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福旺笑嘻嘻地上前,道:“有几天没见娘了,我想娘了,来陪你说说话儿。”
邓老太听了顿时笑逐颜开,道:“娘知道你乖,快出去,一会就有鸡吃了。”
邓福旺也不应,径直坐下,一边往灶里塞柴火,一边说话,连声恭维了邓老太好几句,把邓老太逗得笑眯眯的,见牙不见眼。
“咱家就是得有娘这样的好手掌着才兴旺,哪像旁的几房,就没几个钱落袋的,穷得裤子都是补子。”邓福旺嘻嘻地夸。
邓老太听了傲然地挺、胸,道:“那自是的,这娶媳妇儿啊,就得要娶个精打细算的,那才叫持家有道,就跟你娘我一般。”说着又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你就是娘的眼珠子,将来娘肯定给你娶一房跟娘一般的好媳妇儿,聘礼银子都给你攒着呢。”
邓福旺心里一跳,道:“娘,咱家现在存着有多少银子了?”
“能有多少,不过是二十来两。”邓老太浑不在意地道。
“这么少?不是说有百八十两?”邓福旺皱起眉来。
“你还说,之前断断续续的被你要去几十两,不然哪止这个数儿?”邓老太瞪他一眼,压低声道:“你可别往外说,你嫂子那人,闹起来可是个得劲的。”
邓福旺有些讪讪,道:“娘,我这银子不也是为将来做打算,等我考上了秀才当上了大官儿,这百八十两银子还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回来的事?别说几十两银,便是上千上万两都有。”
邓老太听了就只有心喜的份,道:“那你争气点,娘就指望着你了。”
邓福旺敷衍几句,得知了家里只有这么点银子,也没心思坐下去,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这回他也没回自己的屋,却是去了正屋坐着,青白的脸苦成了一团,这下可怎么要得?二十两银子,能顶个啥用,还不能再伸手要了,不然肯定得知道他作的事。
邓福旺在自己爹娘的正屋里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床头的那只柜子里,目光闪烁着。
“娘,赶明儿去大舅家喝喜宴酒,我这衣裳旧的都没法儿穿了,你给我再打两身吧!”
外头,传来邓凤珍的叫声,邓福旺一怔,突然的,计上心头。
唐冶说让等着看好戏,秦如薇就真的一直在等着,一反往日事不关己绝不八卦的常态,明里暗里探听邓家的消息。
可等了两天,也没见着邓福旺有什么动作,秦如薇有些讶然,难道自己小看了那小子?竟就这么坐得住?
饶是如此,秦如薇却并不着急,反正邓福旺这人肯定会坏事,着急的却是丽娘,她可是等着那些地契来换钱好赎身从良呢。
这人一着急,就要想些法子来应急,丽娘也没怎么的,却是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来找邓福旺了。
邓福旺原本想着丽娘应该不会全说真话,怕是唬他的,可见着伺候丽娘的那个小丫头琴儿时,邓福旺那是跟白日见了鬼似的,脸色别提多青白了。
将琴儿拉到屋角,邓福旺煞白着脸问:“你你怎么找来了?”
琴儿甜甜一笑,道:“我家姑娘打发我来向邓公子问安呢,说是念着公子的好,只盼着公子莫忘了她才好。”
邓福旺听了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琴儿嘻嘻地笑,又道:“奴婢这就是要走的了,姑娘说了,公子要是忘了答应她的好事儿,就亲自来寻公子呢!”
这话一落,邓福旺听得脸色大变,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琴儿这话轻描淡写的是没错,可他却是听出了个中意思,这可是浓浓的威胁啊!
“四郎?”
一把熟悉的声音让邓福旺身子一僵,转过身去,只见邓老太和老邓头站在自己的身后,正打量着跟前的琴儿呢。
见着两人,邓福旺的脸色那是如丧考妣,别提多难看了,忙的低声催促琴儿,道:“我都省得了,你速速回去吧,别再来了。”
“四郎,这姑娘是谁啊?”邓老太人矮小,脚步却是飞快,不过两三步就来到琴儿跟前,眯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穿着粉蓝衣裙,扎着双髻,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倒是比一般的村丫头要耐看。
老邓头也是看了个真切,不同邓老太像看媳妇似的,他却是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年纪虽小,可眉眼却是有一股子媚态在,不像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怎么会跟自己儿子站一块?她是谁呢?
“四郎,问你话呢,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邓老太捅了桶邓福旺的腰则。
邓福旺这才反映过来,未等琴儿开口,他便抢先道:“哦,这是镇学里的一个学子身边的丫头,是被她家少爷打发来问我借两本书呢!”说罢又对琴儿道:“你家少爷的话我都知道了,明儿我就拿去给他,你这便走吧。”
琴儿长年跟在丽娘身边,迎来送往的,早就学会了擦颜悦色,见邓福旺打眼色眨得眼睛都要抽筋的样子,不禁又抿嘴笑,应了一声,又冲着邓老太福了福身,跳上马车就走了。
见琴儿走了,邓福旺长吁了一口气,转过眼瞧见邓老太还在张望,便道:“娘你来家了,快屋里坐。”
邓老太却是一把拉着他,问道:“那是谁家的丫鬟啊?这丫鬟就穿着这么好,主子家肯定是大富贵的人家吧?”
