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鹤亭见那些神魔向自己扑来暗提一口真气身形突地凌空停留在屋顶之上。
他居高临下目光一转“七号”却己腾身扑上狞笑着道:“姓柳的你还想逃得掉么!”双掌微分一掌平拍一掌横切一取胸膛一切下腹。
柳鹤亭双肩一缩本白平贴在墙壁上的身躯突地游鱼般滑上屋顶“七号”一击不中突听柳鹤亭大喝一声身躯平平跌了下来。
他原本有如壁虎一般地平贴在屋顶上此刻落将下来四肢分张却又有如一片落叶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空门处处俱都犯了武家大忌四下的“乌衣神魔”只当他真力不继是以落下!暴喝声中一拥而上。“七号”脚步微错反手一掌划向他胸腹之间的两处大穴“三十七号”一步掠至他身躯左侧“呼呼”两拳击向他左背之下左股之上!
刹那之间只见满屋掌影缤纷只听满屋掌风虎虎数十条缤纷的掌影数十道强劲的掌风一起向柳鹤亭击来要知这些“乌衣神魔”此刻所击出的每一掌俱是生平功力所聚每一招俱是自身武功精华因为他们深知今日若是让柳鹤亭生出此间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哪知柳鹤亭突地双臂一抡身躯借势凌空转了两个圈子竟然越转越急越转越高四下的“乌衣神魔”只觉一阵强风回旋而来竟自站不稳脚步齐地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望着有如风车般急转而上的柳鹤亭似乎都被他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吓得呆了!
就在这一转之间柳鹤亭目光扫动已将这些“乌衣神魔”击出的招式瞧得清清楚楚!
这其中除了“七号”使的仍是武林不传秘技“太阳朱砂神掌”外其余众人所使的武功竟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
有的是“少林拳法”有的是自武林中流传已久的刀法“五虎断门刀”中演变而成的拳式有的却是中原武林罕见的关东拳术以及流行于白山黑水间的“劈挂铁掌”!
这一瞥之下铆鹤亭已将众人所甲的掌法招式了解于胸。
当下他闷吭一声双掌立沉闪电般向站得最近的两个“乌衣神魔”的左肩切下但等到他们身形闪避过他双掌已自变了方向点中了他们右肩的“肩井”大穴。回时一撞撞中了身后攻来一人的“将台”大穴双腿连环踢出以攻为守挡注了另两人攻来的拳法!
只听“砰砰”三声大震接连三声惊呼人影分花处已有三人倒在地上!
他一招之间竟向攻出五式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击倒了三个武功不弱的敌手分厘不差地点中了他们的穴道武功之高招式之奇认穴之准在在俱是骇人听闻!
赤大汉“三十六号”大喝一声退后三步伸手入怀。
“七号”双臂飞舞口中大喝道:“点点凝集化雀为雁。”
此时此刻他忽然喝出这字句奇特、含意不明的八个字来柳鹤亭心中一动暗暗忖道:“莫非这些“乌衣神魔”也练就什么联手攻敌的阵式?”
他此刻身形已落在地上目光动处只见本来散处四方的“乌衣神魔”果然俱都随着他这一声大喝往中间聚拢。
此刻屋中除了那赤大汉“三十六号”以及倒在地上的三人之外“乌衣神魔”不过已只剩下四人而已竟俱都不再向柳鹤亭出手各各双掌当胸目光凝注脚下踏着碎步渐渐向“七号”身侧移动身形地位的变化之间果然仿佛阵式中的变化。
柳鹤亭目光一转突地斜步一掠抢先掠到“七号”身侧右掌一花掌影缤纷忽地攻出一招伴柳门下的绝招“百花伴柳”左掌却斜斜划了个半圈缓缓自斜角推出!
这一招两式右掌是变化奇奥掌影缤纷掌风虎虎看来十分惊人左掌却是去式缓慢掌招平凡看来毫不起眼。
其余三个“乌衣神魔”的身形尚未赶到柳鹤亭凌厉飞扬的左掌已向“七号”当头罩下。
“七号”目光一凛左掌一翻划出一道红光封住了柳鹤亭右掌一招“百花伴柳”右手却化掌为指并指如剑闪电般向柳鹤亭右眼点去!
高手过招一招之较便知深浅这“七号”武功究竟不是俗手居然看出了柳鹤亭右掌攻势虽凌厉但主力却在缓缓攻来的左掌之中是以他亦将全身功力凝聚在左手先击柳鹤亭缓缓攻来的左腕脉间正是以攻为守以快打慢想借此一招抢得先机。
柳鹤亭左手这一招正是昔年震动江湖武林绝学“盘古斧”。
这一招绝技屏弃了天下武功的糟粕凝聚了天下武功的精华威力是何等惊人变化是何等奇异又岂是“七号”能以化解!
只听柳鹤亭蓦地又自出一声清啸右掌掌影顿收一缕锐风随着左掌的去势笔直自“七号”掌风中穿去接着“卜地一声轻响“七号”连惊呼之声都不及出只觉胸口一热全身经脉俱麻双臂一张仰天倒在地上赤红如火的手掌刹那间已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要知柳鹤亭方才揣忖情势已知这“七号”是当前敌人中的最最高手是以便以全力将之击倒正是擒贼擒王之意。
这“七号”武功虽高果然也挡不住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招绝学甫经交手便自跌倒。
这本是霎眼间事柳鹤亭一招攻出目光便再也不看“七号”一眼霍然扭动身躯另三个“乌衣神魔”果然已有如疯虎般扑来!
这三人武功虽不是特高但三人情急之下拼尽全力联手合击声威却也十分惊人!
柳鹤亭脚步微错退后三步避开了这一招的锐锋。
哪知他身形才退突地又有几缕尖锐的风声闪电般袭向他肋下他虽前后受敌心神仍自不乱突地反手一抄他已将赤大汉向他击来的暗器抄在手中。
当下他剑眉微皱掌势突变变掌一穿穿入这三个“乌衣神魔”的身形掌中看来他仿佛是在自投罗网其实却是妙着使得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射暗器!
