显得清晰无比,可能需要使用到什么软件,需要建立的那些库和参数、现成的元素和位图、系统接口、开发协议,这些他从前听都没怎么听说的玩意儿现在被他下载、查阅、修改、挂接。
郝羽其实真的并不知道自己下载的、改写的、设定的这些代码和元素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和确认的,但他却明显知道下载下来的文件有没有用,该怎么用,如何用,用了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意识中的一个部分不苟言笑的运作着,像是这一切原本就太寻常不过,而另一个意识部分则大呼小叫的在倾倒赞叹,哇,原来是这样!哈,这真是太有趣了!
这种显得有些人格分裂的意识令人觉得啼笑皆非,但郝羽却兴奋到红了脸颊的经历着,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逐渐的泰之若怡,使他像一部机器一样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编写着和创造。
几个钟头后,郝羽点开了自己桌面上的那个熟悉的坦克图标,程序飞快的读出,在桌面上开了一个窗口,随即那激亢的8-bit音乐响起,90坦克的选择页面弹了出来。郝羽当年那台破旧的红白机上玩的第一个游戏就是90坦克,游戏这玩儿就像初恋一般愈是醇久愈是美好,当郝羽cāo控着自己的坦克发shè炮弹打爆了敌人的坦克,一股子满足的情绪充溢全身,看到没,看到没,这是老子写出来的游戏!
游戏中的音乐和风格与原版的完全一致,郝羽改动了其中的游戏规则,最上方的的中间地带出现了敌方被砖墙包围的鹰营,左右两边出现的坦克分成进攻和防守体系,进攻的坦克仍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寻路直冲郝羽的鹰营,防守的坦克则结队在自己的鹰营附近巡逻,郝羽打掉了前来攻击的一批坦克,又吃了个加速奖励,升到三级的坦克直冲敌方鹰营,眼看就要把鹰营门前的砖块轰光,一辆防守坦克突然放弃了抵御郝羽,绕到墙后吃了一枚刚刚显出的铁壁。郝羽的炮弹打在铁壁墙上全无反应,几辆敌方的坦克迂回包抄过来同时发炮,把卡在两墙之间的郝羽的坦克直接打爆,游戏结束。
郝羽哈哈大笑,自己写的这几段新代码直接提升了防守坦克的ai,如果换了十几年前,就这么个不到200k的小玩意估计能牵扯住许多游戏玩家的心。了不得,自己如今真了不得了。
90坦克原有的一些语句并未修改,关卡也只画了一关的工程图,也就是这样的几个钟头做出来的东西却的确很像样。不但画面和风格与原版完全一致,还修正了很多冗余和不必要的误写,更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增添了在如今看来很合适的规则,使得游戏变的更有对抗xing和交互xing了,这个结果尤其令郝羽满意。
傍晚的南翔厂区显得格外祥和,火红的一轮夕阳在西边遥遥跳动着,没有山峦及城市楼宇的阻隔使得生活区洒上了一层郊区旷野才能享受的霞彩,生活是如此的恬淡宁静,以至于南翔的人们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于这种朝起暮至的简单,不再憧憬于几十公里外平江城区那片醉生梦死的燥热。
在这样的一个经济高度发展贫富差距越拉越大的年代,南翔的穷人们不仅仅是物质生活的贫瘠匮乏,穷人们还必须忍受着人类善妒与不满足的天xing。这个现实世界的残酷让你无路可逃,聪明点的如郝羽这样没心没肺的用网络来麻木自己,倒也还是能够滋滋润润的活。但一旦你由着自己在一个不正确的位置上居然生出某个不正确的梦想,那么非常抱歉,天老爷会给你号称百分之一的机会,然后在其他百分之九九那纬度内把你整的生不如死。
郝羽在南翔厂也似乎是个很有点历史的人,华大机械系的金子招牌楞生生的在最后一年莫名其妙的被他自己砸烂烧掉,就这一点来说,已经很让很多南翔的老阅历们跌碎了一地眼镜,再加上老郝把他这个宝贝儿子顶岗退休后,丢下儿子一个人跑山东老家养病也着实让闲姑婆们有一阵子说道。
郝羽在厂里很低调,简直是过份低调,除了必须他职责范畴做的那些活计,一概不管不问,万事不顾。有人使劲问他到底在这里混个啥,他也就一句话解释:老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丫管的着么?然后就是那副谁也不care的嘴脸对付。
因此郝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伙,这点在南翔厂这一亩三分地里还真没人说的清楚。
而如今这年头流行啥?流行的是节奏!你就是没半分节奏也必须得装的很节奏的模样,谁还乐意去跟谁知根求底的打探?人又不欠你钱。
所以但凡脸面上过得去的,心坎里存着一点念想的,基本就靠胡猜,要么就凭感觉。
比如感觉上迈克尔杰克逊是恋童癖、王八蛋的,感觉上陈尿扁是不贪污的,感觉上姚明是拿过总冠军戒指等等。
