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儿俩自以为得隐密,可林志是什么人?玉清六层的修士,直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个气得三尸神暴跳,略微运起真气,两袖轻拂,轻轻便将二人推出了墙去,又把门上设个机关,使个禁闭法,叫门外声音一些也传不进来,方才安静了事。
当夜林志便在母亲房中搭了个床,二人唠了一夜的闲话。看得出来,母亲对当前生活十分满意。
林母刚刚服了仙药,又兼与林志三年未见,二人十分兴奋,到了早上鸡鸣三遍仍在话。就在这时,听见门外有人铛铛地砸门。林志是修行之人,自然耳目灵便,远远听见杨伟开了门,一人讨好的在门外笑着问道:“伟兄弟,你家大哥起来了没?”
杨伟奇道:“我大哥昨天才回来,现在还和我娘睡着呢。怎么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另一人笑着道:“这自然是陈员外的功劳,自从你家大哥出门修仙以来,我深以为深山老林,你母亲和你生活不方便,只怕保护不周全。还好陈员外出了个主意,特意在你们村设了个保长,那不是,王保长,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报告,能帮上的陈员外自己作主,实在帮不了的,不是还有我吗?你是不是这样,呵呵?”
原先那人笑道:“可不是,黄县令对你们林家可真没有二话。你记得不,去年田地大旱,因为青苗灌水你们家和隔壁李家生了冲突,你把人家老三打坏了,还不是王保长及时告诉了我。我派管家去跟他们了一下,仙人的田不比你们家贵重?一群泥腿子,什么都不懂,不过还算是给我陈开源几分薄面,大事化,事化了,呵呵。”
又一人低声下气的话,估计便是那王保长:“林伟大爷可是一等一的好汉,李家那三五个人也是他的对手?那年争水,林大爷一人便放倒了十几个,当然也是他们识趣,仙人之家岂是一般人能惹起的?还有那村头李寡妇,村西的黄大仙,还不都是林大爷的口中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哈哈哈。”
一群人放肆地笑起来,林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仅仅走了三年多不到四年,林家就在当地已经变成了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那声音并不因其停顿,只听那黄县令继续道:“林伟,你哥哥虽然是修仙之人,将来必定飞黄腾达,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本乡本土有事,还得本乡本土的人来办。陈员外看你年少有为,敢作敢当,专门托老夫为媒,愿意将女许配给你,并有百亩良田陪送,从此做个翁婿,你看如何啊。”
林伟大喜,早已没口子地拜了下去。一时间,爹爹乖儿齐舞,肉麻无耻并重。
林志早已听不下去,欲冲出去怒斥一番,又不愿让他家从此与当地恶霸结下死仇,欲带了母亲兄弟离去,先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就算是肯,天下乌鸦一般黑,又去哪儿找块净土。
他进山学艺,最大的愿望便是返乡归来,痛痛快快地报仇雪恨,只是,如今仇人竟与自己成了亲家。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之事么?罢罢罢,他一跺脚,便使个飞剑术将母亲摄了,远远地离开了屋门。
二人到得后山林中,林志方才将母亲放下。林母身不由已间便来了此处,心中也知道是仙家道法,不由得十分快活,只是见林志面色沉重,又沉重起来。
林志盯着母亲问:“娘,我弟弟一向可好?”
林母想了一下道:“好啊,早请安晚告退,对我十分孝顺。外面的事也理的通顺,陈员外啊黄县令啊都他好呢?”
他好呢?林志眼里一下冒出了火星,咬着牙道:“娘,他怎么跟这些人好?”
林母停了一下,提高了声音道:“这些人怎么啦?”她又沉了脸道:“志哥儿,你现在是修仙的人了,可不能再跟这些凡人一般见识,当年,他们是肉眼凡胎,认不得真菩萨,是给我们吃了不少苦。可现在,咱们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人家给的呀?句心里话,朝廷里打仗折上一个壮丁,也不过是抚恤银二十两,刚够买十亩薄田的。人家啊,连五个壮丁的钱都有了?”
她絮絮叨叨地着,不注意林志的脸已经变了几次颜色。最后,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用一个问题打断了母亲的话:“娘,我想问你一句。是不是,只要能过上这种好日子,你就是少上一个儿子也愿意。”
母亲大怒,脸色变得又青又狠,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不疼你们哪一个吗?三年里,我哭了多少回,掉了多少泪,你知道吗?而今你回来了,却又拿这样的话气我,简直象用刀子戳我的心。”
林志跪在地下,叩头道:“娘,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惹娘生气了。只是,娘,我真想报仇雪恨,真想把这两个王八蛋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你,我这样不对吗?可林伟竟然与仇人拉拉扯扯,这跟认贼作父有什么两样?”
林母白一甩,怒道:“我不许你这么。你这么指桑骂槐,你以为娘听不出来吗?林伟有什么本事?这几年要不是陈老爷照顾于他,只怕是连饱饭都没有一口,我也早就饿死了。我们已经用上了丫鬟下人,用习惯了,不想再那么穷下去。如今林伟又娶了陈开源的女儿,这是亲上加亲,以后还要踢天的活呢?不许你破坏我们的好日子。你要敢那么做?我,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林志头中嗡嗡一片,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又好象有堵城墙轰然倒塌一般。他定定神,盯着母亲的眼睛问道:“如果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呢?”
林母刷地站起来,仿佛一只护雏的母鸡,怒喝道:“你敢!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儿子,滚,滚的远远的,就当我没有生下你这个儿。”
她气得浑身哆嗦,咆哮道:“我自从嫁到你们林家,好不容易才过上这种好日子。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前那种穷生活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你要敢坏了我们的好事,我,我……”她四处寻找着什么,尖叫道:“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的面前。”
林志站起来,与母亲相比,他却异乎寻常的冷静,沉声道:“你可知道,他们都是势利人,现在跟你们好,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跟你们翻脸。”
林母背过身,不再看他一眼,道:“现在的一天,比以前五十年过得都好。我宁愿这么痛痛快快的活三五年,哪怕是被一刀斩了,也好过再那么穷熬。”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林志泪如雨下,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会这样?生活,这就是生活?一个生活,比亲情还重要?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林伟的喊声:“娘,娘,你在哪儿呢?”他找遍了四合院也找不着大哥和母亲,这才出来找了。
林母喊了声:“我在这儿。”又对林志道:“还不快走。”头也没回。
林志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冲着母亲叩了个四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