此刻这三人都一起出手威力虽猛却无法互相配合犯了这等联手阵式的大忌柳鹤亭暗笑一声知道自己胜算已然在握。
赤大汉双掌之中各各捏着数粒弹丸目光的的地凝注着柳鹤亭的身形他暗器虽然不能出手但却绝不放过可以出暗器的机会此刻见到自己同伴们向柳鹤亭一阵猛攻精神不觉一振口中大喝道:“先把这小子废了再让他和那‘西门笑鸥’尝尝一样的滋味!”
话声未了柳鹤亭突地长笑一声身形一缩双掌斜出托起左面那人的右腿踢向迎面那人的小腹抓起迎面那人的右拳击向右面那人的面问身躯轻轻一转转向那人身后双掌轻轻一推便再也不看这三人一眼“倒踩七星”身形如电一步掠到那赤大汉身前“三十六号”虎吼一声双掌中十数粒钢九一起迎面击出。
哪知柳鹤亭身躯又自一转却已到了他的身后“三十六号”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形只觉右肋下微微一麻“啪”地一声倒在柳鹤亭面前竟被柳鹤亭在转身之间以袍袖拂中了他肋下的“血海大穴”。
同一刹那间那边三人左面之人的一腿踢中了迎面一人小腹下的“鼠蹊穴”迎面一人的右拳击中了右面那人的鼻梁左拳击中了左面那人的胸膛。
而迎面那人被柳鹤亭在身后一推身形前扑自肋下兜出的左拳便恰巧击中了左面那人的咽喉右掌五指捏碎了迎面那人击碎他鼻梁的右掌胸膛上却又着了人家一拳!
互殴之下三人齐地大叫一声身形欲倒。
而那赤大汉劈面向柳鹤亭击去的十数粒钢珠便又恰巧在此刻击到了他们身上!
于是又是三声惨呼三个人一起倒下——恰巧与出钢珠的赤大汉“三十七号”倒在一起!
柳鹤亭目光一转方才耀武扬威的“乌衣神魔”此刻已一起全都倒在地上再也笑不出了!
他目中光芒一闪微微迟疑半晌然后一步迈到“七号”身前俯下身去左手一把抓起了他的衣衫右手一把扯落了蒙住了他面目的黑中目光望处柳鹤亭心中不禁为之一懔几乎又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七号”的面目竟然也和方才的赤大汉“三十七号”一模一样没有眉毛没有鼻子没有嘴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粉红色的肉团以及肉团上的三个黑洞——这就算是眼睛和略具规模的嘴了!
柳鹤亭反手一抹额上沁出的冷汗放下“七号”的身躯四下一转将屋中所有“乌衣神魔”的蒙面中全部扯下!
屋中所有的“乌衣神魔”的面目竟然全都只剩下一团丑陋可怕的肉团一眼望去满地的“乌衣神魔”竟然全部一模一佯就像是一个人化出来的影子又像是一群自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魔!
汀火飘摇这阴森的地窟中这吓人的景象使得倚墙而立的柳鹤亭只觉得自己似乎也已不复存在人间而置身于地狱若不是他方才曾听到他们的言语和狂笑便再也不会相信这些倒在地上的“乌衣神魔”真的是有血有肉、出自娘胎的人类!
寒风阵阵自门外吹来这等地底阴风吹在人身上比地面秋风尤觉得寒冷突地随风隐隐传来一声大喝:“柳鹤亭柳老弟……柳鹤亭柳老弟……”
第一声呼喝声音还很微弱第二声呼喊却已极为响亮显见这出呼声之人是以极快的度奔驰而来。
柳鹤亭心头一震暗暗奇怪!
“此人是谁怎地如此大声呼喊我?”
要知此人无论是友是敌此时此刻都不该大声呼喊于他是以他心中奇怪此人若是敌非友自应偷偷掩来暗算此人若是友非敌在这敌人的巢穴中如此大声呼唤岂非打草惊蛇?
他一步掠到门畔门外是一条黝黑的地道方才的门户此刻已然关闭他微微迟疑半晌不知该不该回应此人突听“喀得”一声轻响一道灰白的光线自上而下笔直地照射进来!
柳鹤亭暗提一口真气闪入门后只留下半边面庞向外观望只见地道上的入口门户此刻突地缓缓开了一线。
接着一阵中气极为充沛的喝声自上传来:“下面的人无论是友是敌都快些出来见我一面!”语气威严颐指气使仿佛是个君临四方的帝王对臣子所出的命令哪里像是个深入敌穴的武林人在未明敌情之前所作的招唤!
此等语气一入柳鹤亭耳中他心中一动突地想起一个人来:“一定是他除他之外再也无人有此豪气!”
只听“砰”的一声入口门户被人一脚踢开由下望去只见一双穿着锦缎絮脚长裤、粉底挖云快靴的长腿两腿微分站在地道人口边缘上面虽看不见却已可想此人的高大。
柳鹤亭目光动处才待出口呼唤哪知此人又已喝道:“我那柳鹤亭老弟若是被你等以奸计困于此间你等快些将他放出否则的话哼哼……”
柳鹤亭此刻已听出此人究竟是谁来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激好笑的是此间若是有敌人就凭此人的武功有败而无胜但此人语气之间却仿佛举手之间便可将敌人全部制服。
但他与此人不过仅是一面之交此人却肯冒着生命之险前来相救于他这份古道热肠尤足令人感动。
一念至此柳鹤亭心头一阵热血上涌张口大喝一声:“西门老丈……西门前辈……”身形闪电般扑出门外而地道人口中亦同时掠下一个人来。
两人目光相遇各自欢呼一声各各搭住对方的肩头半晌说不出话来期间激动之情竟似比多年故交异乡相遇还胜三分!要知此人性情寡合与柳鹤亭却是倾谈之下便成知已柳鹤亭亦是热血男儿又怎会不被这份热情感动。
一别多日的“常败国手”西门鸥豪情虽仍如昔但面容却似憔悴了许多柳鹤亭一瞥脱口道:“西门前辈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西门鸥搭在柳鹤亭肩上的一只巨掌兴奋地摇动了两下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大笑着道:“这其间曲折甚多待我……”笑声突地一顿悄悄道:“你不是被困在此间的么!敌人呢?”