邓福旺心里苦笑,这能不好吗,说不定琴儿那一身,也是有他的贡献在呢!
“那是章员外家的,肯定是大富贵的。”邓福旺支支吾吾地道。
“乖乖,莫道是宁娶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讨一般村姑子当妻,这话可真真是说中了,丫鬟都这么气派呢!”邓老太丝毫没想到不对,她脑海里就只有琴儿手上戴着的两个银镯子了,那水头可真足啊!
“章员外可是章记米铺那家的?”老邓头这时插了一句。
邓福旺忙道是。
“这丫头看着不像是个正派的,妖来妖气的,你少点近身,好好读书才是真。”老邓头瞪着邓福旺道:“莫学那些个少爷派头,净干些不该干的腌臜事儿,闹了个不好看,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尽管邓福旺说那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老邓头还是看出琴儿的不对来,便告诫了一番。
邓福旺这人仗着邓老太的偏爱溺宠,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他的这个爹,听了这么一番话,冷汗吟吟,话都说不全了。
邓老太却是不乐意了,啧了一声,道:“我儿子有大出息,结识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有钱人,这有啥不对的?偏你这老头子也要编排。”
“慈母多败儿,你就可劲儿惯着他吧,早晚要惯出个大事来。”老邓头瞪她一眼,吸着烟杆嘴背着手进屋去了。
“我儿子本事大,我乐意惯着。”邓老太在他身后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又笑眯眯地拉着邓福旺的手,道:“别理你爹,他就是脑瓜子转不过弯,你与我说说,那章家是咋样的富贵呀?”
邓福旺心里暗暗叫苦,只得随意敷衍着,心里却是想着,怕是真要用那一计了,不然,下一回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就是百花红坊的人?
敷衍了邓老太几句,她又紧着说了好些谄媚的话,便又道:“赶明你舅爷做寿,我们这一家子都得去的,你的衣裳都给你放在柜子了,就穿那一身吧。”
邓福旺眼珠子转了转,道:“娘,舅爷做寿我是去不了了,先生布置的学业多,我是得去学里的。”
邓老太眉一皱:“那是你舅爷。”
“娘,等我中了秀才什么的功名,再给舅爷赔罪还不中?”邓福旺心里有事,说话语气也有些不耐起来。
邓老太听出他不乐意,忙道:“中中,你要中了功名,那是比什么都强,不去就不去,啊。”
邓福旺这才作罢,悻悻的回屋去。
“这孩子,性子脾气愈发拧了。”邓老太皱眉,又看着儿子微岖的背,眉皱得更深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琴儿来找邓福旺的消息,秦如薇自是听到了的,不由一笑,想来这好戏是开锣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了。
过了两天,秦如薇从铺子上回到十里屯子,就见人们都往中街里去,像是瞧啥热闹,便拉住了人问。
“哎,你不知道啊,老邓家昨晚儿招了贼子了。”那媳妇子双眼亮晶晶的,一脸八卦道:“真是造孽哟,也不知丢了多少好家伙了。”
秦如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动了?
那媳妇子显然是要去看热闹的,也没理秦如薇,飞快的去了。
秦如薇想了想,便也跟着去了。
来到邓家那边儿,已聚集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老远就听到一阵破天的嚎哭声。
那是邓老太的哭声。
待走近些,就听到恶毒怨恨的骂声,无非都是骂那贼子,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要多恶毒就有多毒。
“天杀的贼子啊,活该你个遭瘟的断子绝孙,全家死光,暴尸荒野呀……”
秦如薇听得眼皮直跳,要是将来邓老太知道她诅咒的贼子就是她那宝贝儿时,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听说丢了三十几两银子呢。”
“作孽哟,这可是一辈子都挣不来哟。”
“银子丢了那也没啥,听说他们家的地契都没了。”
“不是吧?那这可是大事呀!”
秦如薇心里一动,微微低下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下,嘴角微牵。
“哎哎,薇儿,你也来了。”顾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兴奋地道:“真是老天开眼,这老邓家可是遭报应了。”
她的声音可是中气十足,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老邓家遭殃了似的,这周遭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看了过来,见是秦如薇她们姑嫂,目光了然。
这是和邓家最有牙齿印(仇恨)的一家了!
顾氏满脸自得,秦如薇却是皱起眉,转身便想走,她可不想被人当稀有动物一般看着研究。
“让开让开。”
听到呼喝声,秦如薇连忙避开了,看过去,只见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被里正领着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未完待续)