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献俘那日圣聪帝白日临幸皇后记档之后,他迷上了求仙问道。
听说有个道法很高森的道士终日陪着他炼丹修行,皇帝开始不像往常十几年那样每日里上早朝了,东海王与洛阳王等都已归蕃,乐殊被皇帝留在朝中,基本上成了皇帝的助手,本来该皇帝做的事,都渐渐由他代劳。
除了梓颜,**的女子们再不能见到皇帝,不免恐慌,乐无极连续几夜到定坤宫安歇,但是话极少,他有时候盯着梓颜许久,偶然会让她一起下一盘棋,最后来的一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初与朕笑语盈盈地谈天说地的小丫头哪里去了?”
梓颜没有答他,他也没有再追问,然后就连定坤宫他也十几天没有来,宫妃们开始一直往皇**中跑,吃多了闭门羹之后,不免对梓颜有很大的积怨,觉得她想独占皇帝,于是成群结队的人又天天去林贵妃宫里“闲话家常”去了。梓颜思念伽楠,随着时光的流逝,觉得他大概应该收到了皇帝大婚的消息,虽然官方文告上说的是文府的二小姐,不过说大小姐自尽了,以伽楠的聪明,也许谁也拦不住他回京来证实这个消息。
她渴盼他来,但是又非常害怕面对他,能对他说什么?
谢嬷嬷熟悉了宫中的一些生活,与定坤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也建立了必要的联系,午后端了一些甜食进来,看见梓颜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落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她约莫又是在想皇太子了。
“娘娘。”谢嬷嬷轻唤一声。
“奶娘,别叫我娘娘。”梓颜没有回头,声音里全是落寞。
“奶娘知道,但是,事已至此,你要开怀一些啊!腹中有了孩子,心情不好,会影响孩子。”
梓颜听见这话,回头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嬷嬷与梓颜之间比侯夫人还亲近些,如今梓颜有话无人可以倾诉,所以与奶娘之间没有秘密。
“我感觉……他就要回来了。”一片枯叶坠在窗台上,梓颜无意识地拈起来在手中旋转,心中乱成一团。
“姑娘,忘记那些事吧!依奶娘看,没有男人可以忍受妻子怀着别人的骨肉。”谢嬷嬷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劝慰:“本来皇上对你肯定是非常喜欢的,可是如今看来,这件事让他十分难以接受,对你也是不冷不热的,若是真的惹恼了他,不仅孩子难以保全,且不提府中人会如何,恐怕就是姑娘的命,也是有危险的啊!”
梓颜想说不在乎,可是想到与伽楠的孩子,心中却是一软,说不出口了。
“姑娘,听奶娘一句话吧!戏文里也说伴君如伴虎,你不能总是这样对皇上,在宫里,咱们势孤力单,你虽然贵为皇后,可没有一点实权,就是皇上不对你不利,难保其他的人日子长了不生出什么歹心来……”
“奶娘,我知道,可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去接近皇上的。”
谢嬷嬷见她神色坚决,知道一时半会也劝不动她,好在现在皇帝对什么都不闻不问,林贵妃主理后~宫,也还没在明面上短了定坤宫的东西,只希望她慢慢想通罢了。谢嬷嬷想到这里,也只有先把问题撇在一旁,端上甜点道:“自打你入宫,总是吃得很少,奶娘亲手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酒酿,味道重,你吃些看看。”
梓颜感谢奶娘的心意,于是坐下乖乖把那碗东西吃了。
长日无聊,梓颜连日来身上困乏,除了睡觉之外,为了避免麻烦,连宫门也不迈出一步,为了打发太多的时间,她给燕秀立了长生牌位,供在佛像前日日念诵金刚经,也是超度她亡灵的一点心意。可她每次念着念着,就会想起伽楠温柔地对她说,将来给燕秀立庙竖碑,让她流芳百世的话,每日都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一如往日睡觉,念经之后,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暗下来,对度日如年的梓颜来说,又一天快要挨过去了。
梓颜坐到桌前将要进晚膳的时候,宫外一叠声的高呼打破了一潭死水般的宁静。
十多日没有出现过的乐无极来了。
定坤宫五福那个高兴劲啊,就别提了,兴冲冲率了宫里大小太监宫娥直跪迎到大门之外很远的地方去。
梓颜只是站在门内敛衽行礼,头也不抬。
乐无极进得殿来,与前段时间来时的沉郁寡言完全不同,居然兴冲冲地道:“朕修行小有所悟,心情大好,故此来看看皇后,用了晚膳没有?”