柳鹤亭心头暗笑此间如有敌踪被你如此喧笑岂非早已惊动此刻再悄声说话也没有用但愈是如此才愈显得这豪爽老人率真可爱当下微笑道:“解决了!”
西门鸥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老夫想来他们也困不住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理所当然却不知道柳鹤亭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与屈辱方能脱出“乌衣神魔”的魔掌!
他大笑未了突又长叹一声道:“柳老弟你我当别为时虽不长但我在此时日之中经历却的确是不少我那恋剑成痴的女儿自从与你别后便悄悄溜走了留下一柬说是要去寻找武林中最高的剑手一个白衣铜面的怪客……”
他黯然一笑又道:“我老来无子只此一女她不告而别我心里自然难受得很但却也怪不得她只怪我……唉我武功不高既不能传授剑术却又要妄想她成为武林中的绝代剑手!”
柳鹤亭暗叹一声道:”这也怪我不该告诉她……”
西门鸥微微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她年纪虽已不轻但处世接物却宛如幼童如今孤身漂泊江湖我自然放心不下本想先去寻找只是心里却又念着对你的应允以及那两个中药昏迷时少女我左右为难衡量之下只有带着那两个少女转向江南一带一来去觅讨这迷药的来历再来也可寻找小女的下落。”
他侃侃而言却不知柳鹤亭此刻正是焦急万分屋中的“乌衣神魔”犹未打“飞鹤山庄”的事情更不知下落忍不住干咳两声随口道:“那迷药的来历前辈可曾找着了么?”
西门鸥仰天长笑道:“世上焉有我无法寻出答案之事。”突地双掌一拍大呼道:“西门叶西门枫你们也下来吧柳公子果然在这里!”
柳鹤亭双眉微皱暗中奇怪:“这西门叶与西门枫却又是谁?难道也认得我么?”
心念方转只听上面一个娇嫩清脆的口音应道:“爹爹我来了。”
柳鹤亭恍然忖道:“原来他已找到了他的爱女……”
突见人影一花跃下两个白衫长的少女来一起向柳鹤亭盈盈拜了下去。
西门鸥哈哈大笑道:“我这两个女儿你还认得么?”
柳鹤亭一面还礼一面仔细端详了两眼不觉失笑道:“原来是你们。”转目望向西门鸥赞叹又道:“前辈果然将解药寻得了恭喜前辈又收了两个女儿!”
原来这两个白衫女子便是被迷药所乱的那两个南荒公子的”丫
环。
西门鸥捋髯笑道:‘为了寻这解药我一路上试了七百多种药草方知此药乃是来自西土天竺的一种异果‘罂粟’为主再加上金钱草、仙人铃、无子花……等七种异草配和而成少眼有提神兴奋之功用但却易
成痛。”
柳鹤亭已听得极有兴趣不禁脱口问道:“成瘾后又当怎地?”
西门鸥长叹一声道:”服食此物成瘾后瘾来时若无此物服用其痛苦实是骇人听闻那时你便是要叫他割掉自己的鼻子来换一粒‘药’
吃他也心甘情愿。…
他语声微微一顿却见柳鹤亭正在俯沉思双眉深皱目光疑注他面似是在思索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半晌之后柳鹤亭突地抬起头来缓缓道:“若是有人先将这种迷药供人服用。待人成瘾之后舌便以此药来作要挟:被要侠的人岂非根本没
有反抗的余地?”
西门鸥颔道:“正是如此。”
柳鹤亭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有些事便已渐渐露出端倪只要再稍加究讨便不难查出此中真相——”心念一动突地又想起一件事来改口向那西门叶西门枫两人问道:“那夜在你俩房间下毒之人你们可曾看到了么?”
西门叶摇摇头垂道:“根本没有看见!
西门枫沉思了一下说道:“当时迷迷糊糊的只见一个人影疾窜出去由于光线暗淡看不真切但身形可还依稀认得是一个个子并不很在的人!”
柳鹤亭听罢频频颔。
西门叶秋波转处瞧了爹爹一眼西门鸥亦自叹道:“只管说出便是!”
西门叶垂下头去缓缓道:“那夜我们实在疲倦得很一早就睡了大约三更的时候跟随公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突地从窗口掠了进来……”
她语声微顿补充着又道:“那时我刚刚朦胧醒来只见她手里端着两只盖碗从窗于里掠进来却是一丝声音也没有出就连碗盖都没有响一声那时书房里虽没有点灯但我借着窗外的夜色仍可以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她唤起了我们说怕我们饿了所以她特地替我们送来一些点心。”
说到这里她不禁轻叹一声道:“那时我们心里真是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就立刻起来将那两碗莲子汤都喝了下去。”
柳鹤亭剑眉深皱面容青白道:“喝下去后是否就……”他心中既惊怒又觉痛苦此刻说话的语声便不禁起了颤抖。
西门鸥长叹一声道:“这种药喝下去后不一定立刻会作………
柳鹤亭面色越难看:西门鸥又自叹道:“事实虽然如此:但她两人那夜还吃了别的东西……唉!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似乎人甚温柔。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她若和你一样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那么此事也许就另有蹊跷。”
柳鹤亭垂怔了半晌徐徐道:“她此刻已是我的妻子……”
西门鸥一捋长髯面色突变脱口道:“真的么?”
柳鹤亭沉声道:“但我们相逢甚是偶然直到今日……唉!”头也不抬缓缓将这一段离奇的邂逅痛苦地说了出来。
西门鸥面色也变得凝重异常凝神倾听只听柳鹤亭说道:“……有一天我们经过一间荒祠我见到她突地跑了进去跪在神幔前为我祈祷我心里实在感动得很……”
听到这里西门鸥本已十分沉重的面色突又一变竟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截口道:“荒祠……荒祠……”
柳鹤亭诧异地望着他他却沉重地望着柳鹤亭。
两人目光相对呆望了半晌只见西门鸥的面容上既是惊怒又是怜悯缓缓道:“有一次你似乎向我问起过‘西门笑鸥’是否他和此事也有着关系你能说出来么?”
