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不可外扬,郑氏要堵住北院王府众人的悠悠之口,却独独没有差人到蘅芜阁来提醒,杨琪可不觉得她是无心忽略蘅芜阁的存在。
女人心,海底针,城府不可谓不深。
身边狼子野心者成群结队的汹涌而来,一开始觉得有趣,杨琪日渐发现,每日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或是逢场作戏,自己竟变成了与她们同一类。
杨琪不由得对自己心生厌恶。
北院王府是个舞台,而耶律斜轸是坐在台下看戏的客观,为博他一顾,为博他一笑,台上的人极尽所能施展才艺,用尽了各种手段……
杨琪不想成为这台上的一员,了结一道心愿,她便会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人心诡谲的地方。
她踏出蘅芜阁——
这是她身子大好以后,第一次离开蘅芜阁。
身边的云翘如影随形,她生怕杨琪有了闪失,总是小心翼翼。
“小姐,脚下慢些。才下了雨,这路子湿滑的很。”
见杨琪蒲柳之姿,似若不经风,云翘心上一痛,忙吩咐下等婢女,“阿九,快去给小姐拿件衣裳。”
到了槃离居门口,杨琪被左右两名威风凛凛的侍卫横槊拦下,其中一名更是气势汹汹道:“槃离居重地,不得擅入!”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这是——”云翘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吞吞吐吐了半晌,却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接。
确实难为了云翘,杨琪在耶律斜轸身边,只能算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
正当云翘绞尽脑汁时,有两名力壮的侍卫抬了一个麻袋,从槃离居出来。
那麻袋的形状大小,还有那沉甸甸的分量——
麻袋里竟装了一个人!
云翘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躲开,想要避开视线,然而那麻袋上的一片红斑斑的血迹像是一块儿吸睛的磁铁,让她如何也挪不开瞪大的双眼。
杨琪确实一派淡然,她可是见过比这更惨烈的血腥场面……
她无动于衷,只撩着长裙,双膝一曲,跪在了槃离居门前。
左右两旁的侍卫目露不满,为求大王一盼而不惜用类似手段的女子,他们可是见多了。
云翘大为慌乱,忙去搀杨琪的手臂,“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小姐,求你快快起来,你这身子可受不得半点凉啊!”
杨琪双眸一敛,心中难免自责。她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主子,确实让云翘费了不少心。
“云翘,此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吧。”
云翘哪里肯从命,欲硬闯槃离居,却被侍卫拦下,即便她掏出能够证明她是北院王府一等婢女的腰牌,侍卫也不肯放行。
“云翘妹妹,”都是在北院王府里当差,云翘又是耶律斜轸身边的红人,这两个侍卫哪有不认识她的道理。他们毕竟是奴才,为难之处着实不少,“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大王和侧妃在里面谈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槃离居。”
“那……”云翘往一眼身子羸弱的杨琪,杨琪跪在冰冷湿凉的地砖上,一身青丝缕衣,似要飘零在茫茫天际,柔弱的模样让人心疼的紧。云翘瞧瞧的往侍卫手里塞了些银子,“劳烦侍卫哥哥进去通传一声。”
“这……”侍卫掂量着手上不轻的银两,犹豫了一阵后还是答应下来,“好吧!”
侍卫进去了不大一会儿又出来,“话我已经带到了。”
云翘眼巴巴的盼着耶律斜轸能出来,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越发的焦急,再看杨琪却是跪在地上安安静静。
杨琪表面安静,内心却澎湃不已。
如今耶律斜轸都不想看见她了吗……
云翘不信耶律斜轸会这么绝情,她大声质问被她买通的那名侍卫,“你确实把话带给大王了?”
那名侍卫有些不耐,耶律斜轸何等尊贵的身份,岂是他人说见就能见?
“大王与侧妃谈事,我把话带给雪竹姑娘了。”
云翘默念,“雪竹……”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
雪竹,那不是郑氏的贴身婢女吗!
还是从郑国公府上陪嫁来的丫头!
云翘终于明白杨琪说的那句“北院王府是豺狼虎穴”真正的意思了……
她咬着唇,替杨琪觉得委屈。
郑氏虽然是耶律斜轸的青梅竹马,可几年前杨琪还在的时候,北院王府上还没有郑氏这一号人物呢!
