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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任定王妃周氏见自家婆婆,也就是定王老王妃都没怎么为难李君苒,甚至非但没怎么为难,给的认亲见面礼还比当初给自家大儿媳妇要丰厚一些,心里当即决定一会儿非得好好为难一番不可。
谁曾想周王妃还没想好具体怎么为难李君苒,凤瑾铭小两口那边已经率先出招了,给坐在定王老王妃旁边的定王爷磕头敬完茶起身后,就没再动静了,就这么笑盈盈地站在周王妃面前,瞧着周王妃。
周王妃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就在她准备开口时,坐在左下手的定王世子凤瑾钰一脸不悦地抢白道:“怎么?永安郡主,难不成本世子的母妃还当不得你敬一杯茶不成?”
凤瑾钰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若李君苒这会儿还是怀安王尹无心,与定王同为王爷,自然不可以跪在蒲团上敬茶。李君苒现在的身份是永安郡主,嫁给了定王的儿子凤瑾铭。作为儿媳妇,给自家婆婆周王妃下跪敬茶,天经地义。
伦理上是没错,只可惜凤瑾钰急着维护周王妃,顺道也给自己出口恶气,忽略了其中最关键之处。要说凤瑾钰身为定王世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偏偏牵扯到了凤瑾铭这个处处胜他一头的兄弟时,总会失去原有的冷静。偏偏现在又多了个让凤瑾钰连番吃暗亏的李君苒。新仇加旧恨,这头脑一时发热,出现点小纰漏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李君苒本就是个记仇,高兴时算算账,不高兴时更要连本带利算总账的主。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从天而降摆在面前,不借着机会玩上一把,真心对不住自己。
“柿子,瞧您说的,永安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么?”李君苒用宽大的广袖半捂着自己的嘴,一脸羞涩的表情。一旁的凤瑾铭左眉微微往上挑了一下,嘴角明显上翘了半分。
“不管怎么说,永安现在都已经嫁给夫君了。而周王妃身为夫君的母亲,定王府的定王妃,这杯茶永安自然得敬。只是……”李君苒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继续开口道,“只是周王妃毕竟不是夫君的生母。所以永安在给周王妃敬茶之前,得先跟夫君一起,给前定王妃,也就是夫君的娘亲崔王妃敬茶才是咧。”
李君苒的话成功让凤瑾钰变了脸色。就连原本因为凤瑾钰的责问,对迟迟不给周王妃敬茶的李君苒也心生不悦之色的定王,经过李君苒的这番提醒,也渐渐想起了之前早已忽略掉的一些事实。很显然,李君苒可没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过了凤瑾钰。
“说起来柿子您好像也是崔王妃亲生的,与夫君是一母同胞的俩兄弟咧。想来当日柿子成亲第二日新媳妇敬茶时,崔王妃的这杯茶也定然是喝到了。之前也曾听人讲定王府的柿子学富五车,平日里恪守礼仪最懂规矩,要不然方才也不会这般好意提醒永安不懂规矩了。”
“您说是么,毓琇县主?”李君苒笑盈盈地侧转过头,看向坐在凤瑾钰旁边的凤瑾琇。凤瑾琇,毓琇县主,周王妃“所生”的女儿,与定王世子凤瑾钰只相差了一天。
凤瑾绣抬眼看向李君苒,目光闪烁,过了许久才捂着嘴,轻笑道:“难怪总听人说永安妹妹嘴皮子利索,今儿得见,果真是了得。也就归云受不得你。”
“利索些好,笨嘴拙舌的容易被人欺负了去。”凤瑾铭笑道。
要说李君苒说话语速并不快,且口齿清楚,思路也清晰。最最主要的一点,凤瑾钰成亲也不过短短几年,相关记忆远没有到让人遗忘的地步。经过李君苒这么一提醒,在场所有人都慢慢记起凤瑾钰小两口成亲第二日敬茶的情景了。
好像……并没有给亲娘崔王妃敬茶来着。虽然崔王妃早已变成了一块木牌位,可是……该有的规矩还得遵照呐。
坐在定王身旁的周王妃心里那叫一个恨得牙痒痒的,偏偏脸上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不悦之色来。非但不能,还得笑脸迎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臭丫头恭恭敬敬地给那块破牌位磕头敬茶。
其实最让周王妃气恼的还是自己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将那个贱人崔玉茹在定王府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抹去了,府里几乎所有的人,包括常年在外的自家夫君也慢慢将这个人给遗忘了。现在,眼前这个臭丫头,统统白费了。
“母亲喝茶。”李君苒给自己个儿正经婆婆崔玉茹敬完茶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轮到周王妃。原本还想刁难一番的周王妃,因为身旁自家夫君那探究的目光,不得不匆匆接过茶盏,顾不得茶水是冷是热,象征性地喝上一口后,送上一套宝石头面后,草草了事。
摆平了直系长辈后,直系这边就剩下直系同辈世子凤瑾钰以及毓琇县主需要敬茶了,也只是敬茶,不需要李君苒再下跪。至于旁系那头,也是不需要下跪,只需要敬茶,另外再给晚辈准备几个绣花荷包即可。
“柿子大哥喝茶,世子妃大嫂喝茶。”