柳鹤亭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指尖方自触着了那只冰凉的黑色玉瓶……他突地又想起了将这玉瓶交给他的那翠衫少女——陶纯纯口中的“石观音”这期间他脑海中似乎有灵光一问。
于是他便又呆呆地沉思起来西门鸥焦急地等待他的答复西门叶、西门枫垂手侍立不敢出一丝声音。
静寂之中只听房门后竟似有一阵阵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一声连着一声声音越来越响。
西门鸥浓眉一扬道:“这房里可是还有人在么?”
柳鹤亭此刻也听到了这阵呻吟声他深知自己的“点穴手法”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痛苦为何这些人竟会出如此痛苦的呻吟?
一念及此他心中亦是大为奇怪转身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灯光一阵飘摇西门鸥随之跨入明锐的眼神四下一转脱口惊道:“果然是乌衣神魔!”
飘摇暗淡的灯下凄惨痛苦的呻吟中这阴森的地窟中的阴森之意使得西门鸥不禁为之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柳鹤亭大步赶到那“七号”身畔只见他身躯虽然不能动弹但满身的肌肉却在那层柔软而华贵的黑绸下剧烈地颤动着看来竟像是有着无数条毒蛇在他这层衣衫下蠕动他粉红而丑陋的面容此刻更起了一层痛苦的痉挛双目半闭半张目中旧有的光彩此刻俱已消失不见。
柳鹤亭目光凝注着不禁呆了一呆缓缓俯下身去手掌疾伸刹那之间在这“七号”身上连拍三掌解开了他的穴道沉声道:“你们所为何——、他话犹未了只见这“七号”穴道方开立刻尖叫一声颤抖着的身躯立刻像一只落入油锅的河虾一般蜷曲了起来。
一阵剧烈而痛苦的痉挛之后他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掌伸手入怀取出一方小小的黑色玉盒他黯淡的目光便又立刻亮了起来左掌托盒右掌便颤抖着要将盒盖揭开。
柳鹤亭目光四扫望了四下俱在痛苦呻吟着的“乌衣神魔”一眼心中实是惊疑交集他再也猜不出这黑色玉盒中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竟会像是神奇的符咒一样能令这“七号”的神情出如此剧变。
只见“七号”盒盖还未掀开一直在门口凝目注视的西门鸥突地一
步掠来劈手夺了这方玉盒。
“七号”又自惨吼一声陡地自地上跳起和身向西门鸥扑去目光中的焦急与愤怒仿佛西门鸥夺去的是他的生命。
柳鹤亭手肘微曲轻轻点中了他肋下“血海”穴“七号”又自“砰”地倒了下去柳鹤亭心中仍是一片茫然目光垂处只见这“七号”眼神中的焦急与愤怒已突地变为渴望与企求乞怜地望向柳鹤亭。他身体虽不能动口中却乞怜他说道:“求求你……只要……一粒……一粒……”
竟仿佛是沙漠中焦渴的旅人在企求生命中最可贵的食水。
柳鹤亭剑眉微皱诧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活犹未了西门鸥宽大的手掌已托着这方黑色玉盒自他肩后伸来微带兴奋地截口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黑色玉盒的盒盖已揭开里面放的是六、七粒光泽乌黑的药九散着一阵阵难以描述的诱人香气。
香气随风传入那“七号”的鼻端他目光又开始闪烁面容又开始抽搐他身体若能动弹他便定必会不顾生命地向这方玉盒扑去但是他此刻仍然只能乞怜地颤声说道:“求……求……你只要……一粒……一粒……”
柳鹤亭心中突地一动回道:“难道这些丸药便是前辈方才所说的‘罂粟’么?”
西门鸥颔道:“正是——”他长长叹息一声又道:“方才我一入此屋见到这般情况便猜到这些人都是嗜好‘毒药’成瘾的人此刻瘾之后禁不住那种剐肉散骨般的痛苦是以放声呻吟起来。”
他语声微顿柳鹤亭心头骇异忍不住截口道:“这小小一粒药丸竟会有这么大的魔力么?”
西门鸥颔道:“药丸虽小但此刻这满屋中的人却都不惜以他们的荣誉、名声、地位、前途甚至以他们的性命来换取——”
柳鹤亭呆呆地凝望着西门鸥掌中的黑色药丸心中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悲哀心念数转突地一动自西门鸥掌中接过玉盒一直送到“七号”眼前沉声道:“你可是河北‘太阳拳’的传人么?”
“七号”眼色中一阵惊慌与恐惧像是毒蛇被人捏着七寸似的神情突地萎缩了起来但柳鹤亭的手掌一阵晃动立刻便又引起了他眼神中的贪婪、焦急、渴望与乞怜之色他此刻什么都似已忘了甚至连惊慌与恐惧也包括在内。
他只是瞬也不瞬地望着柳鹤亭掌中的玉盒颤声道:“是的……小人……便是张七……”
西门鸥心头一跳脱口道:“呀——此人竟会是‘震天铁掌’张七!”
要知“震天铁掌”张七本来在江湖上名头颇响是以西门鸥再也想不到他此刻会落到这般惨况。
柳鹤亭恍然回道:“这‘震天铁掌’张七可是也因往探’浓林密屋’而失踪的么?”
西门鸥点头道。”正是!”柳鹤亭俯沉吟半晌突地掠到那赤大汉“三十七号”身前俯下腰去“三十六号”眼帘张开一线——
他的目光也是灰暗、企求而饥渴的他乞怜地望着柳鹤亭乞怜地缓缓求着道:“求求你……只要一粒……”
柳鹤亭虽然暗叹一声但面色却仍泰然沉声道:“关外五龙中‘入云龙’金四可是死在你的手下”
赤大汉目光一凛但终于亦自颔道:“不……错……”
他语声是颤抖着的柳鹤亭突地大喝一声:“你是准?你究竟是谁?”
