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将三人说呆了,恐怕从古到今,从未有人如此坦白,说自己受不了对方的软硬兼施,可能会成为汉奸。主要是刘病愈这番话说得太有道理,凭刘病愈之才,要不是因为需要用来结盟,赵构也不会让他去送死。人才太难得,金国不一定会处死刘病愈。
怕刘病愈反悔,赵构尽量不朝那方面去想,像哄小孩似的劝道:
“不会吧?完颜灼也说了,他会将你处死。”
“陛下,交到他们手中,全权于他们处置,金国不一定会处死刘将军。”赵忠良很赞同刘病愈的话,但他想得更丰富:
“凭刘将军之才,很有可能会得到他们的重用。将军可以假装归顺金国,到时候带兵南侵,可以当我大宋内应。”
“这个计划好,”不待刘病愈开口,赵构举双手赞成。这个计划的确好,又解除了他耻辱的君臣关系,又能得到一个高级内应。
刘病愈看了眼赵忠良,终于知道是谁在赵构后面出主意了。赵忠良的智谋,绝对是军师级。他哪敢用自己来赌?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万一落到金国手里,一刀将他宰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哭。
“金国也不是傻子,在出征之前,他们绝对会以臣家人要挟。有家人在,臣又能做多少事?还是选择死吧!但并不是真的死,臣还想为大宋出谋划策,就算在背后出谋划策也行。
金国在我大宋一定也有奸细,朝廷的一些消息,他们也一定能打听到。前几天臣与建王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事他们绝对知道。臣想利用这事做文章。”
说来说去刘病愈还是舍不得死,赵构心里有些不爽。好在他还有计,赵构问:
“金国使臣应该知道此事,不知爱卿要用这事做什么文章?”
“唆使建王篡位,”刘病愈一说,又让三人陷入呆懵中。
“臣怕送上自己被他们利用,只好出此下策。臣和建王演一出篡位的戏,当然,最后篡位肯定以失败告终。臣失败后,会死于乱军之中,被乱刀砍死,不成人样。将臣的尸骨交给金国使臣,这种事情,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猜到有假。
建王则被软禁,皇上心灰意冷,立福王为太子。臣永远不在人前露面,以后将会以另一个身份,为皇上、为朝廷出谋划策。皇上以为如何?”
赵构脑袋有些不够用,但越想越兴奋,旁边的赵忠良说:
“此计绝妙,他们也不会怀疑。他们认为刘将军和建王,对陛下一定有很深的怨念。现在建王被贬、刘将军这边也?他们仓促中篡位,事败后刘将军在乱军中被杀死。只要安排好,可谓天衣无缝。陛下,此计可以答应。”
赵构一时脑袋不太够用,但他不是傻子,这个计划对他来说,简直太完美了。刘病愈不用死,起码不用被他逼死,对于天下臣民也能交待。再说刘病愈不会真死,以后还可以当他的幕后军师。这种幕后军师没多少的封赏,立再大功也花费不了多少东西,不用防刘病愈以后当权臣。
这事可以将建王拖下水,绝了对方当继承人的想法。对天
下臣民、皇后那边也好交待。可以光明正大,扶持赵构喜欢的赵璩上位。简直是一箭数雕,比他想的那个用爱妃勾引,不知好了多少倍,不答应实在没天理。
答应是肯定要答应,但不能立即答应,起码口头的关怀要做到位。
“这事好是好,只是对爱卿实在太不公平。一想到爱卿如此才智,却不能在人前一展抱负,朕这心里?”