五福见梓颜也没有要好好回答的意思,连忙俯身道:“娘娘连日来身上困乏,总是吃得很少,这不,奴才们正要侍奉娘娘用膳呢,不知皇上……”
“嗯,朕也没有吃,多摆一副碗箸,朕与皇后同食。”乐无极看了一眼一直低眉看着地板的梓颜,心里其实甚是生气,但是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反倒是和颜悦色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来,皇后与朕一同坐下。”
梓颜不着痕迹地将手挣脱出来,道个:“请。”字,两人在宫人的簇拥下坐了。
乐无极也没有要求梓颜侍候他吃饭,径自吩咐太监上酒。
今日陪着皇帝来的大太监是李三台,他自从太皇太后过世之后就调到圣聪帝身边侍候,好像很得脸的模样。
“娘娘也陪皇上饮几杯吧。”李三台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酒,小心翼翼地准备给梓颜满上。
梓颜伸手挡住:“不用了,我午后已经吃过酒酿,吃多了不好。”
乐无极也不勉强她,在李三台的是侍奉下慢悠悠地喝了整整两壶酒,然后吩咐:“朕今日就歇在定坤宫了。”
梓颜再次头皮发麻,原来她以为皇帝只要做足了门面功夫之后就再也不会来与她亲近,至少生孩子之前他不会来,谁知道他如此捉摸不定。
乐无极饭后传了宫中戏班的几个角儿来在偏殿唱了几出折子戏,他半躺半靠着品着茶似乎听得很入迷,梓颜如坐针毡,也不敢说要去睡,若是一提,漫漫长夜可就更长了。听完戏,他好像心情大好,又到宫前舞了一会剑,令梓颜在一旁观看。
戌初一刻,宫娥们给皇后的寝宫添上香,熏好被褥,前来催请帝后就寝。
梓颜明显感觉出了皇帝今日很是反常,但是又不能说出口,心里十分害怕与他同处一室。
乐无极好像能洞悉她的心思,忽然把外袍脱下来往她身上一丢。
梓颜不自觉地接住,他已欺近了身边,“放心,朕睡你的小榻,还是让你睡大床。”说罢大踏步入内去了。
梓颜知道他说话还是一言九鼎的,听了他的保证之后松了一口气,两人在宫娥的太监的侍候下换了就寝时所穿的丝衣,一同进了房间。
乐无极很守信用,果真没有任何暧昧举动,移开炕上的小桌子,抓了个靠枕倒下就睡了。
梓颜抱了一床被子轻轻走过去,将被子一放转身就想跑。
她的手马上就被抓到了他的手中,梓颜大惊,正要质问他,乐无极却笑了:“不用慌,朕只是瞧见你的模样,好像朕随时会吃了你似的,好玩罢了!”
这笑容有些玩世不恭,有些落寞,总之让梓颜微微一震,连忙往回抽手,好在他也没有多少用力,她逃也似地跑回床上裹紧了被子缩到了床里侧。
待她好一会没了动静,烛火熄了,想必是他熄灭的。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在一个房间过夜,可梓颜总觉得今夜乐无极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于是她也不敢睡沉了,室内陷入漆黑之后她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模糊不清的窗口。
也不知道躺着过了多少时间,就当她累得有些迷糊,要坠入梦乡的时候,猛听见宫外有人大喝:“有刺客!抓刺客,保护皇上,保护皇后娘娘……”
霎时间,外面亮了起来,似乎很多灯笼在一瞬间都点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