赤大汉“三十六号”目光间亦是一阵惊慌与恐惧但霎眼之后他便以颤抖而渴求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也是……‘关外五龙’之……一……‘烈火龙’管二……便是小人。”
柳鹤亭心头一跳那“入云龙”金四临死前的言语刹那间又在他耳畔响起:“想不到……他们……我的……”原来这可怜的人临死前想说的话本是:“想不到杀我的人竟是我的兄弟!”只是他话未说完便已死去。
柳鹤亭剑眉轩处却又不禁暗叹一声此人为了这小盒中的“毒药”竟不惜杀死自己的兄弟他心里不知是该愤慨抑或是该悲哀于是他再也不愿见到这赤大汉可耻乞怜的目光。转过身西门鸥见到他沮丧的眼神苍白的面容想到仅在数十日前见到这少年时那种轩昂英挺的神态心中不禁又是怜悯又是叹息他实在不愿见到如此英俊有力的少年被此事毁去!
他轻轻…一拍柳鹤亭肩头叹道:“此节至今似已将近水落石出但我——唉!实在不愿让此事的真相防害到尔……”
柳鹤亭黯然一笑轻轻道:“可是事情的真相却谁电无法掩藏的。”
内门码头一阵伤痛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寻到你的么。”
柳鹤亭缓缓摇了摇头西门鸥道:“我寻出这种‘毒药’来历后便想找你与我那恋剑成痴的女儿一路来江南。就在那长江岸边看到一般‘长江铁鱼帮’夜泊在那里的江船船上似乎有灯火我与‘铁鱼帮’
有旧便想到船上打听打听你们的下落。”
他语声微顿眼神中突地闪过一丝淡淡的惊恐接口又道:“哪知我到了船上一看舱板上竟是满地鲜血还倒卧着一具尸体夜风凛凛这景象本已足以令人心悸我方待转身离去却听突地有一阵尖锐而凄厉的笑声自微门着昏黄灯光的船舱中传出接着便有一个听来几乎不似自人类口中出的声音惨笑着道:‘一双眼睛……一双耳朵……还给我……还有利息。”我那时虽然不愿惹闲事但深夜之中突地听到这种声音却叉令我无法袖手不理!”
柳鹤亭抬起头来他此刻虽有满怀心事但也不禁为西门鸥此番的言语吸引只听西门鸥长叹又道:“我一步掠了过去推开舱门一看舱中的景象的确令我永生难忘……”
西门鸥目光一闭透了口长气方自接道:“在那灯光昏暗的船舱里竞有一个双目已盲、双耳被割、满面浴血的汉子蹲在地上手里横持着一柄雪亮的屠牛尖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面前一具尸身上的血肉每割一刀他便凄厉地惨笑一声到后来他竞将割下来的肉血淋淋地放到口中大嚼起来……”
柳鹤亭心头一震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忍不住噤声道:“那死者生前不知与他有何血海深仇竟使他……”
西门鸥长叹一声截口说道:“此人若是死的此事还未见得多么残忍……”
柳鹤亭心头一震道:“难道……难道他……”实在不相信世上竟有这般残酷之人这般残酷之事是以语声颤抖竟问不下去。
西门鸥一手捋髯又自叹道:“我见那人身受切骨剐肉之痛非但毫不动弹甚至连呻吟都未出一声自然以为他已死了但仔细一看那盲汉子每割一刀下去他身上肌肉便随之颤抖一下……唉!不瞒你说那时我才现他是被人以极厉的手法点了身上的穴道僵化了他身上的经脉是以他连呻吟都无法呻吟出来!”
柳鹤亭心头一懔诧声脱口道:“当今武林之中能以点穴手法僵化人之经脉的人已不甚多有此武功的人是谁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更令我想象不到!”
西门鸥微微颔道:“那时我心里亦是这般想法见了这般情况心中又觉得十分不忍只觉得这两人不管谁是谁非但无论是谁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对付别人都令我无法忍受于是我一步掠上前去劈手夺了那人掌中的尖刀哪知那人大惊之下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他微喟一声接着道:“我费了许多力气才使他苏醒过来神志安定后他方自将此事的始末说出原来此事的起因全是为了一个身穿轻红罗衫的绝色女子她要寻船渡江又要在一夜之间赶到‘虎丘’‘铁鱼帮’中的人稍拂其意她便将船上的人全都杀死!”
他简略地述出这件事实却已使得柳鹤亭心头一震变色道:“穿轻罗红衫的绝色女子……纯纯难道真的赶到这里来了么?但是……她是晕迷着的呀!”
西门鸥暗叹一声知道这少年直到此刻心里犹自存着一份侥幸希望此事与他旧日的同伴、今日的爱侣无关因为直到此刻他犹未能忘情于她人们以真挚的情感对人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欺骗这的确是件令人同情、令人悲哀的事西门鸥不禁长叹一声接道:“哪知就在我盘问这两人真相时因为不忍再见这种惨况而避到舱外的叶儿与枫儿突地出了一声惊唤我不知究竟生了什么事大惊之下立刻赶了过去夜色之中只见一个满身白衣、神态潇洒但面上却戴着一具被星月映得闪闪生光的青铜假面的颀长的汉子竟不知在何时掠上了这艘江船此刻动也不动地立在舷边瞬也不瞬的凝注着我……”
柳鹤亭惊唤一声脱口道:“雪衣人!他怎地也来到了江南?”
西门鸥颔道:“我只见他两道眼神中像是藏着两柄利剑直似要看到别人的心里再见他这种装束打扮便已知道此人必定就是近日江湖盛传剑术第一的神秘剑客‘雪衣人’才待问他此来何为哪知他却已冷冷地对我说道:“阁下就是江南虎丘西门世家中的西门前辈么?’”
柳鹤亭剑眉微皱心中大奇他深知“雪衣人”孤高偏傲的生性此刻听他竟然称人为“阁下、前辈”这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忍不住轻轻道:“这倒怪了!”