杨琪暗暗攒足了劲儿,握着拳头一鼓作气站起来,动作迅猛的吓了周围的人一条。
她双腿麻木,膝盖发软,若不是云翘及时扶住,只怕她这双膝盖要磕碎在地上。
不过杨琪裙上已是一片泥泞脏污,有些不堪入目。
她弯身顺手抄起一块儿石头,往槃离居内砸了去。
她不仅想要砸了这里,还想一把火将这里燃烧殆尽呢!
她诚心诚意的来求他,这男人居然连冷屁股都吝惜给她,活生生的将她晾在了外面!
槃离居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耶律斜轸极为敏锐的耳目,他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便知杨琪在槃离居外。除了她,没人敢这么做。
难得杨琪主动愿意来见他,耶律斜轸何必藏头不露面,避她不见呢?
见他一扫阴霾之色,郑氏温婉一笑,“大王,何时如此高兴?”
耶律斜轸大步走出书房,往槃离居院门方向而去。
见到杨琪一身狼狈,他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耶律斜轸沉声问。
“大王,小姐都在门口跪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云翘扶着还未缓过劲儿来的杨琪,大声对耶律斜轸说。
“为何不叫人通传?”冰冷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之意。
这时侍卫跪下,战战兢兢道:“大王,属下已经禀告给了雪竹姑娘……”
侍卫的话音未落,耶律斜轸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啪!
一名婢女应声倒地,委屈的捂着逐渐红肿起来的脸颊,仰着脸儿,泪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随即众人听到郑氏的呵斥,“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婢子,瞒着不报,是何居心!”
被掌掴的婢女便是雪竹,雪竹爬起,跪在地面,连忙磕了一记重重的响头,“奴婢不是成心的,奴婢是看大王和侧妃相商事情,不便去打扰,所以这才……”
“来人,拖下去杖责十五!”郑氏眉宇间的威严与耶律斜轸极为相配。
来了两人,将哭着求饶的雪竹拖了下去。
杨琪冷眼看着郑氏与雪竹一唱一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主仆二人默契的唱着苦肉计,演技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郑氏恢复了一贯的温婉姿态,“这婢子平日里是被我宠坏了,才会这般自我主张,还请大王和妹妹万万不要往心里去。”
杨琪失望至极,在这地方,真心待她的人太少,身边尽是些披着羊皮的狼。
耶律斜轸怒色少退,对郑氏轻轻摆了摆手。
郑氏盈盈一拜,随即退下,经过杨琪身边的时候,目光一瞟,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耶律斜轸强忍着将杨琪揽在怀里的冲动,于是略微僵硬的负起手,“跪见本王,到底何事?”
“我求你将我干爹召回京城!”杨琪忘记了膝盖上的疼痛,只要一提起安隐,她总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为了这件事,你跪见本王?”
以前两人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也不见杨琪放低身段求他,如今她怎这么懂礼数识规矩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教导过杨琪的师父卓越。
杨琪眼中闪过落寞,“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再对你撒娇,都变味儿了……”
“变成什么味儿了?”耶律斜轸洗耳恭听,倒是想听她仔细说说。
见他邪肆轻笑,眼中玩味儿,杨琪蓦地脸红,气鼓鼓道:“变成勾/引了!”
耶律斜轸神情尴尬了一下,没料到杨琪竟会这般直白,他斜睨左右,神色又恢复如常。
“随本王进来。”他垂眸看了一下杨琪裙上碍眼的泥泞,又对云翘吩咐,“去给小姐拿一套衣裳来。”
云翘应了一声“是”,便飞奔回蘅芜阁去。
杨琪揉着膝盖,一瘸一拐的跟着耶律斜轸身后。这男人似乎知道她赶不上他的速度,便刻意放慢了脚步。
“我可告诉你,你可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可不是好打发的!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准话,我就跪在你这里不走了!”
耶律斜轸可有机会顾左右而言他?他还是还未多说一句话,倒是杨琪想要留在这里的想法,他支持的很呐!
耶律斜轸引杨琪到书房,边走边说:“你以为本王不想召你干爹回来?”他拉开一个架上的一个屉子,从中拿出了一叠书信,“是你干爹自己不愿意回来,这些是他的亲笔回信,你自己看看吧。”
杨琪半信半疑,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其中一封信,一看信上确实是安隐的字迹,不由得安心了不少,不过再细读信上的内容,她傻眼了。
她似乎不大相信这信是安隐写的,又接连打开了两封,发现信上的内容千篇一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