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朵也离开了最后的那家旅店。跟奈落分别之后,她需要重新适应独自一人的荒野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么没什么好遗憾的。
数个月的相处对于嘉莉朵来说并不算短暂,她将奈落视作那种自信、独立而有力量的人,后者在她心中地位……应该说目标之上,崇拜之下,或许称为“向往”更合适一些。
嘉莉朵向往奈落那样的人。
可自己真的能够成为那样的人吗?
或许因为离别的情绪,此时嘉莉朵总有些患得患失。奈落大人说自己是有才能的人,并且教授了珍贵的知识,但是才能……就是这样的吗?
“嘉莉朵,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嘉莉朵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并且用力摔着头企图驱离脑海中的杂念,然而像她这样的年纪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
今天的修行看来是做不到了,或者整理心情,把明天看做是新的开始才是一种高明的想法?
心里乱乱的就什么都做不到了,这么想着,嘉莉朵有些无奈的放弃了今天的训练课业,然后准备温热一下中午剩下的食物,吃过之后就早早地休息。
再接着,她终于注意到了城市中的骚乱。
能够看得到念的人或许不多,但一座城市里不可能没有,只不过……看得到又怎么样,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
在嘉莉朵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从城市里涌了出来,紧接着她就看清了“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了那是奈落大人的念能力。
数个月的时间,只是在城市里游走、什么都不做吗?只是她做的事情自己无从得知而已……哪怕近在咫尺,自己也无从得知。
一瞬间,嘉莉朵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再想一下奈落大人讲过的故事,那她的做法也就不言而喻了简直再单纯不过了,十年前,流星街的人毁掉了奈落大人的故乡,而现在她要过来毁掉流星街了。
这样直来直去的道理,简直让人连怨言都生不出来啊……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于数量上而已,奈落的故乡有80人,流星街有800万人。
但故乡就是故乡,仅从“存身之所”这四个字的意义上来说,它们是平等的。
奈落大人的能力是很强的,这种时候应该尽量往远处逃的吧?
嘉莉朵知道理性上应该怎么做,然而现在理性又有什么用呢,这种生死存亡的变故下,只有感性的冲突才会驱动身体。
嘉莉朵没有往远处逃走,想法的她不但走进了奈落的念海,而且接着向着城市更深处移动自己小小的身体。
眼睛里遍布奈落大人的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嘉莉朵每走一步都感受到了一种阻滞感,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越走越艰难,她却又产生了一种正在自由徜徉的感觉。
如果念可以视作一个人身体的延伸的话,越往城市里走,也会越温暖才对的吧。
嘉莉朵忽然想起了前些天仅仅吃过一次的那种叫做柠檬的水果,酸涩又甘甜,总会有两种对立的味觉交织在一起不可分割,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像嘉莉朵这样的年纪,是没有办法用深切的语言来描述“生命”的,然而这一刻,她产生的最直观的情绪已经足够来说明一切了。
对生命迷恋吗,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遗憾吗,对死亡感到恐惧吗,想要继续活下去吗……一切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然而,奈落要毁掉流星街,嘉莉朵是流星街的人。
或许,奈落大人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吧?嘉莉朵又想起了奈落最后的叮嘱。
然而,嘉莉朵并没有完成最后的思考,此时她的视线里只有刺眼又没有温度的光芒了。
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很多人没有明天了。
…………
“希望你能活下来,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在奈落站立的位置,她只能看到盛大的烟花,而后擎天的火焰充斥了整个视野,空气中鼓荡的热浪让她的皮肤紧绷,夜空也仿佛在燃烧一样。
震动从脚下的地面不断传递过来,但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一道殷红的血液从她的耳朵里流了出来。这里与流星街的直线距离终究太近了,她无法避免巨大的音爆造成的伤害。
连续数个月的时间准备、分散式而又精确的布置,奈落将自己全部的念倾泻在了这座城市之中,才能硬生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次攻击的威力还在预料之上,可实际上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攻击能取得什么样的效果。
奈落只想对着这里全力一击而已。
稍高一点的建筑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爆炸之后整个城市彻底的陷入了火海。如奈落所想,彻底引爆自己的念之后,威力堪比热核攻击,然而如果没有四个月以上磨磨蹭蹭的布置,这种威力根本不可能显现出来。
更危险的是,奈落清空了身上的念,也就是说她现在处于一种无比脆弱的状态。所以在爆炸之后,她没有任何停留即开始向着远离流星街的方向移动起来。
听力的暂时损伤仅仅是小问题,奈落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恢复自己的气不求恢复到全盛时期,但起码要达到足以自保的水平。可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哪怕是让奈落自己来说,在制造了这样的事件之后,相安无事的退却的机率太低了。
有人肯定已经行动起来了!秉持着这样的判断与谨慎的态度,奈落一边移动一边警戒着自己的身后。然而,没想到的是遭遇战会发生在自己身前。
有人会从爆炸的方向冲出来,自然也会有人会向着爆炸的方向冲过去。
夜色里,奈落与一道身影交错而过。
对方在瞬间就停了下来。
“站住!”
奈落并没有听到对方说的话,然而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杀机让她几乎在对方出声的同时停下了脚步。
“抱歉,说话的时候请大声一点,刚刚的爆炸让我的听力出了点问题。”奈落慢慢地转过身来说道,同时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是什么人,刚刚……做了什么?”那人继续问道。她的声音一如从前,既没有因为奈落的“温顺”而改变态度,也没有因为奈落的请求而加大声音。
依然是杀气肆意。
奈落只能紧盯着对方的嘴唇,半读半蒙的判断着对方的意思,“我吗?我什么都没有干,只是匆忙逃离现场的受害者而已。”
“不,不对,”对方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反而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说道,“你是引起爆炸的犯人。”
“……”
“好吧,”奈落就知道不可能简单的混过去,“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就是那个引起爆炸的人,但哪怕那样,实际上我也什么都没有干。”
“即没有破坏什么城市,也没有害死任何人。”
知道避无可避,奈落终于收敛起了脸上虚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