若不是听到李君苒称呼“世子妃”时与称呼“世子”时有些许不同音,凤瑾铭都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确信自己确实没弄错后,凤瑾铭也只是强忍着笑意,以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目光看向心爱之人。
再一次在李君苒那里吃了暗亏的凤瑾钰半眯着眼,直盯盯地盯着李君苒,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至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羡慕嫉妒恨已经不足以形容凤瑾钰此时此刻的心情。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影响,更何况凤瑾钰这样心胸本就不够宽广之人。
没办法,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类人,不管肉/体凡胎的你怎么努力,机关算尽,都没办法战胜。即便努力半天还得在人品大爆发下才有可能赶超了一回,对方也总能轻而易举地反超越回去。偏偏多数时候,这类名叫“天才”,又可以称之为“天地宠儿”的人难得认真一回。
对于凤瑾钰而言,自家二弟凤瑾铭便是那个能让他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天地宠儿”。倘若凤瑾钰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或许还会因为名正言顺得到那个世子之位,而对一母同胞的二弟的羡慕嫉妒恨没那么重。自从清楚自己真正的生母是谁后,凤瑾钰就觉着自己这个世子之位完全是从自家二弟那里偷来的。
这一次,当凤瑾钰从李君苒嘴里听到那声异样的“世子”时,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终于崩断了。
“我才是定王世子!”随着凤瑾钰的这一声吼叫声划破会客大厅的上空,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事实上,跟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作为距离凤瑾钰最近的当事人之一,李君苒差一点点就被殃及池鱼了。当然,凤瑾铭作为夫君,而且还是一个武林高手的男人,是绝不允许这样的伤害事件发生的。
按说李君苒本身功夫也不差,但是这种时候自然是乐得在自家夫君的保护下,优哉游哉地在一旁看笑话。只是李君苒也没料到,凤瑾钰的心里承受能力辣么差。瞧着火山爆发,哥斯拉般暴走的定王,李君苒稍稍缩了下脖子。
这事……真的不可以怪她哟。至少凤瑾钰一个不小心将自己身世给疯言疯语了出来,殃及到了真正的生母周王妃,可不关她的事儿哟。
哎,这秘密憋在心里久了,总归想找个树洞说上一说。于是……在场所有人都在不经意间充当了一回树洞。呃,树洞好多~
只是定王柿子,你个熊孩子,这么坑自家亲娘,真的好么?
当年周王妃如何服下早产药,提前生下儿子,然后再将两个孩子互换之事,到底还是让定王知道了。其实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少。唯一一个全然不知的,可能就是常年带兵在外的定王爷了。
要李君苒说,毓琇县主凤瑾琇运气还是不错的。因为是个女孩子,捡回了一条小命。若是个儿子,按着当年周侧妃的心性,铁定是活不成的。虽说这二十多年来,不怎么受宠,就连本该属于她的嫡女身份,郡主封号,也因为沦为庶女,只能借着成亲,委委屈屈地封了个县主。
不过老话不是常说命里注定嘛。该你的总归迟早有一天会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东西,谋划再多也终将失去。
要说还是定王,不愧是常年带兵在外的大将军,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知道前因后果后,立马做出了决断:已经发疯的定王世子凤瑾钰被暂且关在自家小院里,等到上了折子,褫夺了定王世子的封号后,便被悄悄地送去了城外乡下的庄子里。美其名曰安心养病,实则软禁。比较无辜的世子妃大嫂也跟着倒霉:世子妃娘家果断选择了和离。
毓琇县主作为其中一个受害人,不仅封号从县主晋封为了郡主,借着重新誊录凤氏一族族谱的机会,记在了亲娘崔王妃的名下,还破格封邑五百斛,都赶超了公主的规格。当然,这笔差价,并不是从朝廷那儿派发的,而是直接问周王妃的娘家周家讨要。
至于主谋周王妃,曾经的周侧妃,连同一干参与当年之事的婆子丫鬟,死的死,打卖的打卖。周王妃更是白绫三尺一壶鹤顶红,领了盒饭。
事情的变化之快,让原本还想看热闹的景顺帝很是意外。据说当日定王怒气冲冲地进宫讨要说法,最终勉强还算满意地回了定王府。可定王离开御书房后没多久,御书房便传来了景顺帝暴跳如雷的声音,连带着那天下午御书房里又替换了好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
显然,定王将这笔账算在了景顺帝的头上。没办法,谁让周王妃,曾经的周侧妃是周家女儿咧。而周家好巧不巧偏偏又是景顺帝的外祖家。周王妃这个当表妹的闯了祸,可不得当表哥的景顺帝担着么。
。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大半个月。这秋风乍然一起,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寒冷了。小哥李君杨在李君苒新婚第三天便带着永宁公主回江南了。临走前,兄妹俩在怀安王府小聚了一次。李君苒将她打算留在京都过年,等来年开春后,便从靖港这边直接下海的计划告诉了自家小哥。李君杨听说后,很是震惊。
“柳,柳儿……你,你当真打算从靖祟港走?”