所以此感觉就成为这世上最牛比最闷sāo的一种感觉了,因为你从不会为你感觉错的事情正经八百的跟人去道歉,只要你还没把这股子脏水泼的人满头满脸都是,那就属于无害,白眼和谗言都他妈的全不算数。
所以当你知道某人在某段时间突然被某件事情掐断了所有过去的联系,陷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你显然绝不会理会他丫曾经是混那条道的,也绝不会去关心他层次上的深浅,你一准只会凭感觉跟他进行接触,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在各种无法避免的社交层面上的。
大家现在似乎都变的懒了起来,也多疑了许多。因为世道现在已经不同了,到了一个扶个老太太过马路都能被人倒地装死讹你口袋里银子的时代,要让你轻易相信一个你需要凭感觉揣度的家伙,那么你的头壳铁定是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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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羽坐在食堂宽敞的长条椅上趴在桌上一边喝水一边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对付四个包子,南翔厂食堂的包子是出了名的三口咬不到馅,叫包子那是真得把包子委屈死了,但郝羽才不在乎,实心包子才顶饿,而他现在饿的能吃下一车皮包子。
郝羽觉得今天好赚,一个白天时间学到的东西比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还多,而且让他尤为欢欣雀跃的是这回学的玩意儿那显然都是事儿主们和学究们认可的地地道道学问,这简直太难得了,因为这年头偏门不好,冷门那就更甭提了。
不信?好吧,你就说你搜索引擎用的好,花名谷歌怪兽,也没人会正经待见你,搞不好还有闲杂数落你专搞下流人肉不务正业。但你丫要在八百辈子也用不到的奥数上拿个区第九名,也诚然有人跳出来给你歌声颂德,学校里还给你颁奖,还给你发纪念品,发奖金。。。。。。
郝羽施施然咬着包子想的出神,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瞅原来是车间主任老廖,廖主任穿着工作服拿着饭盒显然是刚下工,廖主任板着脸还未开言,郝羽就抢道:“廖老怎么也来食堂吃饭了?是来体察民情还是怎么的?要不就是开罪了沈姐了,回家冷锅冷灶的对付廖老来了,要不人怎么说二nǎi不易小三害人么,这如今。。。。。。”
廖主任脸都气白了,饭盒丢在桌上指着郝羽道:“小郝啊,你说你这张嘴,除了胡说八道还能干啥?我今天给你发了多少条短信?你不上班是想旷工还是怎么着?旷工那在咱们厂里可是顶严重的违反规定,最严重的是要开除的,开除你明白么?小郝,你爸爸把你托付给我,十几年的同事,我不想看到你再这样堕落下去啊。”
“廖老,假条我可是给大刘了,按厂里规定没说不允许请病假吧?我这手续可是齐全的。”
“你哪儿像有病的样子?你这是装病,懈怠工作,xing质更严重!”
“我有病没病我说了不算,您说了可也不算,假条说了才算,廖老是不?再说我是真病了,今早还晕倒了被直接送的医务室呢,不信你问大刘,不信你问医务室老王啊,我这就是胃口好多吃了俩包子,您就咒我没病了。”
“好好好,我咒你了,你有病,你有病行不?今天这假条就算过了,小郝呢我也不跟你争,但明天,明天市里领导要来南翔检查工作,你可不能断岗,迟到都不行,听到没?”
“市里领导检查?廖老,咱们厂怕是好几年没任何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了吧?明天这唱的是哪一出啊?”郝羽心里觉得新鲜了,就这一濒临破产的厂子,还有市里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不会是市里来清算破产的先遣小组吧?
“不知道不知道,你小子管好你自己的事,记住明天如果领导来车间你别给我捅篓子就行。”廖主任心里烦躁,厂子看样子是撑不过今年了,听说市国资委把南翔厂连固定资产带地皮一揽子打包卖给了德国西门子能源,这德国人据说作风刻板教条,南翔厂显然在人员素质方面与外资企业的不能相提并论,走的还是老国企内部招聘,照顾子女就业的老路,再说现在哪个大学生又巴巴的不应聘市里的单位跑到这穷乡僻野的地界来等死?也就是这小子,廖主任皱着眉头瞧了一眼郝羽,放着好好的名牌大学不读,非要回来接自己老子的班,也不知道是真的碰上了什么坎还是存心的。看着郝羽满不在乎的啃着饭盒里最后的实心包子,廖主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打了饭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