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哥儿吃饱了就昏昏欲睡,听得她这话,眼睛半眯半睁的,巴咂着小嘴,似是在回应她一般,把秦如薇稀罕得不行。
“郡主,京中有信儿来了。”墨书拿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快步走来。
秦如薇双眼一亮:“当真?”
她把满哥儿地递到奶娘杨氏怀里,让她去哄孩子睡了,自己则是接过墨书的信看了起来。
一看信上的笔迹,就知是庄楚然所书,高悬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骂了一声:“混蛋。”
展开信一看,就是吾妻薇儿展信心安,秦如薇眼中一热,用绢子擦了擦眼角,破涕而笑,继又看下去。
信中所言,庄楚然他们一行坐船走到江浙地带时遇上水匪,自是有一番打斗波折,人员多有伤亡,仁王妃受惊,不得已耽搁了行程,幸好有司徒芳跟随医治,倒也无大碍。
前往上京时,又遇着山贼,仁王妃的贴身侍婢救主而死,身边侍卫亦损兵折将,幸有回京贺万岁千秋的瑞亲王路过搭救,才得以顺利进京。
进京后自是休养生息,仁王的毒本就有当初秦如薇给仁王妃的一颗百毒丸,给了半颗吊着命,熬到了司徒芳的到来,现在人已清醒。
秦如薇看着那长长的信纸,心中跳得飞快,能想象到当时的险境。
大概是怕她多想和担忧,心中并没怎么细述其中的情景,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为什么这么迟回信的原因,可秦如薇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什么水匪山贼,恐怕都不是普通的而是某些人精心策划的阴谋吧,一环接一环的劫杀,这是要把人置于死地啊。
夏岚昊已经躺在了病榻之上,再劫杀仁王妃一行,若是成功了,这对夏岚昊会是多么大的打击?他醒不来,那就是一家子死绝永无后患,他若醒来,得知妻儿皆亡,他又有什么斗志?
这布局的人其心之狠,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难怪,仁王妃宁愿强忍骨肉分离之苦,也要将幼子狠心留下,她是早就料到了有此一劫啊!
天真的童趣声从外面传来,秦如薇看出去,年哥儿胖胖的脸洋溢着欢喜又愉悦的笑容,纯净如雪,却不知,他的父母为了留他一点血脉,费尽心思,费尽思量。
这就是天家,残酷,硝烟从来就是无形的,也是杀人于无形的。
而年哥的天真,也就是这么几年了,他是皇家嫡孙,一旦定局了,他要接受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天家训练了。
秦如薇叹了口气,继续把信看下去,得知庄楚然等人虽有小伤,但于性命无碍,而且皇帝也十分重视仁王中毒及仁王妃被劫杀这一茬事,便也吁了口气。
只是,信中庄楚然还说,因为皇上召见,仁王那边也有事吩咐,只怕今年的年,他怕会是赶不及回来一起过了。
信的最后,是他有样学样的手掌印。
秦如薇心中又酸又暖,再度看向窗外,即使一时半刻回不来,有了消息就好。
满哥儿百日的时候,秦如薇亲自带他去佛寺请了大师帮剃了胎发摸顶,又捐了丰厚的香油点了长明灯,胎发都用绣着寿字的福袋装好封存,以求一生平安顺畅,安康长寿。
剃了小光头的满哥儿像个粉,嫩的小包子,因为天气愈发冷了,秦如薇给他戴上了暖暖的毛织帽。念及庄楚然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便又给画了儿子的画像给送去上京以供念想,除此外,一同送往的,自然还有圆姐儿的,也有年哥儿的,年哥的画像要给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进了寒冬腊月,昌平的天空就时不时就下上一场大雪,世界银装素裹,像是披了一身泛着银光的雪衣云裳。
即便庄楚然赶不及回来过年,可日子照样得过,尤其是年关将近,也得打点各处送节礼,府里头收到的节礼亦要登记造册,而最重要的,还是各个庄子和铺子的管事都来对账回话,秦如薇自是忙得脚不沾地。
忙也有忙的好处,如此一来,她也不会太想庄楚然了。
腊月初三的时候,庄府又办了一场喜事,那就是糯米和刘侍卫的亲事,刘峰的哥嫂都在上京,秦如薇就让宫嬷嬷去当了主婚人,在后巷拨了一个小院子给两口子作婚房,摆了几桌酒请了府中的下人,欢欢喜喜的把亲事办了。
成亲第二天,糯米便梳了妇人髻和刘峰一道来磕头敬了茶,秦如薇吃了茶又赏了一个厚厚的荷包,让两人休息三天,回门过后再回来当差。
杨柳和糯米都相继成亲,秦如薇身边的大丫头就只剩了墨书和画眉了,便又提了秋香上来顶上,另外又从二等丫鬟里头提了一个叫莲心的。
如今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墨书沉稳,画眉泼辣嘴快,秋香机灵活泼,莲心是寡言少语,但心细,女红尤其做得好。