西门鸥接口道:“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心里也吃惊不知道他怎会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哪知他根本不等我答复便又接口道:“阁下但请放心令媛安然无恙!’他语气冰冷语句简单然而这简短的言语却已足够使我更是吃惊连忙问他怎会知道小女的下落?”
柳鹤亭双眉深皱心中亦是大惑不解只听西门鸥接道:“他微微迟疑半晌方自说道:‘令媛已从我学剑唯恐练剑分心是以不愿来见阁下’我一听这孩子为了练剑竟连父亲都不愿再见心里实在气得说不出话来等到我心神平复再想多问他两句时他却已一拂袍袖转身走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此人行事还是这般令人难测——”又忖道:“他之所以肯称人为‘前辈’想必是为了那少女的缘故。”一念至此他心里不禁升出一丝微笑但微笑过后他又不禁感到一阵惆怅的悲哀因为他忍不住又想起陶纯纯了。
西门鸥吸了口气接口说道:“我一见他要走了、忍不住大喝一声:‘朋友留步!’便纵身追了过去他头也不回突地反手击出一物夜色中只见一条白线向我胸前‘将台’大穴之处击来力道似乎十分强劲脚步只得微微一顿伸手接过了它哪知他却已在我身形微微一顿之间凌空掠过十数丈开外了……”
他微喟一声似乎在暗叹这白衣人身法的高强又似乎在埋怨自己轻功的低劣方自接着道:“我眼看那白色人影投入远处黝暗的林木中知道追也迫不上了立在船舷不觉甚是难受无意间将掌中的暗器看了一眼心头不觉又是一惊方才他在夜色中头也不回击出暗器认穴竟如此之准我心里己是十分惊佩如今一看这‘暗
器’竟是一张团在一起的白纸……”
柳鹤亭微微颔截口叹道:“论起武功这雪衣人的确称得上是人中之龙若论行事此人亦有如天际神龙见其而不见其尾。”
惺惺相惜自古皆然。
西门鸥颔叹道:“我自然立刻将这团白纸展开一看上面竟赫然是小女的字迹:她这封信虽是写给我的信里的内容却大都与你有关只是你见了这封信后心里千万不可太过难受!”
柳鹤亭心头一跳急急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西门鸥微一沉吟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他深深凝注了一眼面上神色一阵黯然长叹道:“这孩子……这就是她留下来的唯一纪念了。”
柳鹤亭双手接过轻轻展开只见这条白纸极长上面的字迹却写得极密写的是:“爹爹女儿走了女儿不孝若不能学得无敌的剑法实在无颜再来见爹爹的面但女儿自信一定会练成剑法那时女儿就可以为爹爹出气也可以为‘西门世家’及大伯父复仇………
柳鹤亭呆了一呆暗暗忖道:“西门山庄的事她怎会知道的?”接着往下看去:“大伯父一家此刻只怕已都遭了‘乌衣神魔’们的毒手柳鹤亭已赶去了还有他的新婚夫人也赶去了但他们两人却不是为了一个目的他那新婚夫人的来历似乎十分神秘行事却十分毒辣不像是个正派的女子但武功却极高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几种武林中早已绝传的功夫这些功夫就连她师傅‘无恨大师’也是不会的有人猜测。她武功竟像是从那本‘天武神经’上学来的但是练了‘天武神经’的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突然晕倒一阵是以她便定要找个武功高强的人随时随地地保护着她……”
柳鹤亭心头一懔合起眼睛默然思忖了半晌只觉心底泛起了一阵颤抖。
他想起在他的新婚次日陶纯纯在花园中突然晕倒的情况既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她的病因也没有一个人能治得好她的病不禁更是心寒!
“难道她真的是因练过‘天武神经’而会突此病?……难道她竟是为了这原因才嫁给我……”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竭力使自己不要倒下去接着看下去:“又因为她行为有些不正所以她选择那保护自己的人必定还要是个出身名门、生性正直的少年一来保护她再来还可掩饰她的恶行譬如说武林中人自然不会想到‘伴柳先生’的媳妇、柳鹤亭的妻子会是个坏人她即使做了坏事别人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这封信字迹写得极小极密然而这些字迹此刻在柳鹤亭眼里却有泰山那么沉重一个接着一个沉重地投落在他的心房里。
但下面的字迹却更令他痛苦伤心:“她自然不愿意失去他因为再找一个这佯的人十分困难是以她闪电般和他结了婚但是她心里还有一块心病爹爹你想不到的她的心病就是我西门堂哥‘西门笑鸥’。
柳鹤亭耳旁嗡然一响身躯摇了两摇接着又看:“爹爹你记得吗好几年前西门笑鸥突然失踪了又突然结了婚他行事神秘得很江湖中几乎没有人见过他新婚夫人的面貌只听说是位绝美的妇人但西门笑鸥与她婚后不久又失踪了从此便没有人再见过他……”
柳鹤亭心头一颤不自觉地探手一触怀中的黑色玉瓶目光却仍未移开接着往下又看:“这件事看来便是与柳鹤亭今日所遇同出一辙。因为我那大堂兄与她相处日久终于现了她的秘密是以才会惨遭横祸而今日‘乌衣神魔’围剿‘飞鹤山庄’亦与此事大有关系因为当今江湖中只有大伯一人知道她与堂兄之间的事只有大伯一人知道此刻柳鹤亭的新妇便是昔日我堂兄的爱妻想必她已知道柳鹤亭决心要到‘飞鹤山庄’一行是以心中起了杀机便暗中布置她的手下要将在武林中已有百年基业的‘西门世家’毁于一旦……”
看到这里柳鹤亭只觉心头一片冰凉手掌也不禁颤抖起来震得他掌中的纸片不住籁籁响。
他咬紧牙关接着下看:“此中秘密普天之下并无一人知道但天网恢恢毕竟是疏而不漏她虽然聪明绝顶却忘了当今之世还有一个绝顶奇人决心要探测她的秘密公布于世因为这位奇人昔日曾与她师傅‘无恨大师’有着刻骨的深仇这位奇人的名字爹爹你想必也一定知道他便是数十年来始终称霸南方的武林宗主‘南荒大君’项天尊……”
柳鹤亭悲哀地叹息一声。
心中疑团大都恍然暗暗忖道:“我怎会想不出来当今世上除了‘南荒大君’项天尊之外还有准有那般惊人的武功能够在我不知不觉中掷入那张使我生命完全改观的密柬?还有谁有那般神奇的力量能探测这许多使我生命完全改观的秘密?还有谁能设下那种巧妙的布置使我一日之间赶到这里……”
一念至此他心中突又一动:“纯纯之所以会赶到江南来只怕是因为我大意之间将那密柬留在房里她醒来后便看到了。”
西门鸥一直浓眉深皱凝注着柳鹤亭此刻见他忽然俯出起神来便干咳一声道:“柳老弟你可看完了么”
柳鹤亭惨然一笑接着看下去“这些事都是此刻和我在一起的人告诉我的他就是近日武林盛传的大剑客‘雪衣人’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人会对此事知道得如此详细因为他便是那‘南荒大君’座下的‘神剑宰相’戚五妻……”
柳鹤亭心头又自一动!
