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顾群臣的反对,以奉太皇太后遗命为名,向天下颁布了册封皇后的诏书,婚期就订在颁诏的五日之后。他已经算好时间,等诏书到达南诏,那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皇太子就算是丢下前线战事抗旨回京,生米也做成了熟饭。
虽然礼部的大人们极力反对如此仓促地操办天子的婚事,但是圣旨还是没能挡住一道接一道地发了下来。
一,就算仓促,圣聪帝旨意当中也说得很清楚,皇帝需要一个盛大的,完美的婚礼,所以赐封文乘龙为世袭隆乡侯,文乘龙长子为世子,文乘云与文乘风分别擢升为光禄寺卿和户部总科员外郎,文家三房五男小至十岁的文定邦都赐封为云龙都尉,家中女子都因男子的封赏而受了诰命,老太太还特别赐封了彭城郡太夫人的名号;二,文家的长女因侍奉过太皇太后,感念太皇太后的恩德,在家悬梁自尽追随而去,追封为孝元郡主(孝元两字可是很尊贵滴),附藏太皇太后陵;三,聘前固原总兵钱益坤之女为太子妃,待太子年满十八成婚;赐明诚郡主为东宫淑媛;另赐后~宫女子五人为东宫选侍。
圣旨颁发之后,首先震动京师。
大历朝开国时就明确规定抑制外戚掌权,所以没有在册封后妃时提拔家属的前例,就算林贵妃之父贵为太子太师,那也不是沾了贵妃的光,而且太子太师职位虽高却没有实权。如今皇帝这么大肆封赏文家,就算皇后两位伯父三位堂兄职位封赏得不高,但都是肥缺,叫人好不眼红,纷纷议论这兵部文乘龙大人家的二小姐是怎样的倾国之姿,其实并没有人见过这位二小姐,但是艳名才名就开始传扬天下了。奇怪的是虽然聘定了钱益坤的女儿为太子妃,皇帝对他却没有任何封赏,而明诚贵为郡主,却屈居在钱小姐之下,又是一桩异事。
自来皇室辛密最为百姓乐道,一时之间各种八卦版本甚嚣尘上。
钱益坤一家接到圣旨时简直是感激涕零,知道了皇太子与梓颜之事被皇帝宣调入京,本以为凶多吉少,想不到却是天降了大前程,所以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实职封赏,钱家已是喜气洋洋。
一时间,文家被满朝官员踏破了门槛。就算没有时间准备新奇的玩意,不过难得有这样给皇帝亲家送礼的机会,谁都把家中压箱底的宝贝搬了那么几件出来,文乘龙推辞不得,使得文府在几日之内珠宝珍玩堆满了府库,就连过道上都叠满了箱笼。
低气压只萦绕在文梓颜所居的小楼,出了这个小楼的地界儿,文府上下其实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下人们也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身份高人一等了,路上遇到都是互相笑嘻嘻地不说话。这还是拜了文乘龙严禁府中人议论所致,要是没有老爷的吩咐,底下人的各种言语必然也已经开了锅。
梓颜心如死灰,拒绝与任何人说话,文家人怕她寻了短见,各人轮流着守在她身边,美其名曰陪伴。
出嫁前一日陪着梓颜的是老夫人本人,老太太由吴夫人陪着正极尽所能地宽慰着梓颜,谢嬷嬷进来,偷偷地望了眼姑娘惨白的脸色,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还是回道:“姑娘,东海王府上静宜郡主求见,见是不见?”
虽然此时谢嬷嬷还叫着姑娘,但是圣旨一下,大家都已经把梓颜当做皇后来对待,这静宜郡主若是以前来文府,那自然是非见不可,不过现在么,梓颜若是不同意,她们也不敢就贸贸然带了过来。
梓颜眼珠动了动,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莫名其妙地想起银面人在白都汗国火刑前救下她所说的话,又曾经历过几番生死,心底里总有那么一丝不服输,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的劲头,但是她没有对家中人说过一句。望着祖母期盼的眼神,吴夫人的恳求之色,她心里忽然一软,既然不舍得让全家人死,事到临头,何必让她们痛苦呢?就算痛苦,也一身背了吧!
她在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般醒了过来,说了声:“有请。”要从床上坐起来。
老太太和吴夫人一左一右地亲自来扶她,梓颜道:“不敢劳烦祖母,您年纪大了,莫再为孙儿的事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是梓颜多日来第一次开口对家人说话,老太太顿时喜得出了泪花,连连道:“我就知道颜儿懂事,孩子啊!这天下间没有几个女子嫁人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奶奶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初你冰清玉洁时,也奉父母之命嫁了林太师的儿子,这回嫁的可是当今圣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开了去,就是天大的福气啊!”
梓颜不置可否,那边厢静宜郡主已经由谢嬷嬷引了步入闺房。
静宜大梓颜一岁,从小就是一个美人胚子,长相与梓颜还有三分相似。她二人小时候是最好的玩伴,梓颜十三岁离开江南进京,静宜就曾哭成个泪人。
两人一眼对视,那番情谊竟不是家中这几个姐妹可比得,一袭素服的静宜甩开宫娥的手,急急上来抓住梓颜的手叫道:“颜妹妹。”
很好,没有叫她皇后,梓颜眼中一热,一股水汽迷蒙了眼睛。
“快别哭,姐姐好不容易能来看你一眼。”
老太太和吴夫人给静宜郡主行礼,静宜侧身让了一让,对老夫人笑道:“太夫人安好,颜妹妹明日就要出阁了,我来京中一趟也不容易,不知老夫人和淑人能否让我们姐妹两个叙叙旧呢?”
老太太想着有皇室中的好姐妹开导,梓颜会容易接受许多,于是笑道:“即是郡主吩咐,哪有不从的道理。”于是向她二人告退,带着儿媳妇和几个丫鬟下了楼去。
静宜也不客气,叫自己身边的宫娥也下去了,在梓颜身旁坐下来,叹道:“姐姐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倒好,是不是就开始端起皇后的架子,不招呼我了?”
梓颜心里正生气,闻言更是没了好脸色:“姐姐这话,想是要逼死我呢!”
“这是怎么说的?”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梓颜。
女孩子家,谁都需要闺中蜜友啊,梓颜也知道静宜的性子不是那种见高捧见低踩的人,于是嗔道:“难道你没听说什么么?我……我哪里想做什么皇后?”
静宜收了那一丝笑意,“我倒是真的从哥哥嘴里听了几分你的事,但是不真切,他除了懊恼,也不肯多说,所以今日就不避嫌疑地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