府里添了丁,也要添人手伺候,圆姐儿那边有奶娘和含香及两个小丫头,自也不用说,满哥儿那边也要拨人去伺候。
满哥的奶娘姓宋,秦如薇又从二等丫鬟里抽调了一个叫梅心的过去伺候,又从三等丫头抽了一个叫秀儿的,如此一来,院中的丫头便多有空缺下来。
乘着还没过年,再说过年的时候多有席宴要伺弄,也不能一直缺乏,便让人叫了牙婆子来。
牙婆子也不是头一回做庄府的生意了,又知道是要伺候小少爷的,便精心选了好些人,足有十来个站在院中,连男孩儿也有。
秦如薇挑了两个看着沉稳的拨去满哥身边,又挑了几个人安插在二等三等丫头上,只等区嬷嬷教好了规矩就伺候着。
腊八时,邻里都彼此相赠腊八粥,庄府也不例外,和往年一般熬得稠稠的和各家赠了。
上京仁王府的年礼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一同随着来送礼的,是从前见过的段嬷嬷。
段嬷嬷先是去给老夫人那边请安,说了几句就急急的来秦如薇这请安回话了。
段嬷嬷端端正正的给秦如薇行了礼,口齿伶俐的就说明了来意。
这番来,一来,是因为送节礼,二来也是代仁王和王妃他们看看秦如薇新添的公子,这第三的,自然就是看望年哥儿了。
秦如薇笑着道:“您来得是不巧,如今孩子们都还在午睡,一时半刻也不醒不来,嬷嬷也甭急,先梳洗一二歇过气了,等年哥儿醒了,再见不迟。”
“奴婢让郡主费心了。”段嬷嬷即刻起身道了声谢,道:“我们家王妃可念着郡主和公子爷呢。”
秦如薇笑了笑,又问起她仁王的身子,还有王妃等人的近况。
“有司徒公子的妙手仁心,我们王爷身子无碍,王妃也是康健,就是想念公子爷得很。庄大人亦很好,就是公务忙了些,听得奴婢要回来,也嘱托奴婢让您莫要挂心呢!”段嬷嬷笑着道。
听得众人都安好,秦如薇自是又放下心来,再问了几句旁的话,见她面容带着疲色,便道:“瞧我,也是只惦顾着和您说话,您这一路赶路定是累了,快快去歇个脚再说话。”
“奴婢无碍的。”
“哪能无碍呢?也才回到上京没几天,就又要随着着送礼节一道过来了,一来一回也几个月,焉能不累?”秦如薇浅浅地笑道:“左右您一时半刻也没那么快回上京的,咱们也多是时间说话不是?”
段嬷嬷便道:“王妃仁慈,特意准奴婢过了年再回京中伺候,也好代她伺候公子爷一二。”
秦如薇自是清楚,到底是唯一的嫡子,哪里舍得?肯定派信得过的人来伺候一阵,将来也好回去细细回话。
段嬷嬷被墨书领着下去,心中虽然急着想见一见年哥儿,但也不敢造次,只得拐着弯儿询问年哥儿的近况。
墨书也是乖觉,笑道:“嬷嬷放心,小公子虽说最初有些不习惯,但如今也是惯的,下人也都妥当的伺候着。”
段嬷嬷心中自是半信半疑,毕竟庄府不比王府金贵,下人也不多,但郡主这人也不像是那等不上心的,可不管怎样,也是比不得王妃他们亲自照料吧。
这般想着,段嬷嬷梳洗过,歇了半晌,一觉醒来天都暗了,暗怪自己贪睡,不觉整顿一下,急急的又让小丫头领着到秦如薇的院子里去。
进了院子,就听得一阵童趣声从屋内传了出来,还是朗朗的读书声,段嬷嬷脚步一顿,不由又加快了脚步走近。
有丫头通报后掀起帘子,段嬷嬷走进屋内,只觉一阵热浪扑来,屋内已经掌了两盏琉璃灯,她眼睛微眯了眯,便看到了靠近窗边的榻上,坐着两个粉雕玉琢穿着锦袄的娃娃。
梳着两个朝天辫儿的,眼睛大大的,是秦如薇的女儿圆姐儿,而另一个,段嬷嬷眼中一热,就跪在榻边上。
“公子爷,奴婢给您请安了。”
年哥儿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秦如薇那边挪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段嬷嬷。
秦如薇便道:“嬷嬷快起吧,莫要吓着了他。”又转头对年哥儿说道:“年哥儿,你不是挂念你娘吗,这位嬷嬷是你娘身边的段嬷嬷,可还记得?”
段嬷嬷满怀期待地看着年哥儿,只见他穿得很是厚实,小脸两颊胖乎乎的呈着粉色,乖巧安静地靠在秦如薇那边,看上去十分信任她一般。
段嬷嬷心中的大石便落了大半,哥儿没瘦,还见长肉了。
年哥儿到底年纪小,又是数月不见,便摇了摇头,段嬷嬷很是一阵失落,但很快笑道:“哥儿不记得奴婢也罢,王妃可是心心念念着哥儿呢!”
“娘呢?”年哥儿半晌才看向她身后的门处,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小眼神很是失望。
段嬷嬷一窒,有些心酸,一时半晌也不知如何回答。
年哥儿便有些不高兴,低下头把玩着挂在胸前的玉佩,扁着嘴。
秦如薇心中叹了口气,哄道:“年哥儿不记得了?你爹爹不舒坦,娘要先回去照顾爹爹,等他好了,再来接年哥儿回去呢。”
“您也说一百天,娘就来接我了。”年哥儿闷闷地说了一句。
好吧,秦如薇承认,其实这年头的孩子真的很早熟,记忆力也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