“戚五妻……难道此人便是那戚氏兄弟四人的五弟?……难怪他们仿佛曾经说过‘我们的五弟已经做了官了’。原来他做的却是‘南荒大君’殿前的‘神剑宰相’!”
想到那戚氏兄弟四人的言行他不禁有些好笑但此时此刻甚至连他心中的笑意都是苍凉而悲哀的。纸笺已将尽最后一段是:
“爹爹从今以后我便要随着‘雪衣人’去探究天下武功的奥秘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个恋剑成痴的人但愿我武功有成那时我便可再见爹爹为爹爹扬眉吐气莺儿永远会想着爹爹的。”
柳鹤亭看完了无言地将纸笺交还西门鸥在这刹那之间他心境仿佛苍老了十年。
抬目一望只见西门鸥已是老泪盈眶惨笑道:“柳老弟不瞒你说她若能武功大成我心里自然高兴但是——唉此刻我宁愿她永远伴在我身边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女子。”两人目光相对心中俱是沉重不堪!
西门鸥接过纸笺突又交回仰鹤亭手上道:“后面还有一段这一段是专门写给你的。”
柳鹤亭接过一看后面写的竞是:”柳先生没有你我再也不会找到他你对我很好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消息你心里若是还有一些不能够解释的事最好赶快到沂山中的‘浓林密屋’中去你就会知道所有的事还会看到一个你愿意见到的人祝好。”
下面的具名是简简单单的“西门莺”三个字。
柳鹤亭呆呆地愕了半晌抬头仰视屋顶一片灰白他不禁黯然地喃喃自语:”浓林密屋……浓林密屋……”
“飞鹤山庄”夜卡遭人突击的消息己由长江以南传到大河西岸。“西门世家”与“乌衣神魔”力拼的结果是“乌衣神魔”未败却也未胜。因为虽然“西门世家”疏于防范人手又较寡但在危急关头中却有一群奇异的剑上突地出现而也就在那同一刹那之间“飞鹤山庄”外面突响起了一阵奇异而尖锐的呼哨声“乌衣神魔”听到这阵呼哨竟全部走得干干净净。
这消息竟与兼程赶来的柳鹤亭同时传到鲁东。
秋风肃杀夜色已临。
沂山山麓边一片浓密的丛林外一匹健马绝尘而来方自驰到林外马匹便已不支地倒在地上!
但马上的柳鹤亭身形却未有丝毫停顿双手一按马鞍身形笔直掠起霎眼便没入林中。
黄昏前后夕阳将残黝暗的浓林中竟有一丝丝、一缕缕、若断若续的萧声袅娜地飘荡在沙沙的叶落声里。
这萧声在柳鹤亭听来竟是那股熟悉听来就仿佛有一个美丽的少*妇寂寞地泞立在寂寞的秋窗下望着满园的残花与落叶思念着远方的证人所吹奏的凄婉而哀怨的曲子——这也正是柳鹤亭在心情落寞时所喜爱的曲调。
他身形微微一顿便急地向萧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黝黑的铁墙在这残秋的残阳里仍是那么神秘这萧声竟是自这铁墙里柳鹤亭伸手一挥头上汗珠微微喘了一口气只听铁墙内突地又响起了几声铜鼓轻轻地、准确地敲在萧声的节奏上使得本自凄婉的萧声更平添了几分哀伤肃杀之意。
他心中一动双臂下垂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迅地调息一次突地微一顿足潇洒的身形便有如一只冲天而起的白鹤直飞了上去。
上拔三丈他手掌一按铁墙身形再次拔起双臂一张巧妙地搭着铁墙冰冷的墙头——
萧鼓之声突地一起顿住随着一阵杂乱的叱咤声:“是谁!”数条人影闪电般自那神秘的屋宇中掠出。
柳鹤亭目光一扫便已看清这几人的身形不禁长叹一声道:“是我——”
他这一声长叹中既是悲哀又是兴奋却又有些惊奇等到他脚尖接触到地面自屋中掠出的人亦自欢呼一声:
“原来是你!”
柳鹤亭惊奇的是戚氏兄弟四人竟会一起都在这里更令他惊奇的是石阶上竟俏生生地伫立着一个翠巾翠衫、嫣然含笑手里拿着一枝竹萧的绝色少女也就是那“陶纯纯”口中的“石琪”。
两人目光相对各各愕了半晌绝色少女突地轻轻一笑道:“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这一声轻笑使得柳鹤亭闪电的忆起他俩初见时的情况来虽与此刻相隔未久但彼此之间心中的感觉却有如隔世若不是戚氏兄弟的大笑与催促柳鹤亭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走到屋里。
屋里的景象也与柳鹤亭初来时大大地变了这神秘的大厅中此刻竟有了平凡的设置临窗一张贵妃榻上端坐着一个软中素服、面色苍白、仿佛生了一声大病似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根短棒面前摆着三面皮鼓柳鹤亭一见此人之面便不禁脱口轻呼一声:“是你!项太子。”
项煌一笑面上似乎略有羞愧之色口中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的。”回一望又道:“纯纯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
柳鹤亭心头一跳惊呼出声:“纯纯在哪里?”