靖祟港虽说也通海,能去海外诸国,可从地理上看,明显更靠近京都,景顺帝的势力范围。李君苒现在嫁给了凤瑾铭,不回李家过年可以理解。可就连出海这样的大事,都将选择靖祟港,饶是李君杨,这心里也没办法淡定。
“柳儿,你告诉我,是不是……”
“小哥,你在担心什么?”李君苒慵懒地斜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怀里抱着个圆滚滚的汤婆子,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直接打断了自家小哥继续说下去。
“不是,我是说……”李君杨见自家小妹如此坚持,纠结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道,“罢了罢了。柳儿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谁都不能将我怎样。”
“我……明白了。”李君杨抬头看向李君苒,那双与李君苒几乎很相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柳儿,放心吧,家里一切有我,你且安心出海便是了。只不过若是得了空,记得常回家看看。”
“小哥,别总绷着脸,可是会变成老夫子了哟。”李君苒笑眯眯地伸手戳了戳李君杨的腮帮子,玩笑道。
“又顽皮了。”李君杨将李君苒捣乱的玉手从自己脸上抓了下来,嘴上虽这么说,可脸上一直带着宠溺的笑容。
反倒是李君苒别看一脸灿烂无忧的笑容,心底确实一天比一天的沉闷。
景顺五十四年的年三十,李君苒再一次没能跟李家人一道守岁吃年夜饭,说起来已经好几个年头不曾跟李家人一道迎新年了。若说不想,那绝对是骗人了。别看满桌子的美味珍馐,可在李君苒看来,还不如李家屯那些个农家菜来得有食欲。
“等过完年,为夫陪你回一趟李家,好不好?”凤瑾铭搂着李君苒的纤纤柳腰,轻声道。
“你有空?不是说航运所需的海船还差几艘么。”
“自然是不得空的。可是……再忙也不及娘子重要。”凤瑾铭的花言巧语立马换来了李君苒小小的鄙视。凤瑾铭也不见生气,慢悠悠地开口解释道,“海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主要还是船上那些个护卫,识水性的太少了。”
这一点,李君苒倒是曾听凤瑾铭提过这事。别看天启朝临海,可海军方面几乎不重视,海军实力可谓相当薄弱。这一次李君苒计划出海去海的另一边的邻国,征召了好些原本靠出海打渔为生的渔民。可这一路上不能只带渔民,还得有懂武功的侍卫保护才行。偏偏那些个武林高手,十之八九是旱鸭子,大部分还晕船。
真心要命。
好在所有的问题,都在一月下旬时差不多都解决了。这一次的船队说大不大,只有一艘三层半的大福宝船,两艘两层半的小福宝船,所展露的实力并不算太弱。大福宝船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远航船舶,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呈流水型,两侧有护板。整艘船最底层一般装土石等重物,用于压舱,第二层与第三层用来住船员以及装货物。半层小阁楼则安装了弩弓等武器。至于小福宝船只是个头比大福宝船小了一号而已。
换了一身更为轻便男装的李君苒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淡笑道:“该出发了。”
“等等!”负责送行的是毓琇郡主,不知为何直接叫住了李君苒。
“琇姐姐可还有其他什么事?”李君苒回转过头,笑道。
“你身边的小枝几个呢?我怎么觉着好几天没见人了?难不成小枝几个不跟你一道去?”
“小枝的大哥过了年便将娶媳妇了,年前我便放她回去了。至于紫草三个,不提也罢。”
“恩?”
“竟然晕船。”李君苒没好气地抱怨道,“幸好黄拾玄肆不晕船,要不然岂不是让我这个当主子的反过来照顾她们。”
“可这船上就只有你们三个……”
“姐姐这是不放心归云了?”一旁的凤瑾铭适时地插嘴道,结果换来毓琇郡主的一记白眼。
“是本郡主多虑了总成了吧。反正永安是你的媳妇,你自己用心照顾着点吧。”
“是是是。”
“永安知道琇姐姐担心永安。”李君苒伸手拉住了毓琇郡主的手,“琇姐姐,我走了……”
“一路顺风啊,可要……早去早回呐。”毓琇郡主目送了自家亲弟弟凤瑾铭与李君苒登上那艘最大的大福宝船,望着那艘大福宝船带着两艘小福宝船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里。不知为何,毓琇郡主突然心底冒出一个“她的亲弟弟还有弟媳妇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念头,这个念头生生吓出了毓琇郡主一身的冷汗。
“铭儿走了?”背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更是吓了毓琇郡主一大跳。
“父,父王……二弟他……”
“走了也好。”定王长呼了口气,“只是希望铭儿那孩子别犯糊涂,做出错误的选择才好。”
“啊……父,父王您是说……”
可惜定王只是抬眼瞥了毓琇郡主一眼,随后慢悠悠地朝着停在不远处的坐骑走去。毓琇郡主想都没想,立马提起裙摆疾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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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苒所搭乘的那艘大福宝船并命名为永安号,带着两艘小福宝船,离开靖祟港后,绕着近海湾前行了好几日,才驶出淡水区渐渐驶向大海。农历二月,刮得还是西北季风。永安号一路朝着东南方向前进,整好顺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