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休哥发怒,杨琪将饭菜含在嘴里,嚼都不敢嚼。
她偷偷瞄着那血迹斑斑的白绫,那上头似乎还写有黑字。
安隐用筷子一端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叹息似的教训道:“你呀你,以为谁都是好人。瞧瞧这状书,这上面的血可都是那些蒙冤受屈的可怜人……”
杨琪恍然大悟,原来这白绫就是之前馄饨摊主所说的联名状。可这样的东西,怎么跑到休哥手里去了?
似乎瞧出她的疑惑,休哥愤声解释:“我打上京而来,途中碰着一个身受重伤的老百姓被人追杀。我叫人将那几个杀手拿下,那老百姓临死前将这联名状交给我,上头写的可都是那宫太守在中京干的种种好事!”
“贪赃枉法,私敛财物,不闻民间疾苦,不顾百姓死活,不砍他的头,确实便宜他了!”安隐似乎被休哥的愤怒感染,也痛斥起宫太守来。
杨琪只当是听了一场好戏,一边挖着甜玉米,一边问:“那你们那天晚上是怎么应付他的?”
宫太守确实有带兵来,与那那馄饨摊主所说的如出一辙。
杨琪只是觉得奇怪,休哥来时包下了整个鸿翔客栈,还在附近设了重兵把守。她想,那宫太守即便是狗官,也不至于眼瘸到看不见这鸿翔客栈里三层外三层的森严戒备。
休哥的神情中带着些小得意,他见杨琪兴致盎然,心情也转好,与她侃侃而谈之,“早在我拿到这联名状时,我就事先派人来中京监视那狗官的一举一动。那天夜里狗官带人来时,我早就将客栈的兵给撤了,就是想看看那狗官要做什么戏。狗官带人来朝你干爹索要苛捐杂税的,我要不出面,那狗官就要动手抓人抢货了。我的兵将他的兵团团围住,他一听说我是于越,立马又换了一张好脸,说什么迎驾来迟,满嘴的狗臭屁——”
安隐忙捂上杨琪的耳朵,愠色对茫然无措的休哥道:“你那些粗言粗语,留给你家孩子听吧!”
休哥一愣,继而朗声大笑,对安隐的僭越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他这出格的举止讨人欢喜的紧。
“瞧瞧你这干爹对你多好,日后你可得好好孝顺他。”休哥方才是气糊涂了,才乱了方寸,失了礼态,爆了句粗口。
“那是必须的。”杨琪歪着身子,倒在安隐怀里。
耶律斜轸忍俊不禁,下意识的为杨琪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
杨琪非但不领情,还大刺刺的将那块肉拨到了一边去。
见状,安隐板起脸孔,拿筷头敲了一下她的手,“大王的好心好意,你就这样糟蹋了?他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翻脸不认人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琪就扁着小嘴,眼眶里顿时又蓄满了泪水。
她委屈不已,大声控诉:“你瞧瞧,你又因为他生我的气了吧!”
“好好好,不气不气。”安隐习惯了对耶律斜轸忠心耿耿,自然对他有所偏袒。何况他对斜轸的效忠,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或许杨琪在安隐心目中的地位,没斜轸来的重要。可安隐对杨琪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休哥算是看出来了,安隐越是偏袒斜轸,杨琪就越是讨厌斜轸。
也不知道耶律斜轸是不是故意的,偏偏给杨琪夹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菜……那块肉又肥又腻,压根儿就不合杨琪的胃口。
吃过了晚餐加夜宵,他们便各自回屋了。
凌晨过后,迎来了黎明。
杨琪与安隐的屋子,始终亮着烛火。
耶律斜轸起夜时瞧见溢出门缝的亮光,便轻轻叩门进去。
安隐将杨琪托在怀里,在屋里来回走动,忧心劳力使他忘却疲惫。
杨琪伏在他肩头哼哼唧唧,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仔细看她眼角,还有湿润的痕迹。
安隐见斜轸来,此刻的他不方便行礼,只稍稍躬了一下身子,轻声问候:“大王,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歇息么?”
“琪琪怎么了?”斜轸上前,伸手试探杨琪的额头,却被她脑门上冷飕飕的汗水沾湿了手背。
安隐苦叹一声,早已深深自责,若不是他小题大做,杨琪也不会伤心得离栈出走,还染了病痛回来。
“许是在外头吹了凉风,惹了一身风寒,已经难受了小半宿了,喝了药也不见管用。”
“若是早点带她回来就好了……”斜轸喃喃自语。
他伸手覆在杨琪的背上,安隐见状忙往一旁闪躲,又紧张道:“大王,万万不可,之前您为琪琪已经损耗过内力了……”
“无碍。”斜轸淡淡道。内力没了,还可以恢复。人没了,却不能起死回生。
安隐脸色难看,心里错综复杂,实在挣扎的厉害。
他又后退一步,垂首后万般无奈道:“禀大王,琪琪这般难受,大约一半原因在我……”
“你无需自责,本王若早些带她回来……”
安隐心一横,咬牙将斜轸未说完的话打断,“并非大王所想的那般,半个时辰前,我给琪琪灌输内力,险些……险些铸成大错!”
说完,安隐扳起杨琪的小脸儿。
斜轸这才看见杨琪嘴角两边干涸的血迹,他勃然色变,却又找不出话来训诫安隐。何况他并没那个资格,毕竟杨琪是安隐的女儿。
斜轸压抑着怒火,愤然退出房间。
知道斜轸心疼杨琪,安隐才想对他隐瞒,却不料是他弄巧成拙了。
杨琪大病时,耶律斜轸曾不惜代价,数次为她输内力续命。杨琪能存活至今,多半也是因这缘故。
这次,安隐本欲效仿,却没想杨琪承受不住,登时吐出大口的鲜血。好在他及时收手,才没害掉杨琪的性命。
中京城的庸医,实在让人信不过。
斜轸从安隐房里出来,就找休哥商量,即日快马加鞭赶往上京。
到了上京,就可以为从宫里请御医为杨琪诊治。
启程的第一天,杨琪还算清醒,却经不住一路的颠簸,胸口总是闷闷的,嗓子眼里也总泛着腥甜的味道。她吃不下干粮,只能进几口水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