这一声惊呼换来的却是一阵大笑。
戚氏兄弟的“大器”哈哈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么石琪是陶纯纯陶纯纯才是石琪。”
柳鹤亭双眉深皱又惊又奇呆呆地愕了半晌突地会过意来目光一转望向那翠衫少女轻轻道:“原来你才是真的陶纯纯……”
项煌“咚”地一击皮鼓道:“不错尊夫人只不过是冒——哈哈!不过只是这位陶纯纯的师姊也就是那声名赫赫的‘石观音’!”
柳鹤亭侧退凡步“噗”地坐到一张紫擅木椅上额上汗珠涔涔而落。竟宛如置身洪炉之畔。
只见那翠衫女于一一陶纯纯幽幽长叹一声道:“我真想不到师姐竟真的会做这种事你记不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咳就在那一天我就被她幽禁了起来因为那时她没有时间杀我只想将我活活地饿死——”
她又自轻叹一声对她的师姐非但毫无怨恨之意反似有些惋惜。]
柳鹤亭看在眼里不禁难受的一叹。
只听她又道:“我虽然很小便学的是正宗的内功虽然她幽禁我的那地窖中那冰凉的石壁早晚都有些露水能解我这渴但是我终于被饿得奄奄一息等到我眼前开始生出各种幻象自念已要死的时候却突然来了救星原来这位项大哥的老太爷不放心项大哥一人闯荡也随后来到中原寻到这里却将我救了出来又问了我一些关于我师姐的话我人虽未死但经过这一段时日已瘦得不成*人形原气自更大为损伤他老人家就令我在这里休养又告诉我势必要将这一切事的真相揭开。”
柳鹤亭暗忖道:“他若没有先寻到你只怕他也不会这么快便揭穿这件事了。”
一阵沉默翠衫少女陶纯纯轻叹道:“事到如今我什么事也不必再瞒你了我师姐之有今日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我师傅——唉!她老人家虽然不是坏人可是什么事都太过做作了些有时在明处放过了仇人却在暗中将他杀死——”
柳鹤亭心头一懔:“原来慈悲的‘无恨大师’竟是这样的心肠……”
戚氏兄弟此刻也再无一人出笑声“戚二气”接口道:“那石琪的确是位太聪明的女子只可惜野心太大了些竟想独尊武林……”
他话声微顿柳鹤亭便不禁想起了那位多智的老人西门鸥在他毅然远行前对他说的话:“这女孩子竟用‘罂粟’麻醉了这些武林豪上使得他们心甘情愿地听命于她她还嫌不够竟敢练那武林中没有一人敢练的‘天武神经’于是你便也不幸地牵涉到这旷古未有的武林奇案中来我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般凑巧、这般离奇的事一本在武林中谁也不会重视、甚至人人都将它视为废纸的‘天武神经’竟会是造成这件离奇曲折之事的主要原因。”
每一件事乍看起来都像是独立的没有任何关连的。每一件事的表面都带有独立的色彩这一切事东一件西一件不到最后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既零落又紊乱但等到后来却只要一根线轻轻一穿就将所有的事全都穿到了一起凑成一只多彩的环节。
夜色渐临大厅中每一个参与此事的人心中都有着一份难言的沉重意味谁都不愿说话。
突地墙外一阵响动“磐”地一声墙头搭上一只铁钩众人一乱挤至院外墙那边却已接连跃入两个人来。齐地大嚷道:“柳老弟你果然在这里!”
他们竟是“万胜神刀”边傲天与那虬髯大汉梅三思!
一阵寒暄边傲天叹道:“我已经见着了那位久已闻名的武林奇人“南荒大君’所以我们才会兼程赶到这里但是——唉!就连他也在称赞那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的石琪。她竟未在‘飞鹤山庄’露面想必是她去时情势己不甚妙——除了‘南荒大君’的门人外武林中一些闻名帮会、例如‘花溪四如’、“幽灵群魔’以及‘黄翎黑箭’的弟兄们也都赶去了、‘乌衣神魔’怎么抵敌得过这团结到一起的大力量是以她眼见大势不好便将残余的‘乌衣神魔’们全都带走了……唉!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柳鹤亭只听得心房砰砰跳动因为他对她终究有着一段深厚的情感但是他面上却仍然是麻木的因为他已不愿再让这段情感存留在他心里。
只听边傲天沉声又自叹道:“但愿她此刻能洗心革面否则——唉……”目光一转突地炯然望向翠衫女子陶纯纯道:“这位姑娘可就是真的陶纯纯么?”
陶纯纯面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边傲天面容一霁哈哈笑道:“好好……”
陶纯纯回转身去走到门畔垂玩弄着手中的竹萧终于低声吹奏了起来。
梅三思仰天大笑一阵突又轻轻道:“好好江湖中人谁不知道陶纯纯是柳鹤亭的妻子好好这位陶纯纯总算没有辱没柳老弟。”
柳鹤亭面颊不由一红边傲天、梅三思、戚氏兄弟一起大笑起来。
陶纯纯背着身子仍在吹奏着她的竹萧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但双目却已不禁闪耀出快乐的光辉。
项煌愕了一愕暗叹道:“我终是比不过他……”俯暗叹一声突地举起掌中短棒应着萧声敲打起来面上也渐渐露出释然的笑容来。
这时铁墙外的浓林里正有两条人影并肩走过他们一个穿着雪白的长衫一个穿着青色的衣衫听到这铁墙内突地传出一阵欢乐的乐声听来只觉此刻已不是肃杀的残秋天空碧蓝绿草如茵枯萎了的花木也似有了生机……
他们静静地凝听半晌默默地对望一眼然后并肩向东方第一颗升起的明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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