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颜努力克服从小对乐佑檀产生的敬畏之情,仰首走上前去,中规中矩地施礼,然后尽量用平稳的口气道:“拜见太上皇陛下!不知陛下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乐佑檀冷冷看着她,也不让她落座,半晌,才指着其木格道:“你,滚回去!”
其木格双膝跪下,神态却是倨傲,大声道:“属下不敢奉旨!”
“你说什么?”乐佑檀俯身向前,原本慈祥的象目中射出万道凶光,一副吃人的表情。
“属下奉了皇上的严令,保护钦安皇后,任何人叫属下离开属下都不能遵从。”
“好好好!”乐佑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已经气极,“那就先杀了你!”
梓颜见他身旁的鲁原就要跃上来,急忙摇手阻止,道:“太上皇陛下,我有一事不明,今日就斗胆问一句。”
乐佑檀哼了一声,算是默许她问。
“您为何非要杀了我不可?”
“谁说非要杀了你?”乐佑檀靠回龙椅冷笑:“更想杀你的是你的妹妹文梓莲,她昨夜来到朕的宫中,说你与殊儿在御花园密谋,想乘他不在京中之时由你出面持诏带人软禁了朕!也不至于叫他担了不孝的罪名。”
梓颜骤然失笑,乐佑檀想是不屑于编造这种谎言的,何况挑拨她们的姐妹关系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她只是觉得梓莲实在傻得可爱,想要给她加上罪名,至少也得弄出一件有鼻子有眼的事,才能提高栽赃嫁祸的成功率吧。
“怎么?你不相信朕的话?”乐佑檀的象目此时更加眯成了一条缝。
“岂敢!”梓颜略微欠身,道:“听说陛下武功卓绝,而且您身旁又有高人,我手中无一兵一卒,不知要怎样软禁陛下?”
乐佑檀道:“朕今日让人看了殊儿带出去的兵将,知道那丫头在说谎,只不过,她倒是猜中了一件事。”他停顿下来,大概是想卖个关子,怎奈梓颜并不接腔,他只能道:“你在宫中处处碍眼!不仅是她的眼中钉,更是朕的心头刺!所以,她这是在提醒朕要在殊儿离宫之时收拾了你。”
梓颜稍稍侧目,注意到其木格已经手按刀柄,随时准备搏杀的模样。她回想起雅各特木尔和鲁原动过手,当时鲁原占了上风,而其木格的武功向来不及特木尔,自己对付乐佑檀更是妄想,何况还不知道宫殿四周是不是埋伏有死士,拼命其实是很不明智的。于是她轻轻拍了一下其木格,道:“你先回宫候着,我与太上皇有话要说。”
其木格正要反对,鲁原忽然开口:“既然来了,现在就别想走了。”
两人以为他们就要下杀手,全神戒备。
这时乐佑檀的面上显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鲁原则不徐不疾地自腰间摸出一面鼓来。
梓颜在玉泉山行宫时曾遭过鲁原的暗算,一见他摸出鼓来,恐怕又有什么暗器射出来,忙拉着其木格疾退向殿门。
眼看两人就要掠过门槛,那厚重的红漆木门就在此时如有鬼手相推一般“哐啷”一声关了个严实,随着关门的巨响,屋顶上兜头盖脸地落下许多灰黑色状如泥沙的物事来。
其木格不假思索地将金刀舞成一股旋风罩在梓颜头顶,梓颜知道鲁原擅长用毒,自己有玉清诀护体,也不甚担心,见其木格忙着卫护,她自己倒是曝露在掉落的点点黑光之下,急忙长袖一挥,内力送出,去拂砸向她头顶的掉落物。
不料两人一使劲,才发觉落下来的竟都是棉絮一般不着力的东西,两人不运劲倒还罢了,此时满室的黑点乱舞起来,许多反而粘了上来。
梓颜一愣之下,便觉好像有一条软软的虫子落在她的手背,连忙去拂,才发现手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鲁原忽然哈哈大笑,“咚咚”击了几下小鼓,梓颜尚未觉异常,其木格却应着鼓点砰然倒了下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梓颜勃然发怒,转向乐佑檀道:“太上皇若想杀我,我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何必让别人陪葬?何况此人还是皇上的心腹,您就不顾及些父子之情吗?”她并不太担心自己的生死,更不想雅各特木尔等人出现来救她,因为乐佑檀既然已经对她动手,必然也不会放过婴齐,他们若是能保得婴齐周全,她死也瞑目。
“你放心!朕经过深思熟虑,觉得留着你比杀了有用。”乐佑檀的语调轻飘飘地回荡在大殿中,听来阴森可怖。
梓颜心想:“难道他想利用我做什么危害伽楠的事?老匹夫不懂世间情为何物,不知我是宁愿自己死了也绝对不能伤害伽楠的……”
“殊儿教会你玉清诀,毒药对你没用,倒是叫朕颇费周章。好在鲁原不仅精通百毒,更是彝蛊秘术的传人!朕就命他给你下了只小小的蛊虫。据说此蛊发作起来,五脏如被鸡啄食,疼痛非人可忍……”
梓颜正疑心他说的是恫吓之语还是真的,鲁原缓缓地敲了一下鼓,手法与适才大异。
顿时,梓颜全身痉挛,从头顶到脚底似被万针齐扎,偏偏手脚好似被捆住一般,动弹不得。这种痛楚果然难以想象,而且来势凶猛,她禁不住“啊啊”地大叫了起来。
鲁原见乐佑檀没有叫停的意思,又“咚”地敲了一下。
随着鼓声响起,一股撕心裂肺的感觉骤然冲进了胸中,梓颜觉得适才扎在体表的那些“细针”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把把大号的钢针,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戳进心肝脾肺肾,痛楚万状,全身冷汗瞬间滚滚而下,手脚无力,再也站立不住,委顿到了地上。剧痛令她的神智更加清醒,可身体却不受支配,甚至连打滚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若不是此时头脑清明,她几乎怀疑自己跌进了地狱,在受着油煎的酷刑。
“洛阳决战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少了你我观战呢?朕一直想啊,他们的武功都已出神入化,自然桀骜不驯些,不过是人总有弱点!”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案的扶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一想还真的让朕给想到了,他们两个……却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你!这一战不论谁胜了,有你在手,他们就算不乖乖向朕俯首称臣,至少也是投鼠忌器,所以朕才舍不得杀了你!”
梓颜已痛得将樱唇都咬得血肉模糊,哪回得出半句话。她实在没有想到乐佑檀一生尊贵,却总是耍一些为世人所不齿的阴毒手段。
乐佑檀看到梓颜痛楚万状的模样,简直享受极了,满脸慈祥的笑容,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观看了半晌,方才抬手轻轻一摇,道:“你放心,朕很快就带你去洛阳,管教你见了情郎!”
鲁原接到他的示意,手上鼓点急敲二下,梓颜眼前一黑,蓦然晕倒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