刘病愈深深吸了口气,一脸的感动,跪在赵构面前:
“台前幕后,皆是为我大宋、为皇上效力,臣绝无怨言。只希望臣的后代,以后能有些封赏。”
赵构走到刘病愈面前,将他扶起来,深情地说:
“爱卿放心,以后你的长子,朕会封为国公,让他永享荣华富贵。”
……
夜已深,城东一家客栈内院还亮着灯火。舒度已下葬,灵堂改回大厅。在大厅中,三十个天平军将领,对着凉爽的春夜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才传来沈大牛的骂声:
“这个狗皇帝为何非要留哥哥在宫里,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沈大牛不知问了多少次,没人能给个绝对的回答。在他旁边的闵盛言说:
“将军明天要是不出来,我们就进宫去见皇帝。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见将军一面。”
他们今天一早就想这样做,虞允文出宫后,直接来到这里,将刘病愈的话给他们带到。虽是虞允文带话,现在这京城,他们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
吴中道叹声说:“金国这一手做得够绝,当年的绍兴和议达成后,南北两边不知引起多少百姓的谩骂,比杀岳元帅更甚。现在皇帝的威胁已除,他最希望的恐怕就是解除君臣关系。将军若是在外面还安全,在宫里可就难说了。虽有百官反对,赵构身边不乏能人,总会想出一些办法,让百官没有闲话可说。”
吴中道不知想过多少遍,想的东西已经快接近赵构心中所想。他的话一出,王英起身说:
“我们明天一早派人回去搬兵,要是皇帝不放人,我们就带兵闯进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将军平安出来,我们也没时间回去招兵。”李铁枪停了一会又说:
“虞大人带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将军说宫里已交出害舒公公的凶手,可能皇帝真是想让将军出计,达成与金国和议之事。要是有计,皇帝应该不会一心要加害将军。”
三十人,起码有好几种认为,大家想的不尽相同。断断续续说了一会,没过多久,从外面进来一人。
“将军,”众人呆了呆,很快全部站起来,朝来人跑去。
刘病愈终于被刑满释放,看到众人激动的样子,他心里十分欣慰,一番招呼后,大家再次围坐在大厅中。只是多了一人,大厅中的气氛大不一样。沈大牛说:
“哥哥,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你出来,再过一两个时辰,我们就离开这鬼地方。”
这些都是自己的弟兄,刘病愈没有隐瞒他的计划:
“我们还不能走,我和皇上想
出一计,现在我们就去建王府。”
……
赵昚虽没在宫里,同样没得到自由。刘病愈的事他已经知道,虽为对方焦急,不可能连觉也不睡。在一张蓝色帐帏里,赵昚翻身被惊醒。他旁边的夏漪也睁开眼睛,正要问话,外面传来声音:
“王爷,刘病愈刘将军求见。”
夫妇俩互望一眼,呆了片刻后,赵昚翻身下床:
“快,领他到大厅,我马上就来。”
夏漪紧随其后,边给赵昚穿衣边说:
“王爷,现在去见刘将军,这合适吗?”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赵昚完全没考虑其它:
“大不了将所有爵位全去掉,当个普通百姓更好。刘将军终于出来了,他们应该准备离京,半夜来向我辞行。”
赵昚第一个离开,夏漪不放心,穿上衣服后也走出卧室。
这两天赵昚完全想通了,他那天虽没在朝堂上,那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被赵构的表现气得不轻。赵构的脾气他非常清楚,要不是百官阻止,赵构一定会同意金国的要求。有这种父皇管政,他的抱负已经所剩无几。
建王府的主厅已大亮,赵昚到来时,在他的主厅中坐了二十多人。带着一脸笑意朝众人点点头,来到迎上的刘病愈面前:
“将军受苦了。”
刘病愈将赵昚的礼打住,笑着说:
“多谢王爷关心,哪有受苦,在宫里好吃好住玩了几天,看尽百花,尝遍美酒,我从未如此开心过。”
刘病愈的话半真半假,宫里最美的花都差点被他摘了。可惜用命去换的花,他还没那胆子。赵昚的兴致不是一般的大,对几个在旁端茶倒水的下人说:
“快让他们准备几桌,我要和天平军众将军好好喝杯。你们也不要急着离开,就在我府上住一天,一天后再回去如何?”
刘病愈看了众人一眼,对赵昚说:
“王爷,我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在这里的除了自家弟兄,还有一些下人和刚赶到的范文扬。自家弟兄已经知道他的计划,只是怕赵昚多心,不想当着他们说。赵昚没有回避范文扬,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偏厅。
“这番一闹也好,泗楚几州总算是保住了,将军回去后有何打算?”
刘病愈见赵昚没有回避范文扬的意思,懒得再当恶人。没回答赵昚的话,问出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王爷,在你心里,是皇上最重要,还是大宋江山社稷最重要?”
一来就单刀直入,将两人问懵了。范文扬猜到一点点,半劝刘病愈:
“刘将军,有些话王爷不好作答,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这个问题赵昚的确非常不好回答,但他没有回避:
“身为赵家子孙,孝虽为做人之本,但在孝之上还有更重要的。这次我虽和将军是第二次见面,却已如同多年好友。我绝不当将军为外人,没有什么话不好回答。在我心里,大宋江山社稷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